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迁移(1 / 1)

第236章 迁移

始皇帝二十九年,

灵渠初步修成。

于是皇帝按照计划,徵发了五十万人,要求他们南下,继续夺取百越的土地,驱逐那里的蛮夷。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动作。

朝堂上下又为此忙成了一团乱麻。

当然,

这样的举动,也成了儒生们口中「皇帝暴政」的一部分。

扶苏再次向父亲提出了抗议,认为强迫五十万人离乡背井,是非常残忍一件事。

但皇帝对此,难得没有震怒。

或者说,

在他快要生气的时候,仿佛想起了什麽,然后克制住了自己训斥的冲动。

他只是让扶苏带着公孙辟疆来见自己。

「坐吧!」

皇帝伸出手,将长孙抱到自己怀中。

才一岁的孩子被喂养的白白胖胖,眼睛滴溜溜的转,一副很机灵的样子。

而且他还很会认人,

性格温柔的父母抱他的时候,他就会故意闹腾。

落到祖父手里的时候,就乖巧的让人怜爱。

所以皇帝很喜欢小小的嬴辟疆。

等对着长孙露出一个笑容后,再对上儿子,皇帝就变回了威严冷酷的神色。

扶苏端坐在父亲面前,挺直了腰板,还是那副「威武不能屈」的君子姿态。

他已经做好了和父亲争执的准备,哪怕这会让几个月以来,稍微缓和下来的父子关系,再次紧绷。

结果皇帝开了口,没有训斥他的不懂事和天真。

他反而向长子说起了自己的原因:

「扶苏,秦国统一天下,已经多少年了?」

「已经三年了。」

「你觉得人心归附了吗?」

「这是肯定没有的。」

扶苏摇了摇头,觉得三年光阴,怎麽可能让人认可秦朝的统治?

皇帝又问,「那你觉得朕颁布的政令,有什麽大的过错吗?」

扶苏当即就说,「修皇陵……」

「那是常例!」皇帝皱眉,让他略过这件事,「修建陵寝难道是过错吗?」

何况他现在是皇帝,

权力较之曾经的天子还要强大,

为什麽不能给自己修建一个前所未有的恢宏陵寝呢?

「可是滥用民力,乃至于驱使民众离开家乡去往其他地方,这难道是对的吗?」

皇帝说,「这就是另外的缘故了。」

「秦国的法度,经过君臣共议,减少了一些后将之推行全国,这是好事吗?」

「……这是好的。」

原本,扶苏在接受淳于越这些大儒教导的时候,跟随师长的观点,认为秦法过于森严。

制定的过于详细,

这就束缚了百姓。

而且法度是不能覆盖道德的,难免会出现各种的问题。

但他的妻子纱却说:

「法度,是一个国家维持稳定所必须的手段。」

「上古的圣君崇尚道德,不也制定了律法吗?」

「他们之所以要这麽做,是因为各地有各地的民风,有自己约定俗成的道德标准,一地正常的事,指不定到了另一个地方,就成了忌讳。」

「而且,学习道德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要从小培养才能将之养成。」

「如果有人在道德养成之前,就犯下罪孽,难道要因为他『年幼无知』便能算无罪吗?」

「所以说,律法是道德之上的东西,虽然比不上道德宽容广泛,符合人心,但却可以一以推之,用明确的文字和统一的标准,让大家很快知道,什麽事情可以做,什麽事情不能做。」

「现在天下刚刚统一,人心是不稳定的,而且山东六国常常说秦人如同虎狼,这自然会让六国遗民担忧:人和虎狼不是同类,他们之间怎麽可以交流呢?」

「所以陛下推行一致的法度,这样可以让六国遗民知道秦人的习俗,明白秦人的道德,促进了解后,更好的维护这来之不易的统一。」

扶苏被她说服了,还忍不住问,「你从哪里知道这样的道理呢?」

于是纱扔给了他一卷书,正是荀子晚年编纂而成的心血。

这是黑户退休之后,闲的没事到处搜集而来的书册,并且将之分享给了自己的子孙。

扶苏看了《荀子》之后,对儒法之间的关系,倒是缓和了许多,也逐渐明白了父亲一些举动的深意。

皇帝见他松口,神色也舒缓了许多。

他说:

「但是郡县的长官总是来报,说地方上有许多遗民抗法乱纪。」

「如果是因为他们不熟悉秦法而无意违背,那朕不会说什麽。」

「可是他们明知故犯,还拒绝接受秦国的律法,这又该如何呢?」

对于地方的问题,

皇帝心里其实是有数的。

他在统一的过程中,的确存在不少问题。

但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

他的性格,

他默认的继承者,

还有那些被军功爵制裹挟,嗷嗷叫着,要求开战立功的虎狼士卒,

都让皇帝决心,要在自己活着的时候,立下三皇五帝都未曾做到的功业。

而天下统一的那一年,

皇帝也才三十九岁。

他觉得自己还很年轻,

所以他可以将无穷的精力,投入到永恒的统治之中。

他是满怀雄心壮志的。

可统一之后,天下局势顿时转变:

