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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珵早上出门的时候,胡同口已经有了烟火气,雪积了厚厚的一层。

他把手放进去,雪厚到已经没过了手腕,据说这是北京城几年来下得最大的一场雪。

胡同里一早就已经挂上了一串串的红灯笼,天不亮的时候亮着让行人走得都很踏实。

方平昨晚嘱咐宋怀晟一早起来把门口的雪都扫干净了,唐珵到了这个点就睡不着了,摸着黑打开门檐下的灯把门口的雪扫成了一小堆。

扫完以后身上慢慢热起来,唐珵哈了两口气把冻红的手塞到口袋里,林妹妹回来好几天了只要父子俩碰上没有一天不是吵吵闹闹的,他看了一眼林妹妹家门口堆的雪,想起他们家的大人是不干活的,少不得要支使林阮舟。

他那手可不是拿扫帚的料,反正自己闲着没事睡不着,索性连着他们家的一起扫了。

又走到张爷爷家门口,想他年纪大了身边没有子女绕膝,出门的时候一时不防摔一跤也不是闹的,干脆连张爷爷家的一起扫了。

扫完以后天蒙蒙亮了起来,吴叔从饭店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唐珵拿着扫把走过来。

“起这么早啊,唐珵?”

唐珵笑着应道,“吴叔早上好。”

“早上好,吃饭了吗?进来喝点豆浆吧这天怪冷的,你脸都冻红了。”

唐珵把拉锁往上拉了拉,用衣领遮住了大半张脸,“不了,家里待会儿就做了,我跑外面来吃不好。”

唐珵见吴叔叔饭店门口的雪也没扫,估计是一大早准备开门没来得及,“我帮你们把门口的雪扫了吧,小心待会儿来吃饭的人摔倒了。”

“不用不用,我们一会儿闲下来就扫了,你快回去吧,冻感冒了怎么办?”吴叔叔赶紧拦住唐珵,抬头的时候看见一条胡同的雪都已经扫成一堆一堆的摞在墙角,他惊讶道,“胡同里的雪都是你扫的?”

唐珵回头看了一眼,笑着点点头,“起太早了没事干,咱们胡同老人多都不方便,我就顺手都扫了。”

吴叔越看这孩子心里面越喜欢,见他脸上冻得都不见血色说什么都不让他再扫,把他拉进了饭馆里,让自己媳妇儿给唐珵端了杯豆浆,“喝两口暖和暖和,待会儿我们炸好油条你带两根回去。”

盛情难却,唐珵也没再推辞。

“怎么都快过年了也没看见宋瑜呢,还没回来?”

唐珵低头应了一声,“我哥学校有事,应该...会回来的...”

“你哥别的事上干什么都懒,往年下雪你姑姑让他扫个雪比要他的命还难。”说到这儿吴叔叔笑了一声,似乎是想起宋瑜为了躲懒和方平扯皮的场景,“不过学习上和不要命似的,当年高考分一出来,明明考得不错还躲我这里偷偷地哭,他好面子我也没跟别人说起过。”

唐珵诧异道,“我哥...哭过?”

“稀奇吧,我也觉得稀奇,我在这里十几年了也没见他哭过。”

“考得不错为什么还哭呢?”唐珵脑子里想象不出来宋瑜哭的样子,他总以为宋瑜碰见天大的事也能插科打诨地笑着过去。

“你当他是圣人啊,也是个小孩子也争强好胜,从小没吃过学习的亏一心想着上清华北大呢,最后结果不如意他还得劝别人,自己心里过不去只能躲我这里哭一会儿了。”

唐珵心里面隐隐疼着,单凭想象,他都受不了宋瑜受挫的样子。

只是,他那么追求最高学府,为什么没有选择考研反而选择保研了呢,他不信宋瑜在这个上面犯懒。

“后来我安慰他,现在不是都能考什么研究生了吗,到时候再考进去就行了。”吴叔叔叹着气摇了摇头,“你看他平时干什么都像十分有把握的样子,心里面怂得很,越想去反而越怕失败,最后就选个稳妥的路走。”

“唐珵!”

出神的时候,唐珵忽然听到有人喊他,推开门发现是宋怀晟,一脸焦急地在胡同里找他。

“姑父,我在这儿!”

