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郊外距离市中心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们抵达时已近十一点,尚未经受污染的天空由碎星点缀,与明月一齐照映得路边的树木暗绿中透出光亮。
上个月相关部门批下文件要将此地划为经济开发区,目前因时间段的缘故虽人烟稀少,但也不乏一些闻着味来考察的开发商。
兴源村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两座看似很常见的石狮子分别放置于宅门两侧,枣红色的油漆隐约脱落了几处,盛迟鸣借着房梁上的灯笼打量起那扇低调却尽显中式奢华的大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他转过上半身,看着萧名不见外地在遮阳板镜前抹了口红又自恋地眨巴眼睛,一言难尽地移开了视线:“纪承来这里做什么?他经常来吗?”
萧名在打理碎发时抽空瞄了眼满脸困惑的盛迟鸣,大概觉得他是真的完全被蒙在鼓里,深感奇怪之余还有些好笑,啪嗒一声合上遮阳板,难得腾出耐心解释道:“纪总还真是一点也没和你说过啊,他来这种私人赌场,除了玩还能做什么?经不经常就不清楚了,我只撞见过一次,应该就是照片上那天——你可以把手机留你车上,反正也带不进去。”
“……”刚想跟着萧名打开车门的盛迟鸣犹疑扭头,他搭在门把上的手忽然就没了下一步动作,宛若从头顶浇上了一桶带着冰碴子的水,连全身流淌的血液都僵了个彻底,“你带我来这种地方?之前怎么不说这里是…赌场。”
盛迟鸣疾首蹙额般憋出后两个字,直勾勾地注视着一只脚已经踏出车门的萧名说。
“你不会是个乖宝宝,没玩过吧?”萧名的面部表情比盛迟鸣还要丰富,半天没找不到恰当的措辞来形容他内心的震惊,张圆了嘴巴呆呆地对视着,“这…不至于吧,你们资…”
“你想多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项爱好。”盛迟鸣不耐蹙眉,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萧名被噎得梗了脖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承认了自己的以己度人:“行吧,我的问题,进去之后你要装得老练一点,眼睛别乱瞟,带了钱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不赌。”盛迟鸣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十分强硬地拒绝了他可能会说出口的邀请。
准备好了一切的萧名没理会盛迟鸣的抗拒,从轿车前端绕至副驾驶处拉开车门,在他缩得几乎要挤出双下巴的身前自顾自地打开储物箱,翻找出了一个未拆封的黑色口罩,随手甩了给他,很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没让你赌,只是备着以防万一,而且就算你想玩,没点身份根本进不去主场。”
盛迟鸣将信将疑地拿起口罩,自然扫下的目光中顾虑重重。
“之前说好了的,你可不准反悔。”似是害怕他中途停止交易,萧名看起来有些着急,瞪着眼睛又从储物箱里掏出了一个墨镜递了出去,提高了音量道,“这下总可以了吧,你又不像我是天天挂热搜上的人,怎么也要和做贼一样?就是想让你以金主的身份帮我回绝一个很难缠的客户,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我可以假装和你亲近一些,就当现在是提前演练了。”
“…不反悔。”盛迟鸣捏着口罩的手指蜷缩了一瞬,没接过墨镜,他脑海里飞速盘算着前后潜在的危害,最终定下了心神,装作无谓地撕开透明塑料包装戴上,隔了层纺布,说话的声音稍微有些闷,“你记得把完整版给我,不可以留备份。”
心虚不已的萧名想到了这些“把柄”的来源,不由自主地干吞口水,使出他半吊子的演技诚恳地点了点头,信誓旦旦地保证:“我肯定会的,你放心好了。”
由人领着,两扇门缓缓向内推开,静谧得有些让人恍惚。
这是一个依照旧时官宦人家府邸仿造的宅院,四通八达,可谓是极其豪阔,连盛迟鸣瞧了都忍不住暗自感慨。
随处可见的字画皆为名家真迹,漂亮的假山阴面爬满了青苔,亭下的池塘被大片的荷叶遮挡,渐渐走进后才显露出真实面貌,一道廊桥将此处隔开,眺望而去,东边是围栏也挡不住的、在黑夜中耀眼夺目的灯火通明,西边则依然是一片寂寥,错落有致着规模更小的房院。
就好像一座设施完善的庄园酒店,西边供客人休息,东边任客人尽情享乐。
桥面终点处设有安检通道,三名保安模样的人拿着仪器在他们两人身上反复扫了几轮,严谨得胜过海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盛迟鸣从未有过被人如此仔细搜身的经历,一时间心情复杂至了极点,好不容易才熬过几束秃鹫似的目光,他偶然地卸下了与外人相处时的架子,待四下空荡后吐槽道:“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长廊顶处的花灯透下暧昧的光影,打在墙壁木梁上,徒生一股穿梭于帘帐间的诡异氛围。
“很有必要,主人家比谁都怕这里面的事情传出去,还好纪总的那些照片拍摄角度刁钻,不然我还真不敢用。”萧名见怪不怪,他与盛迟鸣隔开了半米的距离在前面走着,突发奇想地回过头接着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里不存在的,鱼龙混杂,简直比我们娱乐圈还要乱。”
“…其实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些,不过也无所谓了,就算真要查也查不到那人身上,总有人会帮他顶包,就连我也不知道幕后的出资人真正是谁,或者说——都有谁。”
盛迟鸣面不改色地听他侃侃而谈,心里没有激起任何波澜,但还是淡淡地“哦”了一声,敷衍道:“那你懂挺多。”
萧名毫不在意地耸耸肩,语气无比坦然:“还行吧,我十四岁被卖过来,在这长大的。”
“……”
听了这话的盛迟鸣变得不太淡定了,他不明白萧名是不是在刻意透露私人消息,还是说他根本没把不太见得了人的过往放在心上,总之,不论从何种角度分析,这样的行为都是很稀奇的。
“拐卖儿童是犯法的。”盛迟鸣左思右想,最终挤出了这么句干瘪的话。
萧名定住脚步等盛迟鸣走上前,至两人并排后才保持与他同频率的步伐,边走边说:
“不是拐卖,是被我亲爹主动卖来的,他欠了…起码亿级的赌债,反正他们说我至今也没还清。听起来是不是特别倒霉?我十四岁之前家里风风光光的,十四岁那年从云端跌落到泥里,之后除了脸长得好看,完全没有幸运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沉叹口气,下垂的眼角所渗出的乐观亦真亦假:“其实别的也没什么,就是有时候无聊会设想我妈还没死,如果这样的话,应该就不会被那个人渣卖过来了。你说,一个人上辈子得造了多大的孽,这辈子才会幼年丧母爹又不疼的?有亲妈陪着长大的人肯定特别幸福吧。”
盛迟鸣不习惯与人挨得这么近,同样不习惯一个基本陌生的人朝他倾诉自己的经历。
他浑身不自在地往旁边移了三分,掩面轻咳后安然说道:“不知道,我的母亲也不在世了,所以你不用和我卖惨。”
他不是铁石心肠,反之,那副清隽冷漠的皮囊下,包裹着一颗盛迟瑞常常称之为祸害的泛滥同情心,可在他被约束在八方笔挺条规中生长的二十年里,是非观念早早便深刻入骨,能保持基本的尊重已是努力克制的结果,做不到与萧名这一类人产生情感共鸣。
有些印象自初始见面时种下,很难再通过三言两语改变。
萧名倒像是真的无所谓收到的冷眼与疏离,权当刚才是在对着空气讲话,他快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亲昵地贴紧盛迟鸣的身侧,并自然挽起了手臂,向右偏头靠在些许硌人的肩膀上。
“你干什么?”盛迟鸣被他猝不及防的举动吓到了,体温相传时触电般打了个颤栗,像是被迫往嘴里塞了团沾着泥点子的废纸,既膈应又嫌弃地想要拔出自己的手。
只是他的手臂被人双手抱在怀里,完全挣脱不开。
“不要误会了,这只是演戏。”萧名踏着慢步眯起了眼睛,在距离两三米处的位置冲留了道细缝的门努努嘴,“到咯。”
盛迟鸣强忍近距离接触的不适感,极不情愿地让萧名靠着进了房间,推开门的刹那,一阵朴素风味扑面而来。
内部的装潢与整套宅院及门廊的风格完全不在一条水平线上,虽是客卧一体的设计,面积也足够宽敞,但相较起来,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骗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客厅里的麻布沙发背上挂了几件色彩艳丽的衣服,盛迟鸣仅看一眼就摆正了视线,屏住呼吸,努力把屋内口罩也挡不住的刺鼻香水味拦在鼻腔外。
没见到旁人,作为房间的半个拥有者,萧名瞬间领会到了那些衣服的由来,他脸上堆起的假笑忽然凝滞,咬咬牙松开了盛迟鸣的手,捞过衣服搭在自己的臂弯上朝关了门的卧室走去。
“稍等。”萧名头也不回地留下二字。
盛迟鸣巴不得等久一些,哪怕就这样一直如木桩似的站着、听屋内传来的玻璃落在瓷砖上的破裂声和争执声,也比让他挽着要自在。
经过最少五分种的时间,杂乱的声响才逐渐平息。
一个从模样上辨不出年龄的男人穿着花衬衫走了出来,他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戴了口罩的盛迟鸣,不肯漏掉任何细节,轻蔑又有些气愤的眼神最后停在了腕表处,讥笑道:“这就是你说的新金主,姓纪那谁的弟弟?”
莫名其妙被认错了的盛迟鸣:“……”
他刚想开口否认,就见那人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撒不快,对着嘴角青紫的萧名吼道:“他妈的拍这块表的时候和老子杠上就算了,连老子要包一个鸭子都被姓纪的截胡了,就他这副阳痿的样子能让你爽?你还真是谁开得价高就跟谁啊!”
“没错,我们就是这样的。”萧名也没去指正他话里的误解,伸直手向门框做了一个送客的动作,礼貌微笑着说,“余少请吧,我不送了。”
“你以为我真的稀罕吗?上面好看下面脏得要死,才二十三岁就滥交成这样,也是不怕得病。”被萧名唤做“余少”的男人冲着洁白的地砖凶狠地吐了口唾沫,像位输了比赛还要强行挽尊的幼稚孩童,两个鼻孔忿忿吐气。
“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门用力砸在门框上,震得窗户都随之抖动。
如此难以入耳的话盛迟鸣听着都止不住闹心,萧名却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到冰箱前,从冷藏室拿出了两瓶苏打水,递了一瓶出去,扬起嘴角笑着说:“给,不用你演戏挺好的,虽然他智商不高,但我还是有点怕露馅。”
周围的热气遇上冷藏后的低温,眨眼间便凝成了剔透的水珠,挂不住壁地绕过他的手指滴落下来,雾白的瓶身出现了几道细条的痕迹,由此可见瓶内清澈的液体。
盛迟鸣犹豫地接过了那瓶苏打水,眼睛总是忍不住往萧名挂彩的脸上瞟。
他这个人,还真的有点复杂。
“需要我让助理送你还是叫个专车?你得抓紧时间回去处理我的事啊,这个名单上个星期就敲定下来了,真能临时加上?靠谱吗?”萧名拧开塑料瓶盖倾头灌入,再看时已是大半瓶下肚。
两人在三个小时的车程中都是滴水未进,身上的水分像是被抽了个精干,防患意识高的盛沉默奈何抵不住天气的炎热,确认瓶盖封口完整无异样后才安心,冰凉液体接触干涩上唇,酣畅感瞬间席卷口腔,抹平了长时间难耐的燥热,让人由内而外地透出凉意。
“靠谱,初版名单就是我定的,也是我把你名字从最终版删掉的。”盛迟鸣饮到尽兴后回答了萧名的连串问题,他握着四棱柱形的矿泉水瓶,感受掌心的温度慢慢被苏打水吸走。
现已近深夜,又称得上是舟车劳顿了一番,他的满身疲倦如潮汐般升涨,语调里多了几分懒洋洋的随性:“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如果盛虹分部主办的这种级别活动我都插不进去,也算不上盛家人了。”
萧名干笑一声,边拿出手机联系助理边暗暗叹道:这种级别?一年一度的娱乐圈盛宴在他看来好像不值一提一样,真是暴殄天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滴答——滴答——”
时间在安静的环境中有声流逝,墙面上的挂钟看上去有些年岁了,盛迟鸣盯着秒针规律地转动,神志越发模糊。
“我的助理在文州区,现在过来差不多要两个小时,不然你…”萧名抬起埋在屏幕前的脑袋转身看去,乍一定睛便见盛迟鸣摇摇欲坠地撑着沙发靠背,几回张嘴却发不出丝毫声音,惊得他忘了接下来那句“开我的车回去”,赶紧上前扶住这位目前对他来说如救命稻草的金主,“你没事吧?”
