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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沛儿坐在了桌前,正对着窗。“他真的……没了?”董书兰收敛了笑容,沉默的又点了点头。然后两个女人都没话了,小二上了酒菜,三个女人都埋头吃着,春秀给少奶奶满上酒,想了想,也给张沛儿倒了一杯。张沛儿似乎饿得慌,她疯狂的吃着菜,在将要噎住的时候便喝一杯酒。她吃了很多,也喝了很多,丝毫没有张府大家闺秀的形象。董书兰默默的看了张沛儿一眼,心想这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在最美好的年龄,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张沛儿腮帮子鼓鼓,她一边咀嚼一边淡然的问了一句:“他的墓在哪里?”“被雪埋了,后来刨了出来,已经无法分辨。他是文帝的儿子,埋在了武朝观云城摘星台的那处山上。”张沛儿的腮帮子停顿了数息,她看着桌上的菜,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武朝……埋那么远……他其实更喜欢这临江才对。”“得把他的墓给迁回来。”张沛儿又补充了一句,吓了董书兰一跳。“既已入土,便让他安息吧。摘星台那地方不错,很高,常在云中,他要登天也更容易一些。”“……我还是觉得他没有死。”董书兰又吓了一跳,心想难不成她发现了什么端倪?“他那么坏的人,老天爷想来是不敢收的。”春秀一听,不乐意了,“我家少爷哪里坏了?”张沛儿嘴角一翘,没有回答,她放下了碗筷,又喝了一杯酒,春秀没有再给她倒酒,她自个拿起了酒瓶倒了一杯。“我曾经深爱着她。”张沛儿看向了董书兰。“哪怕那时候他在这临江风评极差,可我依然喜欢他坏坏的模样。”“如果他就那样坏下去,我想他一定就是我的了。”她自嘲一笑,“可惜的是他居然变成了一个好人!”“他变成好人是因为你,所以你赢了,我心服口服。”“这一年的时间我都在剑林,修的是绝情剑,可我心里的这情却没有断绝,所以下了山,原本是想要一剑了断……可他却死了!”张沛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仰头长叹,“傅小官,我连练剑你都不给我一点机会的啊!”“你想杀他?”董书兰蹙眉问道。“我自己都不知道面对他的时候杀不杀得下去,再说,现在他人都没了,想杀也杀不成了。”董书兰心里松了一口气,“姑娘以后如何打算?”“没什么打算,既然他已经没了,这世界也没什么好看的了。我去平陵看看我哥,然后回剑林……张沛儿就算彻底死了。”她站了起来,“多谢你请的这一顿饭,听说你还在给他打理着那些生意,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可惜的是他无福消受。”“再见!”“再见!”张沛儿仗剑天涯而去,董书兰启程再返西山。临江楼下江流依旧,只是这楼上少了曾经那荒诞的少年郎。第402章 平陵县秋收已经结束。可平陵县的县令张文翰却无比头痛。这该死的宫身长,北部边军入了平陵山剿匪,这大军一动,可就需要天量的粮草。听说户部调拨了许多粮草送往了忻城,可作为永宁州所属的平陵县,依然被摊派了许多的粮草。去岁冬,永宁州大雪,人家是瑞雪兆丰年,这永宁州是大雪成了灾。许多的房屋垮塌,许多的百姓流离失所,平陵县自然也展开了救助,可粮库里空得连老鼠都不光顾,这救助能够救个什么?宫身长那厮就是趁着那个时候,招揽了许多流离的百姓。他们放弃了这破碎家园,为了一口吃食去了那深山里当了匪人。