新占据的土地,

负责治理那里,掌握当地权力的官员,有很多还是当年的旧人。

他们说着六国的语言,用着六国的文字,延续着六国的习俗,这让朝堂上的有识之士充满疑惑,自己到底有没有将这里化为秦土。

而纷乱数百年,

积累下来的一切问题,也都从六国身上,转移到秦国身上。

秦国内部,

也涌现出一大批,凭藉一统之功而逐渐傲慢起来,遗忘了忠实本心的臣子。

需要皇帝去处理的问题翻倍的增加,他感觉到生活处处是矛盾。

更不用说还有太多的「有心之人」,永远潜伏在皇帝不知道的地方,给他不断添乱。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一看!

这一切,

都让皇帝感到烦躁和忧虑。

「商君说过:

这天底下有太多人,本质是愚钝的。」

「他们的眼光并不长远,他们的感知并不敏锐,所以面对一些政策,他们分辨不出好坏,反而还会被人轻易煽动起来。」

「所以聪明的统治者要用鞭子去抽打那些愚蠢的人,将他们驱赶到正确的位置,以免他们因为自己的行动,而遭受无所谓的伤害。」

皇帝这样说着,

他怀里的嬴辟疆也如其所言,傻乎乎的去摸面前桌案上热乎乎的,帮皇帝提神的汤药。

没有人阻止他。

很快,

手闲的孩子就被烫的嗷嗷大哭,嗦着手趴到祖父怀里没脸见人了。

他还顺手捏住皇帝的袍服,给自己擦了擦脸。

父子俩都被这动作给整得沉默了一会。

然后,

皇帝把孩子从自己怀里撕下来,

扶苏默契的伸出手,接过来一团沉重的肉。

嬴辟疆灵活的扭动自己的身子,仍旧嗦着手,把脸埋到父亲怀里。

皇帝整顿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继续刚才的话题。

「……因此,还有很多对秦国天命不服从的人,躲藏在民间,煽动人心,企图复兴六国。」

「那些上报来的事,有不少就是这样的。」

而这世间,只有千日做贼的,可没有千日防贼的。

皇帝更是一个讨厌麻烦的人。

所以,

他决定用锋利的刀剑,和强硬的决策,去解决这团乱麻。

他要把六国的遗民迁移到南方百越的土地上,将他们和六国的土地分离。

此时,

南方还没有得到充足的开发,

人迁移过去,生活肯定会艰苦。

但南方的水热很好,很多平民只要有足够的土地,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们也许在初时会抗拒,会痛骂这道政令,

但拔起这些小草小树,将之移栽到新的土地里,对秦人来说还是可以的。

到了那里,他们的根系会在那里扎下,开始新的生活。

真正守着土地,根系繁茂,死活不肯挪开位置的,多是旧时的豪强封君。

在这些人心中,这片土地就是他们的,

他们凭什麽响应秦人的命令,去往他处生活呢?

「所以,这是一次大筛选!」

皇帝那双被人形容为「鹰隼」的眼睛里,透出一点属于捕食者的寒光。

扶苏听完父亲对自己说的内容,沉默了一段时间。

最后,

他小声道,「可是一口气迁移这麽多人,肯定会激起很多民怨,那些六国之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为什麽不慢慢来呢?」

皇帝只看了看自己桌案上的汤药,又看了看已经当上父亲,蓄上胡须,可神情还是很年轻的扶苏。

他的长孙正在叽叽喳喳的说着孩童才能听懂的语言,小嘴叭叭间,露出一两颗米粒大小的牙齿。

他没有解释,

只是抬手让扶苏退下了。

而等儿孙离开后,

皇帝将自己从泰山上得到的镜子拿出来,再次端量起自己。

镜子里的白发是那样醒目。

他想:

孝公四十三岁,

惠文王四十五岁,

庄襄王三十四岁……

扶苏,

我已经四十一岁了,

我凭什麽不感到急切呢?

很多你不愿意接受的东西,

现在父亲替你清扫乾净,

让你做个安稳的,富有仁名的二世皇帝,难道不好吗?

扶苏对嬴政来说,

是他生命开启新一段的象徵。

做父亲的幼时有太多挫折,

所以他难免希望,

自己的孩子能够稳妥顺利的走完一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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