“冰箱里有好东西,我来拿——”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先闻其声,后才见面露不爽的余少出现在门口,他和已经快倒下的盛迟鸣打了个照面,注意力随着因脱力而落地的小半瓶苏打水转去,惊恐之色猛然爬上面部,瞪大了眼睛飞快冲到盛迟鸣面前捞住了他:
“喂!兄弟你别吓我!”
余少半跪在地,看着丧失意识的盛迟鸣心凉了半截,他拿起地上那瓶被他做了记号的苏打水瓶反复确认,这才真的接受自己闯了个大祸的现实,揪住俯身察看并同样惊恐的萧名,唾沫星子飙溅地迁怒道:“你他妈给他喝这玩意干嘛!这是我准备让你喝的!这下怎么办?我怎么和他家人解释!”
“我怎么知道它不同啊!你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萧名满头雾水,他晃了晃身板看起来很脆弱的盛迟鸣,急得欲哭无泪。
余少下意识伸出手指探了探盛迟鸣的鼻息,吸了一口气,颤巍巍地说:“迷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彻夜无梦,盛迟鸣是在一张很柔软的床上醒来的,他的后脑勺陷在被陌生气味环绕包裹着的枕头间,灌注了千斤水泥似的昏昏沉沉,四肢也同样完全不受大脑控制。
在难觅边际的黑暗中,他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未知的恐惧,不知是否与睁眼时用力过度有关,盛迟鸣的太阳穴宛若由两根牢固铁丝牵制住了眼皮,锥破头骨般炸裂地疼着。
他用止不住发软的手肘艰难撑起上身,霎时,空荡许久的胃部猛然下坠,更为钻心的灼烧感蔓延至五脏六腑,盛迟鸣忽就双目失明了好一阵子,连续喘了好几口深气才勉强恢复了视力,而经此大幅度的胸腔挤压,在他又一次吸气时,胃里突发的痉挛让人不可遏制地干呕了起来。
除了一些胆汁和胃液外,什么也没有。
盛迟鸣的口腔苦涩弥漫,他无暇顾及自己倒头睡了多久,只是根据胃酸返流的严重程度推测,距离昨天晚上六点进的晚餐起码过了十八个小时。
十八小时…盛迟鸣混沌的脑内如有道记忆流星闪过,瞳孔骤缩的同时打了个激灵,顾不得一切身体上的不适,掀开肚子上薄薄一层的空调被就下了床。
客厅里坐着发呆的萧名整个人魂不守舍的,直到瞧见盛迟鸣顶着一张堪比纸扎的苍白面色独自走出来时,他悬起来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不少。
盛迟鸣全然不管萧名赶来朝他递出的手,那张淡定的脸上竟也开始架不住神态,火急火燎地边整理着T恤边问:“现在几点?”
昨晚发生的事慢慢重归于脑,盛迟鸣憋着口闷气没耐心与人发泄,怎知萧名仍然处在状况外似的支支吾吾半天没个下文,让他当即起了烦心,扭头看向墙壁上的挂钟,脸色更是惨白了。
——下午两点零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源威的罗总是一点四十五分落地的飞机,不晚点的话,估计这时候在准备出舱门。
盛迟鸣甚至觉得胃里的疼痛都遗失殆尽,随之顶替的是超出一切感官的恐慌焦虑,他条件反射地想要去找手机,而摸到的只有比此刻的肚子还要平的裤子口袋,这才恍然想起手机根本没被带下车。
“…操。”万年捉不出一句脏话的盛迟鸣被气得爆了粗口,捡起昨天被他放在茶几上的口罩戴上,便目不斜视地推门离开。
“我要去拿我的手机。”
空气中都充满了焦灼,萧名深知自己间接造成了如今的场面,片刻也不敢耽搁,大气不出地拿过车钥匙,迈着小碎步跟在盛迟鸣的身后。
机场在城西南,而兴源村在北郊,就算不堵车的话,起码也得四个小时。
盛迟鸣在被太阳暴晒下的车内如坐针毡,用车载电源给手机插上充电器时,手指竟然有些难以察觉的颤抖,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喉咙发紧般咽下并不存在的口水,似乎这样就能吞了那些即将按捺不住的焦急。
开机后信号连接的刹那,盛迟瑞与程秘书的未接电话交混着如烟花绽放锁屏界面上,顶端的消息显示最近一条来自于半个小时前。
盛迟鸣一片空白的大脑蹦出了两个字:
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稳住紊乱的呼吸,神色凝重地点开了通讯录,在打电话找盛迟瑞安排的助理帮自己救场和向罗总道歉赔不是之间纠结了不到三秒,选择了兼顾。
晌午过后的烈阳正盛,全黑的城市越野车内哪怕开了空调,也很难在短时间内降温,加上之前出门时恨不得拔腿飞奔的功夫,盛迟鸣的衣襟早已被浸湿,脑门上的汗液汇合后顺着鬓角淌下,沿着分界明显的下颌线滴在屏幕上,颇为碍事地影响了他的操作。
萧名眼睁睁地看着盛迟鸣眉眼挂起的烦躁在拨出电话一瞬完全卸了干净,除了或许是因为不安而不断抠着拇指盖边缘的手指外,摸不着任何痕迹。
他把放在杂物槽的抽纸往右边副驾驶的位置推了推,迟疑地压着嗓子说:“我把你…”
“别说话。”
盛迟鸣的嘴皮快速开合,左边肘关节像安了条弹簧,眨眼间将小臂起竖在萧名面前,不得已开了免提的通话被调至手机后台,嘟嘟的电子音在空调的噪响中有节奏地敲打着他的耳膜,折磨人于无形。
给助理的消息刚发出去,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便透过扬声器传了出来。
——忙线未接通。
面部处于空调出风口前方的盛迟鸣注意力集中在与助理的聊天界面上,浑然不觉冷风在愈发凉爽的空气中张开了爪牙,肆虐地卷走了贴在皮肤上的热汗,液体的挥发带走了很大一部分热量,而真正让盛迟鸣变得彻底冰凉的,是助理回的消息:
“罗总想顺便带孩子玩一玩,临时改签了航班,落地之后他在机场等不到人,就自己去酒店办理入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盛总一直在找你。”
……
难言的死寂被摄人心魄的电话铃声打破,相伴的震动从指腹一路向上麻至手腕,盛迟鸣不禁打了个寒噤,屏幕上赫然在目的“哥”让他的心跳频率翻了不止一倍,胆战也愧疚地顿了顿指尖,鼓足勇气按下了绿色的接通标志。
手机表面的温度似乎也要比他的耳廓周围高上一些。
“解释。”
一个无主语指向的命令清晰入耳,隔着道媒介,盛迟瑞的语调平缓至极,外人听不出分毫发怒的征兆,不代表盛迟鸣天真到感受不出冻冰三尺有余的寒意。
透过贴了暗色防晒膜的车前窗,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阳光下耀目的枣红宅门,相比之下,白天两侧的石狮姿态更为嚣张,却不如昨天夜里阴森骇人。
“对不起,我忘记给手机充电,睡过头了。”盛迟鸣沉默地垂下眼皮木然回道,他直勾勾地盯着副驾驶前摆放的太阳能摇头小摆件,舔了舔十几个小时未沾一滴水的下唇,赶在盛迟瑞给出答复前又添了一句,“我现在就去和罗总赔礼道歉。”
此刻,盛迟瑞所处的环境中依稀响起合矩有礼的人声,盖住了他淡淡的呼吸,以及自我抑制时被迅速略过的一节拍错乱。
“不用了。”安静了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盛迟瑞才将杂糅在提心吊胆中的恼怒彻底分离出来,碍于公共场合下的形象得体,他并没有当场发作,给了前来提醒登机的工作人员一个标准微笑,喝下玻璃瓶里剩余的冰水后接着说,“罗总特意向我关怀了你的身体状况——‘估计是在哪个宾馆补觉,我能理解,年轻人嘛,花天酒地也很正常,帮我向盛公子带句话,健康是首要的,让他千万要爱护身体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盛迟瑞不带感情地叙述完,停顿了半秒,又无问自答地揭示道:“——他的原话,明白了吗。”
明白了吗。
以疑问词收尾,却是下沉的语气。
这四个字如霹雳轰顶,哪怕坐着也让人头重脚轻般晃悠了起来,盛迟鸣的大脑细胞停止了运作,突然发力用冰凉的手指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勉强召回了神志,忍着各方隐约袭来的疼痛低声道:“哥,对不起,是我的疏忽,这种情况不会再有下次了。”
顾不上有外人在场,盛迟鸣再次道歉。
在接上电话后的第一时间,萧名就自觉地踩着油门往市中心的方向开去,而统共不过两句的话都是堪称恭顺的道歉,令他纳闷的同时也被激起了好奇心,忍不住竖起右边耳朵偷听从手机里漏出来的男声。
盛迟鸣苍白无力的解释并不能够让盛迟瑞就此作罢,那几句道歉也像是雁过无痕,除了给犯错的人一些心理安慰,再无他用。
在候机的盛迟瑞看着一旁的秘书从公文包里拿出了登机牌,脸色不改地站起身,别过头微微压着嗓音说:“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员工,根本不可能会有第二次发生这种情况的机会,跟我做不痛不痒的保证没有任何用处,但现在我只要你如实告诉我,盛迟鸣,昨天晚上从纪承家出来之后,你都干了什么?”
不带简略地喊着全名,往往都是攒够了怒气的表现。
此类不存弯绕的询问等同于最后通牒,把没组织好言语的盛迟鸣砸了个措手不及,外加途经年久失修的村路时无可避免的颠簸,他的话更是磕巴了:“昨天送完阿承哥,我在外面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临场瞎编的谎话因心虚越说越弱,半晌没接上后文。
擅自和萧名做交易显然是在明面上与兄长对着干,盛迟鸣不知道他想要封杀萧名的具体原因,同时也没有能够说服他的充足底气,于是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不敢贸然将此事抖出。
可撒谎在盛迟瑞规矩里,也是一个不可容忍的原则性错误,此时的盛迟鸣像是在汪洋深海里痛苦挣扎,往前是无法靠近的漩涡,身后又是万丈高的浪潮。
“邓伯说你没回家,小祁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睡到大中午都没联系上人,我们就差调监控报警了。”盛迟瑞已是不大耐烦,皱眉眯眼,接过秘书递来的纸巾,擦干了刚才被瓶壁上液化水汽沾湿的手,冰冷的语气让人不得不正视其中的真实度,“这么喜欢夜不归宿,那干脆别回来了。”
“哥!”
