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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要结婚?”裴令宣瞠目结舌,“你不是艺术家吗?”
展馆顶楼的露天咖啡厅,风大人少,适宜闲坐谈天。
“哪条法律规定了艺术家不能结婚?”赵翰墨淡淡笑着, “她……很特别,说想要体验一次婚姻, 所以我们就去注册了。”
裴令宣敏锐地问:“你的结婚对象, 男的女的?”
“天生性别是男,现在身心都是女孩了。”
“我好伤心。你们都去结婚了,以后没人跟我玩儿了。”他用轻佻语气掩饰内心的空落落。竟然有种被抛弃了的不甘和酸楚感。
“你还缺人陪你玩?”
“缺啊。”
赵翰墨笑而不答,问起他的近况:“我前段时间听姑姑提起你。宁导家的公子人怎么样?我记得他比你小几岁,平时相处会有矛盾吗?”
“分手了。”
“又分手?”
“合不来就分手啊。”裴令宣满不在乎,“矛盾和毛病都有一堆, 他受不了我, 我也受不了他。”
“怎么才叫合得来?”
裴令宣捉摸不定道:“不清楚。可能我更喜欢能够忍让我的人吧,他总是惹我生气, 好几次想杀了他。还是你好, 我真希望你别结婚了,我很嫉妒你的另一半。”
“我可以为你离婚。”赵翰墨轻描淡写地说,“问题是, 这是你想要的吗?”
“我想要什么,我也不知道了。我都想穿越到五年后, 或梦见未来的自己,让他给我点提示,不然真的有点坚持不下去……最近的生活让我很煎熬,白天要面对讨厌的人,演不喜欢的戏,晚上还要做噩梦,梦见我妈逼迫我练琴和写作业。我现在算是实现了儿时的梦想和母亲对我寄托与期望吧,但是我好像依然什么也没有……”他不知不觉地倾吐出一箩筐的烦恼,“见到你,我忽然很怀念我们相遇的那个季节,那时我是我,不是裴令宣。”
他支着手臂撑住额头,难堪道:“对不起……压力大,胡言乱语了。”
“你的压力是要演不喜欢的戏,和被迫对面讨厌的人吗?”
“是吧。”
“为什么呢?还人情?”
“比那还要糟糕,不可抗力。”
“这是很煎熬了。”赵翰墨沉默片刻,问,“你有什么迫切想见的人和想做的事吗?”
他刚想说没有,但心和生理反应是如此诚实,高于体表温度的眼泪流淌过脸颊,他仓促地抹拭泪珠。
“看来是有了。”赵翰墨的声音和煦如阳光,随风掠过他的耳畔。“我没有更好的办法安慰你,因为我也有很多穷尽心力追寻却得不到的事物,你也是其中之一。但比起得不到,更确切地说是不可得。得不到,就不要,这样想或许能解脱出来。”
“解脱不了,我放不下。”
“那就去找,去追,你绝对能做到的。”
几年前的他是能够做到,但今时不同往日。
“没力气了。”他说。
裴令宣收起眼泪,如演戏时一般行云流水地转化为笑容,“不可得,应该指的是:注定得不到。无论再怎么挣扎和强求,得不到就是得不到。”
“嗯,也对。”赵翰墨并不过多干扰他的情绪,安静地聆听,轻柔地诉说,“我的婚礼,你恐怕没有空去参加,但无论如何,我都想把祝福传达给你,要快乐,令宣。”
“谢谢。”他转头去眺望日光下璀璨的高楼大厦,受到强光的刺激,干涩的眼眶泛起热热的湿意。
裴令宣不愿浪费休息时间,晚上拉赵翰墨去看了部不怎么样的电影,青春校园爱情片,拖沓空洞的情节,粗制滥造的布景,矫情的配乐,如一首长达两小时的催眠曲。由于是工作日,观影人次极少,他们这场就只有四位观众,另外两人是一对情侣,看一半就离场了。
于是他嚣张地大放厥词道:“烂到想死,等下我看看这导演和制片人是谁,永久拉黑。”
赵翰墨说:“不如你拍一部更好的。”
“我这岁数去演高中生?你埋汰我呢。”
“没叫你演,你可以制片啊。我一直都奇怪,凭你的人脉和社交能力,为什么没想过当制片人呢?”
“嗯,好主意,等我没戏可演的那天,我会试试的。”
逛展和看电影都不快乐,但和赵翰墨聊天很解压。他的世界里不能没有聪明人,聪明又温柔的男人是上帝给他的恩赐,可他终究没有诞生破坏对方婚礼的欲望。
也幸好他心无歹意,因为在电影院门外分开时,他和赵翰墨的妻子碰了面。
他并未在现实中近距离接触过跨性别者,和赵翰墨结婚的这位外表和普通女性无异,只是很高很瘦,身高将近一米八,还穿着高跟鞋,浓妆红唇,很漂亮,亲昵甜蜜地挽着丈夫的胳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