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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撬动的矛盾、窟窿,就只到这里,一旦闹得山崩地裂,那条撕开的裂口会先吞了他。与其自取灭亡,不如当个安分守己的坏人,但是,但是……
如果宁则远比他先一步释怀,他会很难过。
大户人家有体面,来者皆是客,要呵护着招待,热情地逢迎。多时不见,施女士一如既往的美丽,她的温柔极具欺骗性,裴晶晶沦陷得很快,小声跟他说了好多遍“小宁导的妈妈人好好啊”,他听了只有叹气的份。
小宁导的妈妈当然是很好的,小宁导自己也这么觉得。
裴令宣除非是疯了,才会去跟宁则远说:你妈没她表现得那么温柔。
他没疯,他精神正常,他不会去离间一位母亲和她的儿子,他会陪着演完这出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情景喜剧。
有件事他预估错了,今天宁勤导演不在家,是施女士请厨师做的饭,江南地区的口味,他尝着味道欠佳,裴晶晶也不喜欢,但再不喜欢也得口径一致地夸好吃。
陆玮琛估计是掐着时间点,等他们吃过了再携女伴姗姗来迟,提了一盒点心上门做餐后甜品。
新女伴的样貌不如裴令宣前面见过的那几位出挑,不过腹有诗书气自华,不知是换口味了还是特地带来见长辈的。
施棋桦对陆玮琛冷淡得明显,是她请他来,却不碰他孝敬的点心,以忌口为由拒绝品尝。
脸皮薄知进退就不是陆玮琛了,他不管自个儿受不受欢迎,麻溜地张罗道:“阿姨,咱们不能就坐着闲聊一晚上啊,要不我们陪您打麻将?我和她,还有宣宣,宣宣很会玩儿的,您还不知道吧?”
裴令宣想掐死他掐死他掐死他。
“他不打。”宁则远替他回绝,又对妈妈说,妈,“你不是要坚持早睡?”
施棋桦笑道:“我都可以,随你们。”
“小远不是我说你,难得你老爸不在家,你就让阿姨跟我们玩玩儿呗。阿姨容颜不老、青春永驻,偶尔晚点睡怎么了?”陆玮琛不嫌事大,提议,“要不约我妈?她也闲着呢。”
“不用,你妈妈离得远,别劳烦她跑一趟,人够了。”施棋桦看向裴令宣,“小裴,赏脸陪阿姨打一场牌?”
裴令宣不是不能理解她的意图。打牌,或者说,赌,里面有不少门道,从中能看出一个人的路数。他游移不定道:“我妹妹……”
施棋桦交代儿子:“明伽,你带着妹妹玩,她要是哭了我就找你。”
宁则远问裴晶晶:“你想玩什么?喜欢看书吗?”
裴晶晶:“我玩手机就好……”
这场牌打得没意思,赢也不敢赢,输又不敢输,束手束脚地打了三小时,裴令宣困得想去世。施棋桦揣摩够了,确信他和陆玮琛之间不存在猫腻和勾勾扯扯的不正当关系,才散场放他们各回各家。
他带着妹妹,宁则远不放心要亲自送,施棋桦没拦着,却在他们临走前说夜里开车不安全,别走了,家里房间多住得下。
裴令宣想着把宝贵的睡眠时间耽搁在路上不划算,同意留宿,裴晶晶登登地跑楼上选房间,他则跟随宁则远找床睡觉。
中途他收到陆玮琛发来的短信:厉害啊你,小远活儿是不是特好啊?
他删得一干二净,并拉黑该手机号码。
醒时困,洗干净了躺床上又清醒。他苦闷了一整晚,还饱受失眠的折磨,只想揪着身边人的衣领发疯,问“你爱不爱我”太俗气了,他问的是“我到底重不重要”?
有只手在黑暗中伸来牵他,被他拍开了。
“你不想见他,就应该告诉我。”宁则远答非所问。
“那你呢?你无所谓是吗?”
“是你说的你跟他没什么,那我为什么要介意?”
裴令宣掀开被子下床,因为不熟悉环境,所以没能找到灯,他只想穿上自己的衣服回家去,谁也不能阻止他。
宁则远在漆黑的房间内精准地摸到他的手腕,将他拽回了软绵绵的被褥里,他深深地陷进其中,好像无论怎样挣动,都逃离不了那双手的牵制。
“不准碰我。”他叫道。
宁则远扣着他的手指,把他的下肢牢牢地压住,“晚了。”
他不太喜欢粗暴的,但有时候哭出来会很解压,他流着眼泪颤抖地说“我恨死你了”,可手臂在对方的颈肩缠得很紧;他的每一根骨头都痛得将要破碎,喊出的却是“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他时而想要腾飞飘向云端,时而想被捆缚囚于掌心,他什么都想要,什么都得不到。
在黑夜里的声响和律动归于平寂之时,他终于迎来了深重的困意。
入睡前他朦胧不清地呓语一句,宁则远摸着他刚变长的头发,亲他的额头:“嗯,我也爱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