盛迟鸣愕然拔高了嗓音,他越发觉得盛迟瑞的话在出口时化作了实形的沙袋,挂在自己冷汗直冒的后颈,拖得脑袋不知觉中向下坠去,而头顶乃至太阳穴则像是有万千只触手紧紧盘吸,要将整个头骨撕得四分五裂一般。
他似乎也在头昏脑胀中意识到了冲动过后留下的满篮子破绽,不过那股一意孤行的执拗劲仿佛跟着胃酸一同返了上来,盛迟鸣左手握拳压在肋骨下方,愣是一声没吭,吞下口空气后硬着头皮就扯起了谎:“我没控制住,喝了点酒…对不起。”
这是第三次道歉。
萧名作为此事目前唯三的知情人,在听见谎话后些许错愕地扭头看了过去,仅这一眼,险些把他的惊呼吓了出来。
——靠在座椅上的盛迟鸣眉目紧凑地蜷缩了起来,面色苍白得不像活物,嘴唇也因长时间的脱水泛起了死皮,怎么瞧都是一副痛苦到不行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基于自己对撒谎一事的严格把控,这时候的盛迟瑞根本没料到盛迟鸣会拿错误掩盖更大的错误。
电话里的人怒意稍涨,可在听出他气息里的虚弱后还是克制住了脾气,把揉成团的餐巾纸扔进了垃圾桶里,并抬手调高了蓝牙耳机的音量:“我从前有没有说过不可以喝醉?给我一个恰当的理由。”
事件中的第一个谎言,通常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昨天,心情不太好,杂事有点多。”盛迟鸣的掌心处渗出了涔涔冷汗,似是被窗外阳光照得刺眼,他难受地闭上了眼睛,心无旁骛地感受着紧压时胃部传来的逐渐增快的跳动。
不知为何,盛迟鸣总感觉耳边有雷鸣作响,开始听不太真切外界的声音了。
这话单捡出来其实并不假,听罢,盛迟瑞的眉毛拧得更深了,他抿嘴深吸一口气,在脑海里将纪承提供的信息灵活一串,飞快得出结论后终于忍不住往外冒火:“真是出息,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借酒浇愁?人家初恋回来了值得你变成这副德行?一遇到纪承的事就像只无头苍蝇,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因为感情的事折腾自己或者干什么蠢事,家门也别进了,哪凉快哪待着去!省得你满腔热血无处发散。”
“哥!你说什么呢?”
盛迟鸣藏掖起来的心思到头来竟是在盛迟瑞恨铁不成钢的气话中暴露了,惊得他忽然来了精神,激起一胳膊鸡皮疙瘩,支支吾吾地强行掩饰:“我没有…您别乱猜。”
很早之前就从眼神上看出端倪的盛迟瑞懒得理会,七月时自己弟弟就已经因为纪承的原因暗地里给萧名使过绊子,而纪承是何等聪明的人物,想必在那场闹剧中定能察觉出他别扭的来源,就算盛迟鸣自己身在局中不知局,盛迟瑞作为局外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一直没能捅破窗户纸的原因,恐怕不止是羞涩那样简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感情上的事,从来都是你情我愿,眼下最让盛迟瑞担忧的是他会因此再做什么傻事,亦或是深陷沼泽而不自知。
说到底,象牙塔里长大的少年,没见过尔虞我诈,也承受不住光影下的灰暗一面。
“乱猜?”盛迟瑞眉梢轻挑,他不经意间甩了甩捏着登机牌的手,停顿过后的语调冷淡了不少,“要真的猜错了,从今天开始,你别给我一门心思扑在纪承身上。”
真假掺半的话再次让盛迟鸣怔住了,仿若在寂静的环境中听到了一段语气严肃的笑话,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能左右为难地保持原状,并试探性地问道:“为什么?”
不是“好”,也不是“不好”,而是“为什么”。
盛迟瑞觉得头疼不已,他暂且放下了通话内容,通过登机前的验证后把手里的东西都交给了秘书,自己则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给纪承报了个平不算太迟的平安,视线落在对方最后发来的那句“我心里有数”上,乍然就对两位不明不白的感情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
他心烦地赶出脑内那些杞人忧天的想法,把几欲说出口的“你们不合适”藏了起来,云淡风轻地说:“没有为什么,我提醒你把握好分寸,上次的事才过了多久,就忘干净了?晚上的饭局你也别去了,去自己书房里面壁反省,等我回来验收。”
盛迟瑞的验收所指的当然不仅是字面意思。
“吃点清淡的粥垫垫肚子,吃过药再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罚跪于盛迟鸣而言,早早不是什么稀奇事。可当他孤零零地跪在书房里坚硬的木地板上,面对空无一切的墙壁,耳边仅有枯燥的钟表声作陪时,膝盖下传来的剜骨之疼还是会渐渐削去他的心理防线,积少成多地折磨他于寂静。
旧未进食换来的除了胃酸返流,还有难以防御侵袭的抵抗力,下午暴汗后又吹了一路的空调,暑气没来得及散去便被堵在闭塞的毛孔中,毫不意外地,盛迟鸣中暑了。
这么看来藿香正气水的作用并不大,至少盛迟鸣猛地灌了两瓶下肚后,太阳穴处还是针扎似的疼,胃里也仍旧翻涌,将好不容易咽下的清粥都吐了个干净。
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盛迟鸣坚持在自己的书房里跪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结束应酬的盛迟瑞带着淡淡的酒气赶回,他也没有动过丝毫偷懒的念头。
“跪了多久了?”盛迟瑞的目光落在盛迟鸣笔直的背影上,稍有欣慰之意地暗中感叹了一声,不漏多余情绪地问,他走到红木书桌前,拿起了那张字迹工整的A4打印纸,惊讶地挑一挑眉,奇道,“检讨书都写好了?真只是喝醉了酒那么简单?”
仅仅是一时喝醉了酒就自觉地赶在命令前写好检讨书,实在是不像盛迟鸣的风格,毕竟,他从小就很讨厌写这类东西。
盛迟鸣呼吸一滞,有些心虚地抠着裤腿布料衔接处的缝隙,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作为后者的回复,他仰起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壁钟,如实答道:“一个小时十三分钟了。”
书房的面积不算大,但陈设却可以称得上精致,除了规整摆放在通顶书架上的各种类书籍和奖牌奖杯证书外,透明立柜中放置了许多款式不一的乐高与高达模型,甚至在柜子的最里侧,还有几座与这个年纪的男生气质相违的木制积木小屋——这些皆来自于童年时期的盛迟鸣。
或许,他只是需要一些能寄托思念的容器罢了,对母亲的。
睹物思人,盛迟瑞很难忍住不产生一些恻隐之心,他大致浏览了一遍检讨书的内容后就放下了,接着勾起食指在桌面上叩了叩,瞟了眼近在手旁依次摆放好的戒尺和藤条,语气没什么起伏地令道:“过来撑好吧。”
认识到错误了的盛迟鸣过分乖巧,乖巧到连工具就已经提前准备了两种以供挑选,或者说,这也是过分心虚的表现。
盛迟瑞连着多日都在酒桌上度过,今夜更是被灌了好几两白的,连下车时都需要依靠助理的搀扶。此刻他的脑子并不是太灵光,以至于根本没去细想弟弟的异样,而是秉持着速战速决的心理,话也没多问地直接唤来了盛迟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盛迟鸣撑着大腿艰难起身,一瘸一拐地拖着伸不直的膝盖缓慢挪至了书桌前,紧张地直视兄长难辨实怒的双眸,徒劳地咽下一口莫须有的口水,把早早准备好的呈词用最诚恳的认错语气说了出来:“我不该没控制住情绪喝醉酒,不该因为自己的私事耽误了工作,对不起,哥,我错了,下次不会再犯了。”
挂在嘴边的话还未彻底出口便被盛迟鸣的认错所堵,事情的发展完全不依着流程进行,正想提点两句的盛迟瑞意外地怔住了,他几乎是快要绷不住笑地抽了抽嘴角,拿起手戒尺指向桌面,稳住语态后沉声道:“还算乖巧,二十下戒尺,不用褪裤,不用报数。”
盛迟瑞在盛迟鸣俯身撑好的几秒钟里,脑海中不自禁回想起了他上一次因为醉酒的责罚,与这回的态度相较简直是天差地别。
确实是长大了,变成熟了,盛迟瑞暗自想道。
兄长的态度越是温和如所料,盛迟鸣就越是心里发慌,他根本不敢设想等明日慈善晚宴的事情败露后,自己面临的将是怎样滔天的怒火,或许直接劈头盖脸地抽他一顿藤条,或许罚他每天跪上两个小时,或许绝顶聪明的盛迟瑞会第一时间联系到昨夜发生的事,那么撒谎造成的后果便是罪加一等。
明知此番交易的结果是百害而无一利的,盛迟鸣仍是自愿地蒙起眼睛往南墙上撞——百害虽百害,但只要能推翻许蕴质疑他的那一番话,那么盛迟鸣就甘心将这个秘密烂于心底。
真正的感情应该是建立在相互倾心的基础上,成年人可以谈喜欢,同时也可以相互帮持。
啪!
盛迟鸣出走的思绪被一记力道中规中矩的戒尺打了回笼,纯棉材质的夏季家居服布料很薄,对臀面的遮挡作用可以忽略不计,瞬间,被责打过的臀肉变得火辣无比,且完全没有反应的机会,第二记戒尺便迅速追了上来,与之重合,痛感更是显着。
他将脑袋深深埋进了双臂间,抿住嘴唇不发出任何哪怕喘气的声音。
属于盛迟瑞的中规中矩,只能说不足以令盛迟鸣在惩罚刚开始就有痛不欲生的感觉,但当数目堆叠上来后,也是极其不好捱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连五下,盛迟瑞都没有改变方向。
有了下午及晚上的半天时间缓和,盛迟瑞的怒意较先前而言降了不少,可一想到不过时隔一个月,盛迟鸣竟又因为纪承相关的琐事犯了蠢,他便像是滋生了一股郁气结于胸感,烦躁又怒恼。
啪!
盛迟瑞将戒尺的落点下移一分,甩着胳膊抽了上去,他恨铁不成钢地从鼻间哼了一口气,挖苦似的从过去路上抓起一把碎玻璃,专往盛迟鸣的弱点处甩:“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我再清楚不过,上次在纪家挨的那顿打应该没忘吧?如果忘了的话,我不介意当着他们的面再罚一顿。”
这辈子最想撇弃的记忆之一被盛迟瑞轻描淡写地提起,盛迟鸣的脸不禁心跳加速,羞红至了耳根,忍着屁股上的疼闭眼答道:“没忘…”
啪!
“想来你也忘不掉。”盛迟瑞赶走脑海里闪过的由酒精催化过的混沌回忆,把纪承这段时间干过的出格事都通过摇头晃了出去,他看着盛迟鸣些许隐忍的模样,莫名有些说不上缘由的心酸,即便不乐意在弟弟与朋友的感情中瞎掺合,咬咬牙却还是从齿缝间漏出了些有指点意义的话,“这么大人了,有嘴有手的,想要什么东西不会说吗?不会伸手要吗?非得关起门来糟蹋自己,我都嫌你丢人。”
屁股上的疼痛跟随着盛迟瑞的话音一齐逐渐加重,戒尺砸在身后是闷闷的疼,仿佛饮下一坛久酿后醇厚的酒,钝痛似酒精不自觉中深深渗入了骨血,再一回身时已是牵扯下身肌肉的难耐。
戒尺极有规律地抽打在盛迟鸣的臀部,声音响亮而荡起回音,羞耻的气息充斥着整间书房,他强压下心里被揭穿心思的局促不安,有些尴尬地握起了拳头,没什么说服力地与盛迟瑞辩解:“要来的东西不一样。”
饶是知道自己弟弟别扭又执拗,盛迟瑞还是卡了壳:“……”
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你最好是别拿身体开玩笑。”盛迟瑞狠地挥下一道戒尺,冷冷地说,他盯着盛迟鸣身后皱起的裤腿与衣摆,使出了这场惩罚开始以来最大的力气,毫无拖泥带水地快速抽打在臀腿交界处,“你自己的感情想怎么闹都可以,那是你们的事,但要是惹得他生气了罚你,我绝不可能拦着。我的底线从来没有变过——一是身体,二是品行,明白了吗?”
“唔——明白。”身后猛然加快的戒尺把盛迟鸣打了个措手不及,险些没撑住愈发滚烫的身子朝前趴去,他站稳脚跟,待这一串责罚暂止后,乖乖地重新摆正姿势,把受罚的部位再度送至盛迟瑞手边,塌腰耸臀,标准得不能再标准。
盛迟瑞说话时的声音是平淡的,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漠不关心的,在心里有鬼的盛迟鸣听来,却比昂声斥骂要让人畏惧得多。
啪!
“把握好分寸,别冲动,你不是不明事理的小孩子,凡事记得先考虑前因后果,别总脑子一热就干出些惊天动地的事来。”盛迟瑞收了些力气,在臀峰处抽下最后一记戒尺,他拧着的眉眼渐渐舒展开来,把手中的戒尺放回桌面,无声地松了口气,颇感无奈地一手扶额,一手伸到盛迟鸣跟准备前借力,“起来吧。”
这场责罚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可始终保持着垂头对此状下的盛迟鸣来说依然不是一件小事,在撑直手肘起身的一瞬间,他像是脱了力似的双腿发软,直直地向地板坠去。
盛迟瑞眼疾手快地从下方捞住了他的双臂,接触到腋窝滚烫体温的刹那,才松下的眉头再次紧紧皱起,空出只手探上盛迟鸣的额头,又接着摸向了颈窝,映上他白无血色面庞的瞳孔间尽是震惊与忧虑:“怎么烧成这样?!”