这便导致今年的春耕人数骤减,平陵县居然出现了许多的荒地——这些田地本就贫瘠,产量极低,除去税赋仅仅能够果腹。老百姓过得苦哈哈,稍微有点门路的都走了,就连这平陵县的前任县令,也是撂摊子跑路了——这官没法当,莫要说摸上一点油水,就是自己的骨髓也会在这破地方被熬干!张文翰当初意气风发的来了这里,然后意气风发的想要做一番事业,这才过去九个月,他却早已心力憔悴。曾经临江的文人之首,曾经那个大户人家的翩翩公子,而今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他消瘦了许多,那张原本红润白净的脸,而今变得黝黑再无半分光泽。那双拿笔写诗的手,而今也变得粗糙,像一个老农一般——那些田地抛了荒,他便带头领着这衙门里的所有官差去种了许多田!于是,他才深刻的明白了这田果然是不好种的,到了金秋收成的时节,才又发现这收获与付出完全不成比例——一亩田产稻谷仅仅百来斤!比临江的一半还要少!但付出的辛劳却比临江的农人更高!所有他清楚的认识到这破地方靠种田想要翻身,那就是一个笑话。朝廷已经将平陵县纳入了经济试点之地,可是宫身长那厮若是不死,莫要说引来投资的商人,就是他自己家的老子也是不愿意来这地方的。用他老子在信里给他说的话:儿啊,现在是苦了你一个,若是为父在你那地方真设了纺织作坊,只怕会苦了一家!谁敢来?真金白银的砸下去,然后等着宫身长三不五时的来打秋风?所以傅小官那家伙提出的经济策略没有错,但宫身长不灭,那些策略就无法在这平陵,甚至在这偌大的永宁州都无法推行。“县尊大人,还有三天就是最后缴纳粮草的时候了,这可是来自朝廷的命令,若是交不上……”张文翰身边的一个老师爷低声的说着,他看了看张文翰那张阴沉得仿佛就要下雨的脸,还是将这话说了下去:“大人一心为了平陵,我等都看在眼里,奈何这地方千年以降就是这个破样子,而今更是雪上加霜。小人以为曲邑县县令燕临秋和大人昔日在上京有旧,燕临秋燕大人可是燕宰的孙子,他那曲邑县似乎还有点存粮,莫如……”张文翰点了点头,“备车吧,我这就去一趟曲邑,得先把这事应付过去,希望彭大将军能够活擒了宫身长!”老师爷下去安排车马,张文翰坐在这空落落的大堂上,心想彭大将军而今陷入了泥潭,形势可极为不妙,这剿匪若是剿成了持久战……平陵县如何承担得起这长久的粮草供给?哪怕从他这平陵县征收的粮草所占比例极小,可平陵自身早已难保,还想求着朝廷给自己来一点,哪里还有多余的去支撑打仗。若是傅小官那家伙坐在这个位置上,他会怎么去处理呢?张文翰想起了傅小官,这厮着实有济世之才,虞朝而今推行的商农并进之策是正确的,可惜这小子死在了武朝,当真是天嫉英才。昔日在上京,自己还与他有着诸多恩怨,而今看来,那都是年少轻狂的笑话。诗词文章,不存在的。就连圣学,张文翰而今也早已没有再摸过。没那功夫,更没那闲情逸致。这治下的老百姓连吃都吃不饱,还想诗词文章?那是根本没可能的。这已经到了九月下旬,十月末,大雪又将来临。这个冬天……张文翰走出了这破败的衙门,抬头看了看湛蓝高远的天,“老天爷,这个冬天可别再降大雪了,给百姓们一条生路吧!”…………张文翰往曲邑县去借粮,傅小官随行的商队正好也抵达了平陵邑。只是他们没有进城,此刻正在一处偏远的乡村歇脚。傅小官依然带着斗笠和面具,这四千特种兵战士可几乎都认识他。他站在田边望了望这处村子,微微皱起了眉头。此刻已到午时,那处村子里破落的房屋顶上却并无炊烟,甚至连狗叫声都没有。他和白玉莲离开了商队,走去了那处村子,才发现这村子许多的房屋已经荒废。他们遇见了一个躺在破椅子上晒太阳的大爷,于是傅小官走了过去,吓了那大爷一大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