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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是想不到的,可是在我看到刘协的时候,忽然就明白了。”
“你在害怕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吧。”姜烽嘶哑地道,“怕我这样十几年前就开始被你们创造、改变的实验人,身体参数和别的变异人不一样吧。”
“那么藏了十几年的你,不是就暴露了吗?”
班旭阳瞳孔紧缩,王司令和王合文齐齐喉头一哽。下一秒,班旭阳怒道:“给我开枪!”
无数的士兵架起炮筒。王司令怒火攻心,狠狠一跺脚:“住手!我看谁敢!”
每个人都摩肩接踵,只有王合文像是对即将到来的恶战毫无准备,他还是长着迷茫的眼睛四处张望,尾音带着奇怪的战栗:“什么暴露?会暴露什么?”
姜烽沙哑道,亲手撕开王合文血淋淋的伤疤:“暴露他当年做过……不对,参与过的人体实验——我说的没错吧,蓝鹰。”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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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淡蓝色的窗帘打进大大的阶梯教室,戴着手铐的男人眯起了眼睛。他坐在前几排的位置上,碎发有些凌乱,因为好几天没有修建的缘故,胡渣也长出来了一些。
门外有些嘈杂,他眯了眯眼睛,想想可能是不知从哪打探到他位置消息的家长吧。
王吉舒叹了口苦笑起来,再转移又有什么用呢?到底还是会被人找到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的大门被打开了。
他有些诧异,抬起头看向外面,实在是很想知道这时候能被士兵放进来的是什么人。
来者是风尘仆仆的班旭阳。
王吉舒顿在原地。
班旭阳的出现让他觉得心头一哽,他是很想哭的,这是唯二他可以相信的人。不同于面对自己威严的父亲王司令的是,在同龄人班旭阳身上他能感到自己那蓬勃积压着的倾诉欲。
班旭阳随手将外套放在椅子背上,眼下还有许些奔波出的青黑,张口就是熟悉的语气:“怎么回事?我才刚从甘宁回来,就听说你出了事。老师不肯多说,我哪里也打听不到。到底怎么了?哪里的版本都不一样,被拐的孩子们怎么就都被刑倪杀了?”
王吉舒摇了摇头,碎发摩擦着肩领的布料,刺眼的阳光下白色粉末都清晰可见。
班旭阳笑道:“该洗头了。”
“去你的。”王吉舒无力道,“能把那帘子给我拉上么?”
班旭阳走去窗边:“你怎么不自己拉。”
王吉舒抬起一条裤腿,锁链的踢踏声清晰可听:“被锁住了。”
班旭阳拉了帘子走回来,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两位老友互相对视着……沉默了良久,王吉舒叹了口气。
“不知道怎么就这样的,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也不知道我的权限秘钥到底被谁用了,能用的就咱们几个……只有我当时在海南是闲职……”
王吉舒抬眼,迫切地看着他:“我谁都不相信了,我只信你。”
那个夏天的班旭阳还很年轻,在听到这句话“我只相信你”的时候,姑且还有一丝尚村的良知在煎熬。
王吉舒压低了声音:“你听我说,为了保证我能活到庭审那一天,我每隔一段时间都得换个地方,有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爸在那搜罗证据呢,网警估计连轴加班……你明晚能不能来一趟建设楼的四十楼?”
班旭阳的眼睛一暗:“你知道你明天要被挪去那?”
王吉舒点了点头:“旭阳,咱们认识十六年了,我信不过谁都不能信不过你,我跟你说……”
“我知道谁用了我的密钥。”
班旭阳只觉得背后猛然窜起一阵冷汗。
王吉舒神经大条地继续跟他头对头,压低嗓门:“我只需要回去一趟我家,旭阳,你信我吗?”