过亲密的肢体接触总是会令盛迟鸣感到不安,即便这人是自己亲哥,他强装镇定地借着搀扶站直了腿,在盛迟瑞关心为主的目光中舔了舔干燥起皮的下唇,硬着头皮说:“好像是中暑了……”
不是好像,是肯定。
“换件衣服,去医院。”
盛迟瑞想也没想,拿出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就准备给司机打电话,点开通讯录的中途不经意地一瞥,却被站在原地欲言又止的盛迟鸣惹出了疑虑。他的拇指指尖熟练地在屏幕上操作着,伴着电话拨通后的“嘟嘟”声,不解地看着明显站不太稳的盛迟鸣,问道:“你想请医生来家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盛迟鸣连忙摇头,而这一轻微动作像是要将脑浆晃出来似的,太阳穴接至后脑勺都是热浪翻涌的疼,连带着胃里都开始犯恶心,嗓眼处刺辣得宛若刀割,他咽下顺着食道返上来的酸胀感,虚弱地抠着指缘,“应该不用住院吧,我明天慈善晚宴要穿的礼服还没去拿。”
素日里淡定惯了的盛迟瑞彻底傻眼:“你抽什么风?!”
盛迟鸣最终还是被盛迟瑞赶鸭子似的押去了医院,带着沉重的心事以及屁股上的新伤,他睡得极不安稳,一晚上的高烧不退磨得他四肢几欲散架了般,反反复复惊醒了好些次,每一次都像是有人抡起了一柄重锤砸在他的脑门上,痛苦不已。
盛迟鸣烧得厉害,直到中午时的脸色依旧难看,所以在盛迟瑞通知酒店场地经理他们要换用临时负责人时,他怎么也没想到,盛迟鸣会容光焕发,打扮得像无事人一样出现在会场里——至少电话里的人是这样说的。
然而,当原本把此事全权交给盛迟鸣打理、有心想要历练他的盛迟瑞改变主意来到现场,打算帮衬一番带病工作的弟弟,才突然领悟到盛迟鸣的全部算盘。
像是空中惊现一道透明闷雷,劈在了盛迟瑞的头顶。
经过稍许装束的盛迟鸣在人群的耀眼程度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一位明星,举手投足间散发的优雅气质更是自然而不做作,吸引了许多投资人如狼似虎的目光。盛迟瑞身处暗处,看着淡笑的盛迟鸣领着萧名缓慢穿梭于宴厅,僵硬地转动脖颈,面色倏地凝上寒霜,他冷笑一声,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帮我查段监控,前天晚上的,地点在……”
此刻的盛迟鸣心不在焉地捏着盛了小半杯不含酒精饮料的高脚杯,对盛迟瑞的到来及变故浑然不觉,无论经历过多少次,交际场上的利益错杂永远都令他深感不适,更何况身边还被迫贴了一位香水味刺鼻的萧名。
——如果说萧名没跟在他的身边,哪怕不是以这样一副暧昧不清的姿态靠得如此之近的话,盛迟鸣也许在面对携许蕴前来的纪承时,就不会显得那样狼狈了。
偌大宴厅的一角,四人间气氛莫名暗波涌动。
纪承短暂的异样目光在面前的二人身上扫了个来回,很快恢复了常状,他默默地将自己的手臂从许蕴怀中抽了出来,掩面轻咳一声后双手交叉,自然地垂于身前,转向盛迟鸣一人:“你…休息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花板上的锦簇碎灯圈圈环绕,营造出了一种置身于繁星夜空下的绝伦景观,较暗的光线给予众人更为惊艳的朦胧美感,即便是仅在咫尺的眼前人,都仿佛隔了一层半透面纱,让人察觉不出微表情的变化。
会场里的冷气开得很低,就正常情况而言,穿着整套合身的西装都不会产生过多多余的热量,可在遇见纪承的那一瞬间,盛迟鸣却觉得浑身燥热且胸闷气短。
他不知道纪承所指的究竟是何事,只能模棱两可地答道:“没什么大碍了。”
“你应该在医院好好休息的,迟瑞很担心你。”纪承的视线停留在盛迟鸣手中水滴挂壁的玻璃酒杯上,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像是在嗔怪些什么,“冰的也应该少喝。”
盛迟鸣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默不作声地把酒杯朝身体内侧缩了一缩,听到这话后,他的第一反应竟是:你难道不担心吗?然而没等他把心里的想法拐着弯说出口,就被言笑晏晏的许蕴抢了个先。
“对啊,生病了却是需要多休息,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你们年轻人精力充沛嘛,况且两个人在一起多有伴呢,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开心就行了。”她特意在“两个人”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可许蕴的态度与用词都十分妥当,盛迟鸣绞尽脑汁了也找不出毛病出在哪,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叮咚——
手机里来了一条微信,盛迟鸣抱歉地冲其他人笑了笑,维持着嘴角微提的弧度,点开来自于盛迟瑞的新消息,恍然间透过死板的字眼听见了他冰冷的语气,似被剥夺了氧气的使用权,再也无法抽身于窒息中。
【你晚上不用回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场躲不开的暴风雨,最终还是比盛迟鸣想象中来得早一些。
奢华宴厅里的酒绿灯红几欲迷人眼,室内飘散着淡淡香薰及宾客各自香水的气味,婉转悠扬的小提琴音中,不太真诚的低声谈笑与客套便显得多了些雅致。
盛迟鸣魂不守舍地继续担起主办方的职责,挂在嘴边的笑容就像是永久定了格,愈来愈僵硬,看得总在找机会观察他的纪承不禁迷惑皱眉。
热闹褪去,纪承撇开了作为女伴陪同他前来赴宴的许蕴,整理好西装褶皱后,只身一人走到了在酒店正堂边徘徊不定的盛迟鸣跟前。
“这么晚了,有车来接吗?不然跟我一起回去吧,我让司机顺便送你。”纪承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像是刚才才意识到时间很晚了似的问道。
可纪家与盛家并不完全顺路。
对上纪承别有深意的眼神,盛迟鸣有些纠结——盛迟瑞在微信里说的那句话,他摸不透具体有几分真假,此刻若真的顶着风回去,即将面临的恐怕不只是被拒之门外那么简单,可除了家之外,盛迟鸣好像无处可去。
于是,他尴尬地避开纪承难掩关怀的目光,很不自在地低垂眼皮,将忐忑之色藏了起来,音量弱得宛如蚊蝇:“算了吧,我不太想回家…”
纪承有些意外地挑起眉尾,自然无比地抬手搭上盛迟鸣的肩膀,像心里有愧似的有意和人拉近关系,带着他同自己边往门外走边疑道:“为什么不想回家?是有什么别的事要忙,还是家里出了什么情况?”
他们走近后,自动感应门两旁站着的门童训练有素地鞠了一躬。
“没有,没什么事。”盛迟鸣没说真话,他淡淡地瞟向纪承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仿佛这只手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泥点子,仅一眼便飞速移开了视线。
就是这只手,早在半个小时前还被许韵当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盛迟鸣有些膈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承始终目不斜视地朝前走着,没注意到盛迟鸣细微的心理变化,他晚上不知不觉中被灌下了好几杯不在计划中的酒,此时在酒精的麻痹下,虽没有平常那样灵敏的反应能力,但依据盛迟鸣这副嘴硬的模样,还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出了端倪。
“还说没事呢,你就快把心虚两个字写脸上了。”纪承拍了拍盛迟鸣僵硬的后背,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些,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轻笑,无奈地摇摇头,“说说看,又犯了什么事惹你哥生气了?居然害得你连家都不敢回了。”
在两人的的上半身不经意碰撞的瞬间,盛迟鸣嗅到了从纪承发梢、领口以及手腕飘出的似有若无的女士香水味,霎时,他的眉头揪了起来,嫌弃不已地屏住呼吸,连同面部表情都凝上了层写满“勿扰”的霜。
半晌没收到应答,纪承疑虑重重地转头向盛迟鸣看来,正巧抓住了他嘴角抽搐的刹那——头一回在想要和他接近时碰了壁,大概也是觉得今晚发生的事情难以解释,纪承悻悻地拉开了些距离,自知别扭地干笑一声,提议道:“那你先去我家?正好小祁说好久没见着你了,迟瑞那边,我可以帮你和他说一声。”
暮色沉沉的酒店大门外热浪翻涌,各品牌名贵的汽车放缓了速度行驶在酒店前花园的车道上,时不时甩来几道刺目的近光灯。
“不用了。”耳边人声嘈杂,眼下气氛诡异,盛迟鸣在听见纪承的话之后莫名紧张了起来,嗓眼处似放置了一小具刀片,说话时的稍微牵扯都在给这一动作加大难度。
盛迟鸣同样害怕被纪承知道自己犯下的错,于是不假思索改了口:“我还是回家吧,我们两家不顺路,我自己打车走就行。”
“你刚才不是还说不想回吗?”他的面色异样和眼神飘忽都被纪承看在眼里,几乎是轻而易举地激起了纪承的疑心。
轿车鸣笛声在不远处响起,纪承抽空瞄了一眼。
“我…”盛迟鸣的思绪同毛线般乱作一团,停顿了半天也找不出什么好借口,遂自暴自弃地瞎扯道,“我现在又想回了。”
——平日里从容淡定的少年此时紧锁的眉毛未曾放松片刻,完美造型中的每一根发丝都透露出“焦虑”的心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承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上的浅笑渐渐消散:“你如实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音调降了下来,听得人不禁胆战,再也不复方才的轻松氛围。
糟心事在这一整晚接二连三地发生,盛迟鸣心理窝了太多乱七八糟的情绪无处发散,以至于在听见纪承的询问后,他竟从中品出了未言先行的责怪,少见地恼羞成怒道:“我都说了没什么事,你别问了!”
话音刚落,盛迟鸣便匆忙转身,试图离开这让人窒息的“凶案现场”。
不明状况的司机不过才从驾驶座迈开条腿,乍一抬首,正好听见盛迟鸣从头顶传来的、带有怒气的尾音。
司机目瞪口地看看盛迟鸣,又看看站在原地脸色很不好看的纪承。
“滚回来。”
这平淡无起伏的三个字中灌注了无穷的威慑力,刚被人这样一吼,纪承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的声音低沉,与盛迟鸣的失态有天壤之别。
果然,威风不过三秒的盛迟鸣被一道命令束缚住了脚步,很没出息地抖了一抖,他的心跳猛地飙升,在周围人投来的好奇打量中忽然开始后悔了起来。
纪承没给他太多反应的时间,一个箭步略过司机,左手拉开后座车门,右手捏在他的斜方肌处,不由分说地将人塞进了车座中。
“嘭”地一声,车门被狠狠砸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恍惚间进入凉爽舒适的环境,没等烦闷的盛迟鸣平定心神享受什么,纪承的话便再一次推波助澜,将他心里的难以言喻的憋屈推上新的高潮。
“你是想自己和我坦白,还是要我现在打电话问盛迟瑞发生了什么?”纪承的语气照旧冰冷,他从副驾驶座上探出个头来,如炬的眼神奋力追寻着盛迟鸣不安分的瞳仁,最终未果。
即便有偶然的几例在先,盛迟鸣仍极不习惯纪承这副严肃的姿态,在他的世界里,纪承所扮演的“朋友”形象占比要远超于“哥哥”,以至于大多数时候松散惯了,没亲临纪承喷薄而出的怒火后,盛迟鸣很难彻底正视他的问话。
从前跌落过的坑,没忘记也不代表不会再度踏入。
盛迟鸣脸上的血色褪了又涨,最后泛成了淡淡的潮红色,他心里有百般的不情愿——最主要的原因是不愿让纪承揪到自己品行不正的尾巴,就好像他是一位顽劣不堪的孩童,除了不停地犯错,什么也做不成似的。
于是,盛迟鸣轻咬下唇,敷衍地嗫嚅道:“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纪承彻底恼了。
“不是大事?不是大事的话你至于怕得连家也不敢回?还冲我发脾气?”一股邪火从胃里飙了上来,他撇开正准备系安全带的手,冲着一直在避免与他直视的盛迟鸣昂声道,“你今天怎么了?不知道学好,和萧名玩到一块儿去尽学起他耍大牌摆架子了是吧?”