一见到唐珵,宋怀晟焦急道,“唐珵,快回来收拾收拾,你妈一会儿过来接你,你姥姥过世了。”

第48章 迫不及待来见你了

车在公路上缓缓行驶,越走天气就越冷,老家这边比北京的温度低了四五度,唐珵裹着羽绒服都能感觉沁沁的寒意一点一点涌来。

说不上来是天气的缘故,还是要回家的缘故。

临走前方平抓着唐珵的手,对着秦淑容一家千叮咛万嘱咐,“把人给我好好地带回来。”

唐珵也没想到,走了没几个月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秦淑容一路上都不说话,一开始还哭一会儿,到了这会儿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长路漫漫,唐珵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发呆,明明这里也算得上是故乡,但离得越近心内越是升起道不明的厌憎。

这地方能禁锢人的灵魂和意识,一踏足就有种逃不脱的感觉,分秒都叫人窒息。

偏偏这时候唐珵格外思念宋瑜,他走了宋瑜是不是就肯回家了....

“快到了。”

这一声唤回了几个人的思绪,眼前的景物越熟悉秦淑容越止不住自己的眼泪,靠在季名堂身上哭了起来。

是该哭,她连母亲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连季初晗都跟着哭了一会儿,相较而言,唐珵脸上的神情显得十分淡漠,旁人看起来以为去世的那位和他一丁点关系也没有。

唐珵不是不难过,只是对外婆的记忆停留在很久远的时刻,自从秦淑容和唐建业离婚以后,他和外婆再也没见过。

外婆大概也不爱他,否则同在一个地方,要真有亲情牵绊怎么舍得不去找他呢。

或许外婆也挺爱他的,只是唐建业架在中间,外婆的子女都不在跟前没人撑腰,所以不敢来找他。

唐珵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后者漏洞太多,连他自己也不能自圆其说。

算了,人都不在了,还计较什么爱不爱的呢。

车子停下,唐珵隔着车窗看到一条记忆里兴许出现过,否则怎么眼熟至此的巷弄。

季名堂拉着季初晗轻声道,“这是你舅舅家。”

想起方平说起过他这个舅舅,生前有多不孝,死后就有多讲排场,当初外公去世的时候也是这么个行景。

外婆是死于癌症,年纪才将将七十出头,算不上是寿终正寝,难怪秦淑容难过成这个样子。

进了院子,灵堂已经搭了一半,按照当地习俗子女要守孝三日才能下棺土葬。

黑白的丧花挂了一院子,唐珵难得觉得压抑得骇人。

中式葬礼总是如此庄重诡异,对鬼魂虔诚敬畏到令人生惧。

季初晗已经害怕地躲到季名堂怀里,说什么不肯往里屋走一步。

出来一个陌生的女人看见他们赶紧招呼道,“淑容,和妹夫孩子们进屋来吧,给妈上柱香。”

秦淑容一进屋就跪倒在地上,哀嚎声令人可叹。

三两个人并着季名堂想把秦淑容扶起来都没办到,方才的女人走过来拦住唐珵和季初晗,“是珵珵和核心吧?给你们姥姥上柱香吧,她临死前还念叨你们了。”

外婆的遗体还没入棺,身上盖着一件红色的绸缎被子,佝偻出来的身型消瘦矮小,一看就知道病魔多缠人。

唐珵点了一炷香跪下的时候正好对上外婆的遗照,面目慈祥,一点点熟悉的感觉悄然而来,三岁之前都不记事,大概还是血缘作祟。

上过香后,女人把他们两个带出去,给他们倒了两杯水叫他们坐在客厅喝,“你们在这里坐着,舅妈去看看你妈。”

原来这是舅妈。

两个人都乖巧地点了点头,季初晗忽然靠近他,“我害怕...”

唐珵没有理会他,抱着纸杯打量四周看见一个形如枯木的男人从院子里走进来。

一点也没夸张,这男人年岁看着不小,皮松肉少,竟然只是一副骨头架子。

男人蹙着眉头,凶神恶煞的长相叫人远看先生寒,见他停留在屋外面不耐烦道,“把人扶出来!这会儿哭有什么用!”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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