班旭阳吞了口唾沫,极力压抑住自己心头的恐惧,躲闪着眼睛:“废话。”
王吉舒轻松地笑起来。
“我之前拷了一份权限密钥的追踪ip,当时是中二病那会想看看我爸天天都在干啥,后来中二的青春时期过了就忘了,但那台电脑一直在我家二楼吃灰,这个谁也不知道。”
王吉舒带着手铐的手腕被磨得通红,但他还是紧紧握着班旭阳的手:“谁也不知道那里还有一套追踪器,我不能告诉老头,我俩所有对话都被千八百个人监控着,这人能把我搞进来,说明肯定是咱们身边人,不确定奸细是谁的情况下我什么也不敢跟老头乱说。”
王吉舒紧握着班旭阳的手:“明晚,你记住了。我身边就两三个人,根本不是你对手,你带两只麻醉枪,咱们只要回我家一趟,我找到东西给你,你再把我送回来,没什么大事的。”
“明晚,除了你以外,谁也不知道我会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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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到我的九处来,还不忘了带着自己的人,这手是不是伸得有点太长了。”
王司令死死盯着面前的班旭阳,老者浑浊的眼珠已经快要映照不出他的全貌了……曾经这个学生就像自己的半个儿子,可今天他才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王合文已经彻底崩溃了,那是经年累月的信仰被一击粉碎的后遗症。他只觉得背后像是被人灌了一盆开水,脑内轰鸣,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昏暗,耳鸣声吵得他要耳出血,无论怎样的声嘶力竭都难以阻止那涨潮一样的愤恨。
为什么骗我?
难道这十几年来的种种,都只是为了确认我有没有找到那年你没找到的证据吗?
班旭阳随意地挥手,枪声伴着火药齐齐向他们飞来。慌忙中王司令还不忘咬着最后一口镇定催促着特种兵们:“上车!”
“上了那辆装甲车就能出去!”
人群跑起来,互相开枪激战,枪声和榴弹声不断降临又炸裂,场面混乱,血腥味和火药味——这两个他们最熟悉的味道,又一次重新回到他们的鼻腔。
不知过了多久,赵嘉才松开为保护而牵制着王合文的手,广场上枪声四起,血沫飞溅。所有人都被班旭阳那句话点燃了,恨不能一个加农炮就地轰死所有人,人们热血激昂,奋力厮杀,根本没人留意到这小小的角落中足以把人淹没溺毙的悲与恨。
十多年来,绷在王合文脑子里的那根弦毫无预兆地断了,汹涌的记忆与痛楚呼啸而来,让他难以抑制地想要大口喘息、想要大哭大闹一场。
可是不行。
不是时候。
他记得班叔叔在无数个西北的周末和他坐在一起看球赛,吃炸鸡,早晨六点就提着他出门跑公园。他记得家长会上班叔叔作为他的父亲发言,他记得班叔叔三两下就能喝退城南所有的混混,甚至被那些自称“道上的”无业青年叫一声大哥——
他记得,这十几年来,他从来没扫过一次他父亲的墓。
那是他的耻辱,他从不屑于谈,早些年甚至为了躲避“王吉舒儿子”这一个头衔跑到了荒凉的大西北。那是他的父亲,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像爷爷一样还在心底相信着他——或许,他从来没有想过父亲也许是无辜的。
他面前的一切好似一道封印,强行拽住了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强行将他几欲脱壳而出的魂魄塞回躯壳里。
王合文仿佛听见自己的皮囊一寸一寸撕裂的声音,他觉得太痛苦了。这痛苦无处发泄,除了盯着护在他身前的赵嘉的后背以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赵嘉在慌乱中转过来,目光坚定纹丝不动,像两根叫人无法挣脱的钉子,无视对方一切情绪,牢牢地钉着他,禁锢着他。
赵嘉对他说了什么,可他听不见。哀嚎和吼叫已经压制住了子弹的声音,他只能看到赵嘉动了动嘴唇,口型在说:“给我忍着。”
夏子路顶着枪林弹雨冲过来,和赵嘉一左一右架起他,王司令带来的人虽然不少,但架不住这里是九处的基地,班旭阳随时可以叫来更多的人。
两人架着早已经因为情绪崩溃而动不了的王合文,大喊道:“把你塞到车上,别再往下了,听到没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