盛迟鸣的脑袋内“翁”一声炸开了花,浑身血液沸腾了似的,奔涌的热气直逼每一处可以出气的孔洞,他紧紧攥着大腿上服帖的西裤,昂起头面红耳赤地质问道:“许蕴就很好吗?你和她贴那么近,有学到些什么吗?”
……
前一秒还一引即燃的火爆气氛登时冷了透彻,纪承哑口无言,他神情复杂地注视着盛迟鸣,半张的唇合了又分,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除却车载空调吹来的“呼呼”声,眼下的视听两感发挥不出任何作用,空气的温度也许降至了冰点,可贴上肌肤时却热得可怕,如同两人之间扑朔迷离、似近非近的关系。
其实有那么转瞬间,盛迟鸣能感觉到纪承已经近在咫尺,只是这样的感觉太过虚幻飘渺,就好像纪承是高飘于无云碧空中的风筝,有轻风拂过,便会毫无眷恋地飞向属于它的广阔世界,而牵引的细线终有一日会承受不住压力,悄然断裂。
从前的纪承风发意气,如今的纪承温柔成熟,但不管是什么时候的纪承,都不是位甘于平淡与约束的人。
事业与理想是他的轻风,纪家长子的身份便是他的细线,而自己,可能连做一位放风筝的人都没有资格。
这样的状态简直是…太糟糕了——靠在车窗边出神的时候,盛迟鸣止不住苦涩地想道。
一路无言。
黑色轿车徐徐驶入盛家所在的山腰,却在准备通过盛家大门的时候遭到了阻拦。从警卫亭处钻出来的的保安面露难色,不停地摊开手掌隔空比划着些什么,而在见着现于缓缓降落车窗下纪承不解的脸时,他才试探性地透过车窗朝车内看去,直至看见了里面坐着的盛迟鸣。
“怎么了?”纪承的肘部轻搭在车窗台处,强忍着头晕问。
在盛家工作了大半辈子的保安心有怜爱,但还是奉命行事道:“大少爷说…小少爷不能进家门。”
盛迟鸣顿时困顿全无,面色惨白:这是要来真的?
“他没事吧,又在犯什么病?”酒精渗入每一根毛细血管的纪承被今晚的事扰得不胜其烦,只想快些把后面坐着的别扭怪送回家,指摘盛迟瑞的话张口就来,一点儿也没顾及旁人的脸色。他不太乐意地拿起身边的手机,快速拨通了电话,“是我…你丧心病狂到连我的车都要拦?再怎么说不至于把人关在门外吧,你快点让门卫把他放进去,我晚上喝多了酒,头晕得不行,等着回家睡觉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连情况都没了解清楚就来替人求情了?要不你问问他这两天都去了哪、背着我干了些什么?看他还有没有进这个家门。”电话里盛迟瑞的声音冷淡极了,毫不在乎纪承对他的揶揄,“现在放他进来,我怕收不住力把人打死了。”
“干了什么?”纪承不耐地咂了咂嘴,只当他在小题大做,毕竟在盛迟鸣的教育上,盛迟瑞一直都很吹毛求疵。
后排的盛迟鸣闻言一颤,在电话这头漫长的宁静中,他慌乱地把双手边缘整齐的拇指指甲都抠得凹凸不平的。
盛迟瑞讥讽地笑了一声,眼眸因电脑屏幕的反光而变得喜怒不辨:“你以为他前天晚上真的是宿醉了一晚上?不,他现在学会以错掩错,撒谎骗人了,因为他去的是毛家洗钱的那个赌场,他和萧名在里面待了整整一晚上,具体干了什么我查不出来,你感兴趣的话可以问问。明知道我会生气还要撒谎,你说,我该夸他聪明还是…胆子大?”
纪承瞠目结舌,音量猛地拔高:“哪里?和谁?”
盛迟鸣知道此事兜不住了,僵直地坐在座位上一动也不敢动。
“你耳朵要是没坏的话,应该能听…”
算不上迟来的真相把理智砸碎,纪承怒火攻心,没等盛迟瑞说完便挂断了电话,他动作连贯地拉开车门、下车、并拽出后座的盛迟鸣,气息因极度的愤怒而难以维持在一个正常的频率,连带着出脚时都有些不稳。
“咚”地一声,盛迟鸣被踹中了膝窝,膝盖重重地砸在私人路段的沥青地上,当即唤醒了昨日的旧伤,纪承的声音冷冽,让他身处炎夏却如心坠冰窟:
“跪到你认为能配得上你犯下的错误了,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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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青路面并不平整,仅一层单薄的西装裤与光着腿跪在地上毫无差别,膝盖上的旧伤猛烈叫嚣着自己的苦楚,千万根无实形的细针拔地而起,没一会儿便折磨得盛迟鸣满头是汗,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纪承在盛迟鸣跪下后就将司机使唤开了,此刻闷热的夏夜晚风里,仅有他们二人,一站一跪,单看脸色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去。
盛迟鸣跪得心里发苦,这场无声的惩罚看似掌握在自己手中,实际是默认了的了无止境。
他双目放空,透过黑漆铁门呆滞地望着被月光眷顾着的植物园,夜幕中的幽幽绿色越是朦胧,他就越是觉得迷茫。
纪承的震怒是在盛迟鸣意料之中的,只是这份意料之中还掺了些旁的心思,譬如希望在这件事情上,纪承的侧重点可以是介意自己和萧名出去,而不是说,具体去了哪儿。
——当然这是不太可能的,盛迟鸣心里清楚得很。
淡定理智如纪承,似乎从未明目张胆地表示过对自己情感交友的关心,就好像盛迟鸣喜欢谁、和谁在一起都与他无半点瓜葛。
纪承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始终无言,盛迟鸣跪了多久,他便也在人身后两米远的地方站了多久,一动也不动。
路灯投下的暖光将二人的影子倾斜着拉长,盛迟鸣恍然间看见纪承的影子缓缓朝自己逼近,终于,他悬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意识涣散地晕倒在了反应灵敏的纪承怀里。
等盛迟鸣再次醒来时,他原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一片熟悉的天花板,可是多次眨眼后的现实告诉他:这不是家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房间里有一股纪家特有的木质调熏香味,清冷感的味道仿佛有退却燥热的作用,给予了盛迟鸣很大程度上的心安。
然而这份心安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因为他刚准备开门,就与端着餐盘的纪承打了个照面。
“吃完饭收拾好来我书房。”纪承撂了盘子就走,一个脸色也没给盛迟鸣留下,反应冷淡到他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这着实不是一个好兆头,盛迟鸣心想,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历历在目,直觉告诉他:惩罚还远远没有结束。憋了心事的饭吃得人索然无味,更像是被当作为一种必须完成的任务,盛迟鸣忧心忡忡,没办法不去浮想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毕竟,纪承拉下脸来动怒的样子,他是见识过的。
再生气的话,不过也就是一顿打嘛,疼的话咬咬牙熬过去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盛迟鸣自我安慰道。
然而他错了。
算起来这也是他第三次因为犯错出现在纪承的书房了,而与先前两次不同,今天的纪承没有当即斥责些什么,他冷静地、甚至是淡漠地看着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盛迟鸣,可眼底深处似乎流转着盛迟鸣未曾见过的失落。
“盛迟鸣,我对你有点失望。”纪承站在书桌前侧,身后的文件杂乱无章地摊开在桌面上,眼睑下方的两团乌青喻示着他昨晚的辗转难眠,“四月的那次是因为‘自以为能成’,那这次呢?又是因为什么?因为想尝试些新玩意吗?”
纪承在大多数情况下,哪怕生气时都是得体的,甚少有这类称得上失魂落魄的模样,盛迟鸣的心口狠狠地揪了起来,他的喉咙倏地发紧,慌乱地回视着纪承。
“因为…”盛迟鸣梗住了,在这瞬间突然萌生出了要把此事全然告知与纪承的念头,于茫然中他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是真的很害怕纪承的失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善于言辞、会默默付出的人,大抵也是最容易吃亏的人。
盛迟鸣动了动脚尖,发怵地抿住干裂起皮的嘴唇,再次张口时眼神已是不容动摇的坚定:“因为好奇,他们很多人都玩过,所以我想…”
哗——
纪承裹挟着熊熊怒焰的手掌猛地卷风而下,却在他下意识朝侧面躲避的时候堪堪停在了头顶上方,盛迟鸣的心跳也跟着停了半拍,且不由自主地想嘲讽自己。
“他、们、玩、过。”纪承凉凉地重复了一遍他说过的话,伴随着沉重的喘息,悬在空中的手掌微微虚握,最后无声地落回了身侧,“他们黄赌毒样样沾手,他们仗着权势处处欺凌他人,他们无视法纪法规撞死了人,也能随便找个替死鬼偿命,怎么,你难道都要学吗!”
纪承气得浑身发颤,经一晚上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就这样被盛迟鸣轻而易举地挑了起来,意料之外的回答使他失去了与人好好沟通的耐心,亲自推翻了先前几个小时搭好的心理建设,转头就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根黢黑的藤条,点了点盛迟鸣绷得挺直的后背,深吸一口气后问道:
“你确实是这么想的吗?”
盛迟鸣藏在宽松家居服袖口内的拳头握得稍紧了些,他木木地抬起眼皮,话音颤抖:“你呢?承哥,嫖娼赌博还有…毒品,你碰过吗?”
纪承瞳孔微扩,怔住了。
书房瞬时陷入了落针可闻的沉寂,他从盛迟鸣几乎是悲怜的面孔中看出了一丝异样,手里捏着的藤条仿佛在片刻被灌注了千斤水泥,沉重得令他不自禁想要坠倒在地。
“你碰过吗?”盛迟鸣神色添了少许落寞,又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要你说一句没有,那我就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他如是想道。
漫长的等待过后,纪承终于扯了扯嘴角,轻声吐出两个字:“没有。”
盛迟鸣暗松一口气,庆幸神色一晃而过,很快就被掩盖在了明晃晃的执拗之下,他坦然地往前迈上两步,动作利落地将自己的内外裤都脱了干净,低眉伏身,稳稳地撑在了书桌上。
“让你们担心是我的错,我也不该撒谎,对不起,你打吧。”
他甚至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与前几次的惩罚判若两人,如此乖巧程度令人吃惊,但同时也引起了纪承的疑心。
像是胸口闷了股气喘不出来似的,纪承总觉得处处充满着说不上来的怪异。他皱了皱眉,视线停留在盛迟鸣红痕未褪的屁股上,淡然一笑,思绪偏移了十万八千里。
咻——啪!
纪承抬手落鞭,不收力气地狠狠抽在盛迟鸣主动送出的屁股上:“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惩罚前的乖巧在我这儿并不能替你换取减刑的机会。”
咻——啪!
间隔很短的两记藤条都抽在差不多的位置,盛迟鸣疼得呼吸一滞,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指腹扒在红木桌面上,因用力而撑开了指关节处的薄皮,看起来骨节苍白又分明。
“让我们担心?盛迟鸣,你还挺会避重就轻。”纪承冷眼瞧着一道细长的鲜红从浅粉色中脱颖而出,臀尖处的皮下淤血汇聚,渐渐肿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咻——啪!
盛迟鸣皱紧了眉头,牢牢堵住了险些顺着呼吸出口的闷哼。
肿痕下方又添了一道艳红,纪承是下了狠手的,至少在他学着父亲的样子开始教育弟弟后,这样重的责罚屈指可数。
“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还是在投机取巧,仗着现在罚你的是我而不是盛迟瑞,想借机蒙混过关?”他沉了口气,给足了盛迟鸣消化疼痛和思考回答的时间。
盛迟鸣难以置信地睁开了眼睛,弱弱地反驳道:“我没有这么想…”
咻——啪!
