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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有迹可循的,真的。
那些很多你无法接受的结果,其实细细想来,并非突发事件,而是每一个瞬间都有你忽视掉的东西,更残忍的是,那些暂时忽略的东西在事发之后,你会突然想起来了,甚至是每个微不足道的瞬间。
然后你开始懊恼,自责,憎恨,自欺欺人,你假设,如果能更细心一点,如果能发现,如果当时再多说一句话,是不是都不会走到今天?
只是可惜,当你意识到的时候,最坏的结果往往已经发生。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会一直虐了,虐到什么时候呢,虐到重逢。(bushi)
第59章 重负
高秀雅没睡太久就醒了过来,程君止去看她。红着眼坐在床边,一句话不说也不问。
高秀雅也不说话,甚至没看他。他不知道高秀雅现在的精神状况是否正常,但他们明明血缘贴近,却那么陌生。
高秀雅不吵不闹,只是安静的躺在那里,看着窗外。春天的一切都刚刚好,阳光正暖,风很轻微,就连枯了一个寒冬的树,都开始冒新芽,满眼满眼都是新生的样子,是生机,是希望,是春天来了。
程君止没质问,没责怪,也没哭,只是一言不发守在床边,到点打水打饭,有事叫医生叫护士,没事就发呆,安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三个隔了三代,从行为方式到价值理念都不尽相同,但却因为血缘这么像,那就是他们的言语常常很少。
高秀雅手腕上还有早上割腕留下的纱布,下午护士来换药,程君止才看到她的整个手臂,都有各式各样的伤口,愈合的、结痂的、血痕累累的,触目惊心,他咬着牙,一点一点给高秀雅的伤口消毒涂药。碘伏是不刺激的,涂到伤口甚至不会痛,但程君止的每涂一条伤口,眼泪就往下掉,伤口在高秀雅身上,痛在他心里。
他和高秀雅明明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此刻却不合常理的痛在同一个地方。
安萍看不下去,支他去开水间打水,程君止提着壶出了门。
门刚刚关上,他才靠着墙角无声的哭。
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侧目,太如常了,真的太如常了。
疗养院是比医院更绝望的地方,尤其是这家疗养院,医院的墙听过太多的祈祷,也不过一半一半,有些人进去了,还能出来,有些人进去了,就永远留在了里面。可疗养院更多的是临终关怀,那些亲属也清楚,能送到这里来的人,不过是吊着彼此的最后一口气,说不准哪天就是无声地告别。
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
说不准的。
哭过之后他洗了把脸,打了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回了病房。
因为高秀雅生病之后,他才明白,能撑起这个家的唯一的男人,只有十八岁的自己。
他必须振作起来。
他发誓不会再哭。
之后几天,安萍和他轮流照顾高秀雅,护工也在,多数帮安萍分担,外婆毕竟年纪大了。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面前,那就是复课,树人迟早复课,他没办法每一天都在。
安萍让他去上学,这里有护工和自己,高考完再说。
程君止却拒绝了,“我可以休学,明年再考。”
安萍坚决不同意,一向温和的她发了脾气,“说什么呢?学生的第一要务是学习,你妈这情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也不知道会不会好,那明年没好呢?你也要等到后年吗?”
程君止比她更坚定,不容拒绝,“那我就等到后年,后年不好我就退学,什么时候好,我什么时候回去上学。”
安萍气的整个人都在抖,她印象里的程君止,懂事,听话,性情温和,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拎不清。
安萍软了语气,说:“乖,你要懂事,回去上学,不上学你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程君止低着头,用湿了的棉签给高秀雅润嘴唇,看不清表情,他说:“就是因为懂事,你们才会一次又一次瞒着我。”他抬起头,看向安萍,黑漉漉的眼里都是受伤,“送去程岱那里是,出轨是,离婚是,就连我妈现在躺在这里要死了,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安萍说不出话,她跟程君止同样有疏离感,程君止不在她身边长大,跟她也不亲,以至于她隐约觉得程君止有些冷漠,但她听见了程君止在医院跟高秀雅说的话,也被他宁愿放弃高考也要照顾妈妈感动。
小孩,总是嘴硬心软的,没有一个小孩不爱自己的母亲,哪怕他冷漠。
不,他才不冷漠,他是最嘴硬的小孩。
“去上学吧,我没事。”
沉默了好几天的高秀雅淡淡开口。
安萍和程君止双双无言。
高秀雅看上去很清醒,她说:“去上学,是为了你自己。我不希望你将来在某个时候后悔,因为别人,放弃了自己的机会。”
“妈——”刚一开口,他哽住了,喉咙硬得说不出话,胸腔起伏颤抖着吞吐了好几次气才继续,“你不是别人。”
“我是别人。”高秀雅无神的眼睛深不见底,“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是别人。”
“我有时候也恨你,恨你跟程渡那么像,冷漠、无情、决绝。但有时候又会觉得你跟他不一样,可是我没办法,恨不恨你,见不见你,你跟他都像......”
“你去学习,去高考,去参赛,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再来看我......”
“真的求你,求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要来看我了,好吗?”
程君止咬着牙,也咬住了摇摇欲坠的眼泪,他也恨,恨程渡,也恨自己,他也没法否认,他跟程渡,确实是有相似之处,他哽了哽,狡辩道:“我跟他不像,一点也不。”
比如我是同性恋,他不是。
可他没说,谁说这点跟程渡就真的不像呢?程渡会因为一个女人抛家弃子,说不准他程君止就会因为一个男人离开高秀雅,他不理解高秀雅的时候真的想过跟宋离私奔,一起考到北京算了,远离江瑜,也远离高秀雅和程渡。
程君止还是想哭,可他明明发过誓不会再哭了,他祈求道:“那我去上学,你答应我,好好养病,我有时间就来看你。”
高秀雅脸转向一边,没回话也不再看他。
安萍把包给他背好,送他出门,关门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从那狭窄的门缝偷窥一眼,他看到高秀雅大半个身子都在抖。
最后,他听见熟悉的声音说:“别再来了。”
门彻底关了。
程君止不是傻子,不会听不懂高秀雅在逼他离开,母子情分缘浅,如果不能相伴,那就希望另一个人带着一些执念活下去,爱也好,恨也罢。
既然爱给不了,那还是恨好,恨比爱深刻,恨总归比爱更容易活下去。
考完试的同学回校,程君止复课。
没有高考压力,大家只会更放松,考完回来讨论自主招生的题,都说比竞赛简单,谁谁谁大概被录取了,谁谁谁去了上海,谁谁谁要去北京,宋离站在人群,夺目耀眼,程君止尽量保持正常,问他考得怎么样。
问出口的一瞬间,眼睛不争气的红了。宋离拨开人群朝他走来,当着大家的面给了他一个拥抱,用仅二人可闻的声音对他说:“十拿九稳。”
程君止发自内心的恭喜他,恭喜他守得云开见月明,十二年寒窗终见日。
黎见深打趣道:“看把我们小程同学都激动哭了,大家也给他沾沾喜气好不好?祝愿我们程君止同学,高考勇折桂冠,拿状元!!!”
“好啊。”
“我没意见。”
“我可以。”
“来来来,好运传递一下。”
......
程君止笑了出来,转来鲁一不过短短一年半,学生时期的感情竟已经坚固到如此牢靠,他们没有再三追问他为什么没参加竞赛,也没问他今天为什么哭,他们只是传递好运给他,希望他高考一切顺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