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个人正是前益州知州,西南招讨使,川蜀五路转运使,加中书参事张咏,马上要改任两湖经略使。
如果邦媛见到张咏。一定由衷感慨,历史书太小,装不下太多的人,后世之人都习惯了纸币,甚至连纸币都不用了。却不知道,在商品经济极度繁荣的宋代,是这个人真正发行了纸币,并让它大范围流通。
而张咏之能邦媛更是深入这个时代之后才真正了解。论政治水平,他能收拾被赵炅搞得人心向背的川蜀大地。一面坚持对投降的叛军宽大处理,一面慢慢恢复民生。等到赵滋上位之后,他又适时对上疏,希望西川商贸税务进行调整。要邦媛来说,他的理论就是把茶马物资从计划经济转换为计划经济为主,市场经济为辅。进一步解放生产力。
赵滋彼时心里还发虚,实在没人问了,跟吕端讨论了半天,又来问邦媛,邦媛自然道:“其实人家不好说,西川王小波叛逆虽然不容于朝廷,但还不是让赵炅的苛政给逼的。川蜀之地,本来就因为王全斌屠城大失了人心。现在这当口,把民心收回来比什么都重要,至于税赋多少,我确实不太懂,但底下如此层层盘剥,真到了中央想必不会太多,既然如此,何不让利于民?若是哥哥觉得我还不够客观,不如去问问蜀人出身的姐姐。她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果然徐慧不负她望,赵滋没过多久,就顶着半朝的压力改革了这一地区的茶马之税。当然也导致了许多既得利益集团对他离心。
但对于张咏来说,赵滋无疑是个非常优秀的君主。他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回报了中央朝廷的信任。仅仅过了十年不到。本来是千疮百孔的巴蜀就可以召集36家驰名中华的富商做保。拿出金储备和赋税为本金发行交子,当然,这种金融事业第一年都不会大办的,他这不还在试点阶段就接到了赵滋的命令,开始转任吗?
说实话,和这位君主并不太熟的张咏,一开始以为赵滋是犯了他叔父的毛病,想下基层抢功劳呢!好在来传旨的内侍解释的清楚,赵滋又有亲手文书。他才明白国家大局不得不如此。
其实,作为那场叛乱的亲身经历者之一,张咏也能理解。前几年又是换皇帝,又是契丹犯边。连长公主都不得不充作男儿,冲在第一线为国家御敌。这个时候赵滋都没有对巴蜀竭泽而渔,算是已经比较克制了。但是眼下毕竟没有大事,王小波和李顺还在广南一带闹腾着,就很扎眼了。
说句不好听的,宋辽之间,因为有燕云十六州是注定不会和平太久的,不趁这段空窗期把内部平叛乱平息了,难道还等着真正大战的时候,他在背后给你捅刀子呀?
虽然无意贬低农民起义,但这些人在一定程度上是真的不懂国家大义的。
除此之外,张咏还有一重担心,他和寇准虽然私交并不多,但因为那次也算同生共死,情谊还算不错,但寇准这人的脾气在那里摆着,明显是个不大容人的,自己虽说是出于公事想要和他办交接,也不知寇准能不能理解。
故而,他才会在一叶孤舟之上,寒冬腊月里唉声叹气,借景抒怀。
但这次明显是张咏张相公想多了。青史留名的宰相就算问题有很多,比如歧视女性啊,性格过于偏激。为人处事不够周到,但总是有过人之处的,关键时刻分得清轻重。寇相公早就准备好,一等张咏入了襄阳城,投桃报李,第一时间下了帖子,两个紫袍大员就在一堆文官的陪侍之下,去了著名的仲宣楼。登高怀远,把酒言欢,顺便也对公事做初步的讨论。
现在商品经济已经开始活跃,仲宣楼也做了正店对外开放。但他二位到了,店主自然屏退了其他外客,只留下一众官员。顺便早就准备好了笔墨,看哪位能留下点墨宝。
不过两位顶级大臣也没什么心思,张咏只好先跟寇准道恼,道:“这次的事咏也听说了一二,张洎小人尔,他毕竟是江南旧臣出身,划清界限也就罢了。当年还逼迫违命侯,哪里有半分大臣的样子。这样的人,相公竟然以为亲信。果然就受了反噬。不过,小人终究是小人,当今圣天子在朝,相公只要做好这一任,还是有重新执政的机会的。”
寇准现在也知道自己识人不明了,要不是张咏跟他有过命的交情,他这好面子的性格还真有点儿下不来台,但现在也只好哀叹:“我一身名声是小。现在只盼着为国家赶紧安定大局。此次专门来请相公,就是想就交子和蜀地民生的事情说个明白。准自知是有点眼高手低的,但当年的惨象我们都见过,绝不能在我任上重演。”
张咏闻言也是连连叹气。不得不说,两人能成为朋友,性格上天差地别,就只能是靠着对国家的一腔热诚了。
至于寇准真正的朋友毕士安和温仲舒,两个人一来是好脾气,二来是都和寇准尽量不谈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