纪承无情地再次甩手,冰凉的藤条与温度缓缓漫开的臀面一触即分,打出一条迅速从泛白转向刺红的痕迹。
盛迟鸣的臀部肌肉在锐痛降临时瞬间收紧,而等藤条离开身后最难捱的几秒钟里,他又会极其顺服地调整好无意识变形的姿势,再一次把屁股撅好。
咻——啪!咻——啪!
“没有这么想?那你在倔些什么!”他无声的叛逆更是让纪承气不打一处来,扬手就是狠戾的两鞭,“从春天到现在一点长进也没有,只知道一意孤行,从来没考虑过后果,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挨打对你来说根本没有用,盛家二十年来的教育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盛迟鸣二十年来一共挨过纪承两顿打,一顿是因为擅闯汉维公馆,一顿是因为离家出走。
——两者都不如刚才的那句话让他刻骨铭心。
此时的纪承不给他胡思乱想的机会,急风骤雨似的藤条不刻意控制方向,肆意抽打在盛迟鸣鞭痕刺目的屁股上,破风的声响骇人至极,眨眼间就把他打得忍不住躲闪。
每一记藤条都堪比利刃划过皮肤,疼痛重重叠叠,愈演愈烈,盛迟鸣无数次尝试开口都被打断了。
“好端端的,你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是受了他的蒙蔽,还是在为了什么别的事情?”纪承无动于衷于盛迟鸣的躲避,重重地在他的腿根处抽了一记藤条,沉声问。
“不是。”盛迟鸣答得又快又坚定,几乎是在纪承话音落下的刹那就跟了上去,他艰难地动了动身子,还嫌火不够烈般加了一句,“没有受他蒙蔽,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
纪承显然不相信盛迟鸣如此不假思索的回答,他挑了挑眉,继续挥手,连着在臀腿的嫩肉上抽了一串藤条。
“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要和萧名去那种地方?”
盛迟鸣的呼吸间掺入了细碎呻吟,额头处的汗液顺着眼角混进了眼睛里,给他的眼眸蒙上了一层雾气。
在某些认定了的事情上,盛迟鸣犟得可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好奇,我下次不…”
咻——啪!
纪承不遗余力的藤条抽在了臀尖伤势最重的地方,可怖的乌血檩子在一片深红的肿痕里张牙舞爪,把尚未出口的后文打回了盛迟鸣的肚子里,紧接着逼出一小声呼喊。
“呃啊——”盛迟鸣眼前一片漆黑,完全丧失了控制能力,浑身瘫软在了桌面上。
纪承收起藤条,话音冰冷到足够在夏日里凝上冰霜:“最后一遍,为什么?”
空调的效果微乎其微,盛迟鸣疼得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涔涔的额头狼狈地抵在书桌上,不一会儿便积了一小滩透明液体。
“…这有什么值得让你不相信的?我说过了…真的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啪哒——
纪承狠狠将手里的藤条砸在地板上,面露讥讽地笑了一声:“从今天开始,每天三十,七天之后我再问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惩罚的暂止意味着新一段漫长惩罚的开始。
盛迟鸣被判以了为期七天的藤条,从前犯下大错的时候,盛迟瑞也这样罚过他——一连几天,新伤叠旧伤,没有一个晚上是能躺着睡觉的。
可此次更令盛迟鸣深感不安的,是纪承冷淡疏离的态度,那副通常都是挂着和煦微笑的脸上如今亲和荡然无存,像是凭空产生了另一位盛迟瑞,压迫得人喘不上气来。
第二天的惩罚如期而至。
盛迟鸣心乱如麻,人的脑容量也极其有限,他无法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有条不紊地思考事情的最佳解决方法,于是,除了以最乖巧的表面姿态面对纪承的沉默,他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段难熬的日子。
至少不要让他更生气了——盛迟鸣在脱下裤子时心里想道。
纪家的环境虽然熟悉,但毕竟不是自己家,昨夜盛迟鸣睡得极不安稳。身后肿胀的伤未及时上药处理,经一夜辗转反侧后已结上了肿块,他今早起床时曾悄悄地对着浴室前的镜子看过一眼——排列毫无章法的藤条伤痕暗红发紫,边缘满是密密麻麻的出血点,臀峰处更是肿起了一指有余,稍一触碰就是足以牵扯下身皮肉的疼。
“报数。”
——这是纪承自昨天离开书房起和他说过的第一句话。
盛迟鸣心口酸涩地闭上了眼睛,声微气弱地从喉咙处挤出一个“嗯”,便伏在桌面上撑好一动也不动了。
咻——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藤条破风的响声总是那样骇人,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电闪雷鸣,昭示着即将降临在臀面上的疼痛。开启惩罚的第一记刚藤条接触盛迟鸣僵肿的屁股,昨日勉强有些缓和的旧伤就猛地叫嚣了起来,这种滋味足以撼动任何不坚定的意志。
可就像反复自我暗示的那样,盛迟鸣铁了心要将此事一瞒到底。他无声地倒抽一口气,缓缓报数:“一。”
话音刚落,纪承冷漠无情的藤条紧接而至,以中规中矩但足够难捱的力气抽打在盛迟鸣伤势惨烈的屁股上,把发酵了一晚上的淤血从皮下打散,又很快结上了一道更深更新鲜的印子。
寥寥数下,盛迟鸣的双腿就已经开始发颤了。
安稳长大的人总归是有些自以为是的,这是他们大多都会经历的阶段,纪承必须承认这一点。他木讷听着盛迟鸣隐忍到极致的报数声,手臂机械地上下挥动,好似一个不知道心疼的惩罚机器。
房间里的声响规律而程序化,暂且没有破绽。
“六。”盛迟鸣平稳的音调已是竭力抗争过的结果,每一鞭抽打在身后的藤条都是划穿心理防线的一道利刃,而纪承由始至终的一言不发更成为了他心里的一根刺,越扎越深。
盛迟鸣在夜晚疼得难以入睡的时候,不是没有产生过将此事全盘托出的想法,可这几日脑海中总会浮现许蕴自信昂扬的面孔,令他迫不得已地直面一个从前忽视了的问题——自己似乎并不能与纪承双向付出,这两年干出的小成就,也几乎无一不是借助于家庭。
如今的自己,根本无法成为纪承的倚仗,他拿什么去和许韵争?难道拿一张满绩点的成绩单吗。
学生时代的喜欢纯净如湍湍清泉,通常不掺杂利益往来,却总想靠着自己的微薄之力证明爱意,或是熬夜做完的手工制品,或是课业上的互帮互助,抑或是在突临示好时坚定不移的唯一选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承曾经或许也有过这样一段单纯美好的爱恋,可那毕竟是盛迟鸣永久错过了的时光,年近二十七的纪承执掌着自己开辟的一片新天地,其思想必不会停留在未谙世事的时期,盛迟鸣不认为他会愿意撇开杂念谈上一段纯爱。
咻——啪!
“八。”频率统一的藤条抽在身后,盛迟鸣忍着疼报出了数字。在锐痛尚未散开时,他突然分出一分心思想道:要是我早几年出生就好了。
纪承看着盛迟鸣起伏的背部继续无动于衷地挥鞭,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此时的训话与都道理都只会是徒劳。
毛家庄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不比开在城区的汉维公馆,那里远离市中心盘根错节的眼线网,相较而言更为无法无天。通天的保护伞使它多年来一直安然无恙地在暗中进行着各种类黑色交易,官员受贿来的钱款可作为赌博的筹码,钱色权三方各取所需而密不可分,合力围起了一圈密不透风的墙。
——纪承依稀知道里面的形势,可他插不进手,自从上次与那些人想拉他下水的人单方面断交后,以他现有的资源和人脉,完全查不出盛迟鸣那晚在里面做了些什么,也正因如此,他才倍感惊惧后怕。
咻——啪!
“十…二。”盛迟鸣疼得身后条件反射地骤然缩紧,绷成了一团僵硬的肿肉。
纪承停下了悬在半空中的手,视线扫过盛迟鸣肿得凹凸不平的斑斓臀面,极度灼心似的快速移开了,他沉默地轻点颜色最深的臀尖,算作为一个警告。
盛迟鸣欲哭无泪地呼了口气,迈过自我防备的那道心坎,重新将臀部肌肉恢复到了受罚最初的放松,他的四指狠狠地抠进掌心,以求一些微乎其微的疼痛分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咻——啪!
纪承不留过多的休缓时间,扬手便是一记等同力度的藤条。相似情形下的再次犯错,是最让纪承窒息也是最气馁的地方,盛迟鸣的倔强傲然如春天的那次惩罚,没有分毫改进的迹象——如出一辙的倔强倨傲,如出一辙的自我封闭。
“十三…”
纪承甩下手后咬了咬牙,茫然地胡思乱想道:会不会这辈子都没有人能真正打开盛迟鸣藏起钥匙的心门?会不会这样的方式并不适合外表坚强可内心敏感的盛迟鸣。
咻——啪!
凌厉的藤条在空调充足的书房内依旧如烙铁般滚烫,抽打在屁股上似乎要卷起一层油皮,刺痛深深地穿透淤结的肿块,积少成多地折磨着人。
“…十四。”
报数声稍有迟疑,盛迟鸣疼得打了个颤栗,热汗不断地从毛孔中冒出,汇成一滩顺着脊背流了下来,把单薄的夏季家居服浸湿了一大片。
纪承出手算不上狠戾,但新伤添在受过一轮责罚的臀上,五成的力气就足够打消盛迟鸣的所有的自我麻痹,他之所以没有痛呼出声,只是因为在硬撑罢了。
屁股上的温度滚烫,在凉气中存在感愈发显着,盛迟鸣咬紧牙关坚持到了二十大关,终于,在第二十一记藤条抽在臀尖时,他忍不住剧痛朝桌前倾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呃…”
纪承下意识就想要捞住控制不住平衡的盛迟鸣,但转念想到了什么,又硬生生地拔回了自己即将碰到他腰际的左手,脸上的动容一晃而过,随即变得冷漠无比。他强装淡定地看着盛迟鸣贴在桌面上挣扎,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用手里的藤条拍了拍止不住赖下的身体,没有感情地开口道:“撑好。”
刹那间,盛迟鸣有些鼻酸喉哽。
古话说得并不无道理,一而再再而衰,那股先前卯足了的气一旦泄下,就很难再重新拾起。在长达一分钟的安静中,盛迟鸣几次三番想要撑起手肘摆正姿势,却被屁股上钻心剐骨般的剧痛折磨得下半身动弹不得。
浅浅的粉色隐约中从眼角漾起,盛迟鸣苦涩地舔了舔汗液淌过而湿咸的嘴唇,以一副几乎是恳求的口吻说:“能不能让我缓缓…很快的。”
盛迟鸣气息微弱的声音伴着喘息飘进纪承的耳蜗,激起了心头的丝丝绞痛,他微不易察地蹙了蹙眉,眼前蒙上了一层犹豫之色。
纪承没有吭声,默认了。
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盛迟鸣只觉得屁股周围的温度正在逐渐降低,凉气习习而过,带走了颈脖额头处附着的汗滴,如此一来,造成了一种臀部疼痛消散、四下皆凉爽的错觉。
盛迟鸣无比贪恋这惩罚间隙的片刻缓冲,如同大漠中忽现一小瓶被前人遗弃了的清水,酣畅饮尽后还要贪婪地舔舐着瓶侧的每一滴液体。可不充足的水源仅能解燃眉之急,就像留给他的缓冲时间迟早会过去。
纪承向前半步按住了盛迟鸣的腰背,又一次抬手挥鞭,狠下心来一连数下、干脆利落地打在了盛迟鸣殷红刺眼的臀部上方,不太清脆的藤条抽肉声一时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根本不敢移动视线往伤势中央看上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休缓后责打所造成的痛苦翻了一番,藤条割开平和伪装的瞬间,盛迟鸣喉咙里靠毅力堵住的呻吟被彻底冲散,零落地洒了出来。
“啊…”
盛迟鸣疼到了极点,满目漆黑如黑夜降临,想要做出些反抗却被纪承牢牢控制在了原处,丝毫不得动弹。
才不过挥发的滚烫再次汇聚于割裂般灼热的臀部,短短十几秒钟的抽打被盛迟鸣品出了足达一个世纪的漫长,神智恢复时已是大汗淋漓,整个人脱了力地软摊了,得依靠纪承的手掌才能勉强不往下坠。
“需要我叫小祁来帮忙吗?”
