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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闻言,若有所思,他看似漫不经心对朱标说:
“你们二人的婚事是我跟你常叔叔在小时候订下的,但如果……你若有想法,朕可以给你换个太子妃!”
朱标摇摇头,道:
“父皇,未来之事虚无缥缈,张家弟弟所言也不见得为真,若是因为这种事背约,一来也寒了常叔叔的心,二来也会伤了天家的威信!且张家弟弟给长常家妹妹出了主意,说天数已变,也能改变她的命运!”
“天数已变,是因为种痘法吗?
那些臭道士就是让人厌烦,说话藏头露尾的,张异那小子也是一样,朕真想将他吊起来,好好拷问一下这小子藏了多少东西?”
提起这件事老朱就有些烦躁,但他的话也只是随便说说。
确定张异的价值,也了解那小子的性格。
他明白自己皇帝的身份一旦曝光,张异胡说八道的概率很大。
那小子可绝不是什么正直之人,有了身份的顾忌,张异绝对不可能如现在畅所欲言。
只是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能瞒着多久?
未来,想要利用张异,他得找出一个合适的,能够相处的方式。
朱标从老朱的眼中读出一些担忧,且他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
既然他都能从张异的蛛丝马迹中猜测到自己的命运,难道父皇不会知道?
他是“千古一帝”,那他孙子为什么会被幽禁一生,皇帝难道想不到自己不在的可能?
也许……
朱元璋并不想面对这种可能?
或者,他心里已经有了备用的方案?
那个方案,是替代自己的方案吗?
朱标深吸一口气,将自己胡思乱想的事压下。
“行了,就看着吧,你出去,回去好好休息!
朕刚才收到消息,孔希学的儿子今日就能到应天了,明日朕会招他入宫,你多跟他亲近一下。
衍圣公这一脉,就算咱们再不喜欢他,也只能将他们高高奉着,毕竟这天下还要靠那些读书人去治理,做的太过,会寒了他们的心。”
朱标闻言,道:
“父皇然孔讷入京,是打算……好好培养此人?”
“培养谈不上,孔家人老老实实在曲阜待着,就是最好,若不是孔家那个老家伙作妖,朕至少会给他一个体面。
孔克坚也好,孔希学也好,心里毕竟不会真的向着大明朝,这样的孔家朕不喜欢,只是想要改变他们很难了,
既然如此,朕还不如期待一下第三代!
他们孔家人毕竟掌握着【教权】,那些家伙在曲阜著书立传乱说,朕也不能轻易对他们下手,舆论啊……”
朱元璋提起这个,就忍不住叹息。
不当皇帝之前其实他并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以前大家伙一起造反,朝不保夕。
所以无论是李善长也好,刘伯温也罢,大家伙相处起来还算愉快,等到当了皇帝,君臣之间隐约也出现了一丝隔阂。
这一层隔阂,是相权和皇权。
如果按照张异那个臭小子的说法,这是士子集团和君王之间争斗,从汉朝独尊儒术开始,这种争斗就没平息过。
读书人需要将一身所学卖与帝王家,实现自己的抱负。
可帝王何尝不需要士子帮他治理天下?
所以哪怕是异族入侵,代表读书人的精神图腾的孔家都会受到尊重,这种尊崇不以皇帝的喜好而转移。
因为读书人掌握的权力,除了和皇帝分天下的治理之权,同样还有对知识传播,主导舆论的权力。
君王可以压士子一朝,却不能阻止那些人乱说。
多少皇帝被那些家伙在史书上污蔑,被写成昏君。
朱元璋不喜欢这种局面,却也不得不妥协,他将孔讷搞到应天,也是这个道理。
不过,张异那招邪门歪道,却似乎给老朱打开了思路。
似乎有一种方法,可以撬开那些读书人牢牢掌握的传播权的口子?
这件事以后再说,皇帝摇摇头散去自己脑海中的杂念,对朱标说:
“孔克坚,孔希学是得了元朝好处的人,他们的心思已定,就算未来我大明将蒙古人赶出去,也很难获得他们的好感,所以这两个人争取与否,并不足以挂齿,
孔家人是否心向朝廷,还要看他们的第三代,如今这孔讷年纪还小,有拉拢的价值!
让他见证我大明之兴盛,施以恩惠,他自然会和父辈不一样!”
朱标疑惑:“父皇,既然您打算拉拢孔家,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孔克坚呢?您如此对待孔克坚,就不怕仇恨传递下去?”
朱元璋笑:
“孔克坚自作聪明,朕自然要好好教训他。朕又怎么会怕他们孔家,孔家就算再恨朕,最多也是无能狂怒,他们除了后世立书骂朕,还能做什么?
更何况,朕还给他们找到宣泄口……”
“父皇指的是张家?”
“没错!”
朱标对朱元璋的手段已经有些了解,所以马上反应过来。
孔家再恨老朱,他们也拿皇帝没办法,人在无能狂怒的时候,就是迁怒于人。
还有什么比张家更好的迁怒对象吗?
张孔二家都是世家,都在蒙古人手里当过汉奸,凭什么龙虎山现在混得风生水起,孔家却被打压?
老朱故意把张正常和孔家人凑在一起,一来是利用龙虎山刺激孔家,二来未必不是想用孔家的恨意制约他准备提携的龙虎山。
这就是帝王心术。
“至于孔讷……”
朱元璋开口道!
第九十一章 张家的民心,太子相迎
“孔讷他恨朕不要紧,朕还能活多少年?去跟一个孩子计较,只要他不恨你就行……
孔克坚这个老家伙终究还是要回曲阜的,朕将这老东西留在应天府膈应他也膈应朕,等元大都攻下来,这老家伙的心彻底死了之后,朕会卖你一个人情,由你求情,将孔克坚送回曲阜。
你此时先交好孔讷,未来他必定对你感恩戴德!”
“父皇!”
朱标闻言浑身剧震,他已经明白了朱元璋的安排。
孔讷进京,驯化,拉拢这位未来衍圣公,是朱元璋给朱标留下的政治遗产。
也许,从朱元璋故意留下孔克坚开始,他就已经为自己铺路了。
朱标激动得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奔涌而上的情绪压制下去。
发现朱元璋可能猜到自己可能会死之后,他曾经想过一件事,就是父亲会不会因为不可逆的命运留下后手?
可如今,他宁愿自污,也要为自己铺路……
“儿臣谢父皇,父恩如山,儿臣只怕自己辜负了父皇的期望!”
“滚蛋!”
朱元璋随手抄起一本奏疏,朝着朱标丢过去。
朱标闪避不及,被奏疏的尖角砸了一下,吃痛叫起来。
“啊!”
他抬头,眼角含泪,也不知道是疼着还是干了什么?
“朕还没死呢,别在那里给自己加戏,好好修行,帮朕把这个家看好,别在这给朕矫情,
今天朕不想看到你,明天记得办好朕交代的事!”
朱标又哭又笑,被皇帝轰出御书房。
等太子走后,皇帝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天数已变?
妹子呀,你说以未来为鉴,可是若未来所见不如自己心意,朕当如何自处?
窥见天机,也要承其重,希望这命运真的能转变吧!”
皇帝叹了一口气,神情萧瑟,但他很快振作起来,开始批阅奏疏。
……
第二日,早晨。
路边的茶店,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拉开马车的帘子,下车的是一位少年,他一袭青衣,风度翩翩,只是少年下车的时候,衣服和身体带来的摩擦让他还是微微不适。
少年皱了下眉头,却是没有说话。
“少爷,老爷吩咐过,应天府那位皇帝崇尚节俭,以前您穿的衣服去应天最好也别穿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