纪承勉强有些波动的声音从头顶处传来,盛迟鸣怔了一瞬,嘴唇半张努力想说些什么话来,却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改口道:“不…不用。”
这顿打结束并不能改变什么,他们二人仍然会继续冷战,除非中途发生意外,不然只有等到直到七天的惩罚期结束,情况才可能出现转机。
盛迟鸣眼角的红晕渐显,在纪承的淡若鸿毛的话音中落下了今天的第一滴眼泪。
“那你自己穿好裤子,记得上药,明天继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日盛迟鸣跪晕后被纪承带进纪家时已过凌晨,早早入睡的纪祁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而就算他醒来后又在外奔波了一整天,到第三天也察觉出了盛迟鸣与纪承之间的诡异气氛。
——红木椅面上的软垫说明了一切。
纪祁愣愣地看着脸蛋猛然涨成番茄的盛迟鸣在餐桌前踟蹰,下意识偏过头朝西餐桌主座上的纪承望去,仅一眼便被他面沉似海的表情震住了,霎时间连声问好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满目惊异。
早晨新添的伤还未来得及上药,盛迟鸣为难地轻咬下唇,求助的眼神在软垫与纪承的手边游移不定,直至顶着张烧红的脸艰难坐下后,也没敢真正抬头看他一眼。
再怎么说也是七十多公斤的成年男性,软垫的缓冲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屁股上连挨了两天的藤条在肿肉被挤压的片刻间张牙舞爪地叫嚣了起来,疼痛信号飞奔至大脑皮层,盛迟鸣不由溢出一声冷抽。
“那个…”纪祁立在二人中间欲言又止,他些许尴尬地干吞下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推了推纪承的胳膊,试探性开口道,“…要不然就端上楼吃吧。”
偌大的餐厅此时仅有他们三人,纪祁的话音落地如同朝空荡的玻璃瓶内投下一枚硬币,清脆又刺耳。
纪承夹菜的动作倏地一顿,悬在半空中的手停了足足五秒钟,才缓缓转动脑袋,另有所指地不答反问:“早晨睡到十一点才起床,你很闲吗?”
他的回答算不上出乎盛迟鸣的意料,但即便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难过也是真实存在的。
纪祁讪讪地摸摸鼻尖,给盛迟鸣使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便灰溜溜地绕过纪承来到了对面的座位上坐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桌面上摆着的四菜一汤皆是清一色的寡淡,连个辣椒的影子都看不到,除了清蒸就是焖煮,吃得喜辣的纪祁苦不堪言,几番想要撂下筷子,却在纪承不断制造出的低气压中提不起这个胆子,只能频频无声叹气。
“坐着吃饭唉声叹气,那就跪着吃。”纪承冷冷地甩了纪祁一记眼刀,手中筷子随着话尾音搭在陶瓷筷托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自知撞枪口上了的纪祁立马挺起腰板默不作声了,而事件漩涡中心的盛迟鸣却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始终埋头吃着索然无味的清淡饭菜,甚至被纪祁在桌下踢了好几脚后也没露出一点儿异样。
——这是一场他与纪承之间的漫长冷战。
“你什么情况?”
刚结束午餐,心里藏不住事的纪祁便守株待兔地堵在盛迟鸣房前,伸手拦住他唯一的去路,炮仗似的接连蹦出一连串问题:“你什么时候来我家的?你为什么挨打?你又和我哥吵架了?”
盛迟鸣被他一句比一句上扬的语句砸得喘不上气来,眉毛几乎拧作了一团,略有不耐地轻声道:“没什么情况,没吵架。”
有气无力地敷衍过后,他默默移开了视线,试图推开纪祁横撑在门框上的手。
“盛迟鸣!你这样真的很过分,问什么都不说,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曾几次三番都没能从盛迟鸣口中问出所以然的怨气积压至此爆发,甚少摆脸色的纪祁终于恼了,瞪着眼睛死死扒住门框,不论盛迟鸣如何抵抗都不肯让人进门。
——因为他知道,如果这时候让盛迟鸣把自己反锁在房里,那可能就只有等到晚餐时才能见上一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次也是,我问你和我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你不说,可结果呢?结果就是咱俩被打了一顿,而我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不清楚我哥的性格,难道我还不清楚吗?他真要冷落起人来,一个星期都不带理你的!你这种性格能吃得消他耗吗?你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帮你说情!”
盛迟鸣怔怔地看着如同被踩了狼尾巴般气急败坏的纪祁,惊异的目光在他脸上上下扫动,听着眼前人越发局促的呼吸,没忍住提高音量反问:“挨了打有什么好说的?让你知道我有多蠢吗?!”
空气中的紧张感涨了又退,退了又涨,纪祁紧闭双唇,穿透性极强的视线直勾勾地往盛迟鸣逐渐扩张的瞳孔里钻,似想从中摸寻出自己已经基本认定了的答案:“你是不是…喜欢我哥?”
盛迟鸣僵住了,纪祁的眼神实在过于犀利,即便他已经尽快垂下了眼皮,却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上个月我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彻底看破真相的纪祁不依不饶地抓住盛迟鸣的手臂,不肯遗漏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微表情,“你之前针对萧名,也是因为我哥,对吗?”
盛迟鸣木然抬眸,他很想否认些什么,可纪祁坚定的眸光中关切难掩,使他透过那片漆黑深洞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另一双相似度很高的眼睛,简短的两个字在齿唇间几经辗转,终在出口前化为一片乌有。
“你也看出来了吗…”盛迟鸣的嘴角不受控制地轻微抽动着,强行扯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眸前如相隔一汪清澈的潭水,视野所及之处皆变得模糊晃动,“可我只是想帮他做些什么,到最后却变成这样了。”
“我帮你去说。”纪祁被他言语间散发出的低落悲切深深感染,愤愤不平地咬了咬后槽牙,当即同理心爆棚,扭头就想把此事告知于近几日都不知在忙些什么的纪承,“都打完了还不理人,他平时不这样的。”
“别!别去。”盛迟鸣面上张皇之色乍然显现,不加思索便拽住了替他打抱不平的纪祁,夏日应有的温热传导给冰凉的掌心,仿佛从荒芜梦境中醒来,随而被迫触及逃避不开的残酷现实。盛迟鸣咽下口腔内弥漫的苦涩,气弱声微:“还没打完,明天后天,还有大后天…别告诉他,求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暗恋大概就是,每一次无疾而终的不经意试探,都会成为遗憾记事簿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而每一次默默无闻的付出,都会抱有它能被对方主动察觉的渺渺希望。
——但也仅限于主动而已。
纪祁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了解盛迟鸣,他像是身处于迷雾中进退两难的陌生旅人,不知前路,也没有归宿。
“那你明天服个软吧,从小他就很疼你,不会不心软的。”纪祁嗓音微颤着说,他不忍心在这种时候继续逆着盛迟鸣的意,可同样不忍心任由盛迟鸣稀里糊涂地在沼泽中越陷越深。
盛迟鸣听罢后的沉默被纪祁曲解为了默认。
可第二天、第三天,盛迟鸣都是穿着一身被汗浸湿的衣物从纪承房里挪出来的,显然不是服过软的样子。
直到第四天。
算上首日,他接连挨了四天的藤条,尽管纪承有在中途减缓落鞭的力度,可屁股上新旧肿痕叠加的盛迟鸣完全分辨不出,只觉得记记藤条都像是长了眼睛,专往自己身后最脆弱的地方抽。令人生畏的藤条堪比棱枪赤焰,把陈旧淤血打散,把盛迟鸣精心筹备的毅力打破。
惩罚期转眼间即将过半,可盛迟鸣和纪承之间仍旧只有简短的命令与应答,甚至除了一日三餐与挨打,盛迟鸣根本见不着他的面。
这几日的盛迟鸣渐渐把自己的领地划为一座深海中央的孤岛,没遇见名为“纪承”的救援船只,便不肯自主逃离困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一面逃避与纪承的相处,一面又渴望纪承的怀抱。
今晨的书房内,一些异样的情绪悄然滋生。
盛迟鸣双手搭在裤腰上,怯怯地看了一眼不辩喜怒的纪承,在脱下裤子时竟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腿裤的动作小心谨慎,却仍不可避免地摩擦到了高肿的臀尖,以疼到至于下意识闭眼后,没有看见纪承眼底溢出的心疼。
——整个屁股上没有一块好肉,后腰下方及至腿根都是一道道乌紫淤结的肿胀檩子,经多日沉淀后伤痕颜色不见鲜艳,偶然被藤条波及的臀部边缘出处泛着青,看得纪承心悸。
“昨天上过药了吗?”
纪承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着盛迟鸣的臀面,在粗糙痂痕的摩擦下,说出了至惩罚期开始后的第一句关怀话。
肌肤相触的须臾,或是出于几日的积威,盛迟鸣出于本能地朝前避开了。轻阖的眼皮下凝了一层雾水,湿漉漉的眼睫几欲挂不住泪滴,不易察觉的轻颤后坠在了桌面上。
“……”
盛迟鸣的抵触清晰映入纪承眼底,像是心头插进了一根无形的绣花针,细弱但尖锐地疼了起来。他倍感酸涩地缩回手,犹豫着要不要将“还能捱吗”四个字说出口的间隙,盛迟鸣的似有若无的啜泣从下方传来,莫名引起了他的恍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就是这一阵恍惚,使他暂且失去了把话说出口的机会。
“叩叩叩——”
敲门声急促刺耳,且愈演愈烈,盛迟鸣听着打了个激灵,光溜溜的下半身正对着书房大门,他隐约中想起了些难堪的回忆,极不自在地蜷起了脖子。
“穿好。”
纪承撂下句话就走,他搭上副手前回头瞥了一眼,确认盛迟鸣衣着完整后才放下心来,默叹一声,不太耐烦地打开了门。
“哥!”
咋咋呼呼的声音随着门缝漏了出来。
门外站着的纪祁脸上表情很是诡异,他被下达了原话转述的铁令,边磕磕巴巴边忍不住越过纪承的肩膀打量盛迟鸣:“哥!爸发火了,现在应该快进门了,他让你…让你滚出去,盛迟瑞拦着他呢。”
“爸说…你要是晚一步,就别…别…”纪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双手不知道在瞎比划些什么,“别姓纪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几年的运筹帷幄渐渐改变了纪承的脾性,任何发生在计划之外的事都会令他感到不安,而纪秉德的怒火在他的意料之中,凶猛降临只是时间问题,不过,这一切还是比想象中来得早一些。
——只见身着墨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眉间带火,周身被压抑的怒焰包围,稍一靠近便是空气被抽离的窒息感,令人想逃也腾不出力气迈开脚步。
纪承与拉着父亲手臂的盛迟瑞隔了道玄关对望,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好友一个劲使来的眼色,便被迎面飞来的物件打断了这场无声的眼神交流。
“你他妈的给我滚出去!”纪秉德在看见儿子的第一眼便已忍无可忍,双目赤红地昂声吼道,他左顾右盼了一轮,伸手从鞋架顶层抄了一双不知道是谁的拖鞋就朝纪承脸上砸去,“就当老子没生过你这么个孽障!”
纪承没敢躲,闭着眼生生受下了这一击。
此时客厅的氛围剑拔弩张,暴怒的火药引线已在无形之中被点燃,硝烟味丝丝缕缕地从纪秉德的每一根毛发末梢散出,全数冲向了杵在原地还算镇定的纪承。
“爸。”纪承牵动添了新伤的热辣嘴角,并不回避父亲似要将人吞噬的视线,松下方才因疼痛拧起的眉毛,稳稳地唤了一声。
这不合时宜称呼无疑是给纪秉德的头顶火上浇油,仿佛又一次提醒他生养了个什么糟心玩意,气得他猛吸一口气,拔腿就想要冲上前去:“滚出去!”
“纪伯!”盛迟瑞牢牢拴住了纪秉德的手,一面努力将气急上脑的男人控制在原地,一面还不停地挤眉示意纪承识相一些,“大早上的您消消气,消消气。”
纪承轻咬牙关,自然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又落,与父亲平静对视了足足半分钟后,才默默地弯腰捡起地板上的拖鞋,脚步轻巧地往大门外走去。
纪承目不斜视地走过玄关时,纪秉德看着他处变不惊的侧颜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腿就往他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仍不解气似的转头怒道:“在门口跪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父亲的声音沉重浑厚,逼向耳膜时撞得人头晕脑胀,纪承略感不适地蹙了蹙眉,没有作声。
政治世家出身的纪秉德年近六旬,在官场上身居高位二十余年,近些年尽管有职位的变动,但从来都是部门的一把手,一些威严与不容忤逆的脾性早已深刻入骨。他见多了愣头青敢怒不敢言的倔强嘴脸,以至于在儿子无声顺服时不禁联想去了他处,重重冷哼一声,转身冲着楼梯口愣着进退两难的纪祁高声吩咐道:“小祁!去我书房拿家法。”
纪承的脚步滞住了,同在场其余二人一样,皆傻了眼。
“纪伯!”盛迟瑞率先反应过来,他越过纪秉德的后脑勺冲不远处的纪祁小幅度摇了摇头,接着做出一副晚辈标准的乖巧姿态,抬手耐心地抚在后背替人顺着气,好言相劝:“阿承26岁了,有事您可以好好和他说,不是非得动手的,要是气坏了身子那就得不偿失了…而且,这么多人看着呢。”
在盛迟瑞很小的时候,纪秉德其实就对他青睐有加,几乎是每次见面都会笑眯着眼赞赏两句的程度,恨不得把他当作亲儿子疼爱培养。
——可这次没有。
纪秉德直接无视了盛迟瑞的话,他在空调的冷风下冷静了不少,头也没回地盯着不为所动的小儿子,轻描淡写地揭开了几人自以为遮挡性良好的面纱:“怎么?谈了恋爱之后,只听男朋友的话不听老子的了吗?”
语毕,他缓缓侧过身,意味深长的目光在盛迟瑞险些没绷住神情的脸上扫过,而后便回到了同样惊异的纪祁身上。
“你今天要是不脱层皮,对得起你在外面干的那些混账事吗?不想挨家法也行——”纪秉德背对着纪承的斥骂声戛然而止,他扭头看着柜旁立着的半人高的古董瓷瓶,突然发力将它推倒在地。
“嘭——”
巨响过后,价值一套房的瓷器破裂成规则大小不一的碎片,纪秉德随手捡起一片,伸到纪承眼下,声音冰冷刺骨,似要将人埋没进漫天雪地:“——你自行了断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根连接在几人中间维持安稳的细皮筋“啪嗒”一声从一头断裂,弹在了面色极其难看的纪承心头。
纪秉德的怒气来势汹汹,常人根本招架不住,纪祁只依令把父亲书房里那根食指粗的藤杖递给了他,便灰溜溜地埋头跑开了,生怕怒火正旺的父亲忽然杀个回马枪,把自己也给收拾一顿。
二十五六岁的人其实已不在需要父亲用棍棒教育的范畴内,真要细细算来,纪承已经有五年没挨过父亲的打了。他行事谨慎,基本上不会犯什么大错,而父亲公务繁忙,又是前两年才调回本市,哪怕真犯了一些半大不小的错事,落到纪秉德手里之后也都过了问罪的最佳时效了。
但今天从天而降的消息触及到了纪秉德的底线。
搁置多年的藤杖表面附上了一层岁月的痕迹,不同于常用藤条的光滑锃亮,它看起来是暗淡且有些发灰的,也正因如此才威慑力更甚——像是旧社会的古老物件一般。
正对着紧闭的大门,纪承后半截小腿悬空跪在了家门外的台阶上,夏日上午的阳光还算温柔地斜着洒在他折叠有度的鼻骨处,一小截没被遮挡的刺眼金黄漏在另一边眼睫,映下一排暗色的影子。
纪秉德掂着那根沉甸甸的藤杖,余光瞄了一眼被他视为测谎仪的盛迟瑞,黑着脸敲了敲纪承已开始冒汗的肩膀,字字刚劲地问道:“赌过吗?”
纪承跪得笔直,父亲如灌注了千万斤混凝土的字音压在他的心脏上,连喘息都变得困难。他的眼皮始终低垂着看向前方地板,罔顾膝盖下方噬骨的刺痛,声沉但清晰:“赌过一次。”
嚯——啪!
卷携着震怒的藤杖发出一阵无比骇人的响声,重重抽在了纪承的手臂上。
仅一鞭便像是要将皮肤撕裂开一般,纪承端正的五官骤然聚缩,拼尽全力后,他喉间的呼喘被拦了下来,下一秒,所有在剧痛下的表情异常都恢复了原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秉德压制住想要将儿子踹翻在地的冲动,青筋暴起的手面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他喷涌出鼻腔内的热气,把匿名邮件里的桩桩件件依次列出:“嫖娼,有过吗?”
逐渐发酵的痛苦在手臂上扩散,纪承压住疼痛下的不自觉颤栗,不加思考地回答:“没有和他们上过床。”
“什么叫没和他们上过床?”纪秉德面露烦躁地反问,手中的藤杖如同一把无时无刻悬在纪承头顶的尖刀,令他不忍直视。
尽管对外的棱角被社会大环境磨平,纪承骨子里仍是叛逆不羁的,他突然扬起了脑袋,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故意想要激怒父亲似的说:“意思就是,我活了二十六年没睡过人,所有性欲都是靠我的右手发泄的。”
“你!”纪秉德被他的言论激得涨红了脸,气急败坏地抡起胳膊抽了下去。
嚯——啪!
纪承的脸色白了一阵,冲破桎梏的灼烧感在之前的伤痕周围蔓延,逼出了他新一轮的冷汗。纪秉德漠不关心地看着儿子手臂侧方两道排列紧密的殷红伤痕,整理好自己的仪态后又问:“向官员行贿,有吗?”
“没有。”纪承答得干脆爽快,即便左臂疼得他眼前发黑。
纪秉德回头看了一眼毫无异样的盛迟瑞,悬起的心稍稍降落了三分。他屏息凝神,一字一句、停顿分明地问出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问题:“你究竟有没有碰过毒品?”
纪承鬓角处的汗液顺着发梢淌了下来,贴在被晒得微红的颌角侧面,一滴接着一滴,最终承受不住重力落在了地面上,他抬起沉重的眼皮,漆黑的瞳孔内透亮得能看清倒影。
“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秉德听了儿子如此果决的回答,心里其实是几乎彻底松懈了的,但他看不惯纪承有违他所想的作风,余怒未消地高声质问道:“那那些照片视频,私生活秽乱,都是别人编排出来诽谤你的吗!”
纪承一点儿也不好奇父亲口中的“照片视频”,就好像这类东西的出现从来都不是料想之外的事。他的前胸小小地起伏了一瞬,从容不迫地搬出打好的腹稿,不带磕绊地说:“那些只是必要的表面功夫,我有分寸,不会越雷池半步。”
“哼,放纵了你这么多年,是时候该收心了,从今天开始,停止你那些无谓的表面功夫。”纪秉德冷冷地瞄了一眼从鼓囊肿痕里流出的鲜血,藤杖顶端用力抵着纪承发着颤的肩头,轻嗤一声,语气平淡地把早早就扎在心里的计划说了出来,“许蕴这姑娘很不错,我见过,虽然许家如今落魄了,但总归也是书香门第,你既然已经在和她相处了,就尽快把日子定下来,有人管着,省得你总是在外沾花惹草。”
纪承从下方看着父亲爬了皱纹的脸,木然地眨眨眼,没答应也没拒绝。
“我年纪大了没力气,赌博的二十下你来替我打。”纪秉德回头将藤杖递给了身后的盛迟瑞,精疲力竭似的扶额阖目,不愿再看一眼令他糟心无比的大儿子。
盛迟鸣是被瓷瓶破裂的巨响吸引过去的,只是他没敢和纪祁一样下楼围观,而是等到砸门声平息、估摸着门外不明不白的责罚结束之后才静悄悄地来到了纪承半掩的房门前,想要偷瞄一眼伤情。
……
“我知道许蕴手里有那些混淆视听的照片,我也知道她想从我爸身上找突破口,我故意放任不管的。”背上破了皮的伤口疼得厉害,纪承没有抗拒盛迟瑞不温柔的上药动作,边揉膝盖边讥讽地自问自答,“你以为她是真想嫁给我?不,她是想从我这里为自己的旧情人谋取一些利益。”
“我只当作从来都不知道,等到她自以为得手了松懈后,再将他们彻底击垮,才是最一劳永逸的办法。而且,这样做还可以看见父亲的吃瘪的样子——他老人家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看错过什么人,这回他彻底看错了。”
盛迟瑞沉默了,作为纪承计划的第二个知情人,在之前他不是没有提出过质疑,只是那些无关乎痛痒的弊端都被纪承敷衍了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手中蘸了药水的棉签顿了一会儿,一些话在心里憋了很久,终于憋不住了:“那小鸣呢?他怎么办?你别告诉我这么长时间…他…”
盛迟瑞说不下去了。
时间似乎停止在了这片相对无言的寂静中,纪承的双唇不停张合,满肚子煽情话最后化为虚无,心虚不已地喃喃道:“他能理解的吧。”
“我不理解。”
房门被人从外边忽然推开,门框旁脱力倚靠的盛迟鸣双拳紧握,放眼望去,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不是在发抖的。
如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尾,盛迟鸣血液凝住了般盯着瞠目结舌的纪承,视野模糊不堪,连同那个自以为熟悉的人都变得混沌。他试图聚焦双目看清屋内地二人,单手艰难地扒在木门侧边,齿间不断地打着颤说:“纪承,我不理解,我是个傻逼,我理解不了。”
——直觉指使着盛迟瑞站起身,也是直觉让他在这时候放下了前两天的怒气,轻声呼唤道:“小鸣。”
盛迟鸣的眼角滑下一串泪滴,汇聚了积压在他心底多日的倔强与委屈,将那些可笑的坚守信念统统刷洗了干净。
“哥,我想回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盛家距纪家约莫只有十五分钟不到的车程,二十年间的反复往来,盛迟鸣早已对这段路况熟记于心,再过半个小时会开始塞车,下个转角会途径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古玩店铺,左手边的这栋楼是近两年新建的……从前常常会出现在花坛边晒太阳的流浪长毛小橘猫叫快快,她的小狸花伙伴叫小豆,而偶尔会跟在他们身后当保镖的小黑狗叫慢慢。
——这些都是当年的盛迟鸣坐车煎熬时靠在窗边想出来的,就连街边最普通的灌木高树,都被他按照形态的毫厘之别赋予了独特的名字。
快快之所以叫快快,是因为每次只要见着她就意味着很快能抵达纪家,或是与开心果似的纪祁玩一下午,或是缠着总是温柔善言的纪承倾诉心事,以排解自己无处发泄的苦闷。
可如今一晃多年过去,感官麻木不堪的盛迟鸣在轿车匀速驶过花坛时突然意识到,他竟也许久未见过那只体态总是很优雅的高贵小公主快快了,就像对纪承产生了不一般的情愫后,他已经不再能像从前一样对纪承无话不谈。
自己上药时总是狠不下心来,堆积多日的肿块遍布整个臀部,根本没有一块能经得起挤压的地方,乃至于这中途十五分钟的路程都足以令盛迟鸣倍感煎熬。从纪家出来时堪称狼狈的两行清泪此时已止住,风干后凝成两道不太显眼的白痕贴在颊面,挂着淡红的眼角及眼球始终一动不动,仿佛一个被剥夺了思想与灵魂的仿生人。
盛迟瑞见过很多种模样的盛迟鸣,得了夸奖时开心又强装淡定的,被揽住肩膊时手脚不自在的,犯错挨打时咬唇闷声不响的……但从未有过今天这样面如死灰、毫无生命迹象的。
盛夏骄阳似火,灿烂刺眼的辉光洒落于每一片象征着生机的绿色上,一阵裹着热浪的午风拂过,烈日下的人工湖面波光粼粼,时隔多日后重回草木皆熟悉的家中,盛迟鸣又一次触景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