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规全被邦媛收拾过,所以尽管远远伺候着,但是并不敢说话,倒是秦翰一向在外,但毕竟是领了内侍都知的差事,今即回来要在领导面前表现一下,道:“陛下,长公主,这饭菜凉了,奴婢命他们去换一桌吧。”
邦媛道:“我吃饱了,也不用浪费,今春听说雨水少,看官家一会儿喜欢那几样给他热乎一下就行。”
赵滋本来沉浸在巨大的失败感中,抑郁情绪都快出来了,听了这话反而释放了一点,道:“好啊,你吃饱喝足了,让我吃剩菜。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邦媛笑道:“这可不能怨我,菜是一起传的,咱们两个对坐,儿时你只会发愁不爱吃饭。我有什么办法?咱们在南宫的时候都生怕吃慢了。总不能现在做了九五至尊,供奉无度,您就忘了当初的艰难了吧?何况不吃饱了饭,你连做事都没有力气,等着别人来笑话吗?”
这话说的周围几个内侍都大气儿不敢喘了,秦翰却是见惯了达官贵人高楼起落,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永国长公主的话一点也没错,就算你刚死了,儿子就算停战的。要求你不太满意,但无数国家大事对着你,你不得不去处理。如果你想当一个亡国之君,那很容易。但明显赵滋不是这样的人。
而既然坐上了这个皇位,就不要想安生地退下来。先帝晚年沉湎于痛苦靠酒精麻醉自己,结果妻子被废幽禁,几个儿子战战兢兢,宋太后因为成国长公主婚事不顺畅心里堵得慌,也不肯操心赵炅几个女儿的事,只让宗正随便打发,过得去就行。
他自己一死痛快了,留下的人无尽痛苦,赵滋显然也明白,忍着吃了几口甄糕,喝了粟米粥,道:“今日虽然罢朝,奏疏一定不少,你且说说为什么一定要去定州。”
邦媛知道这话他是听进去了,也不客气,站起身来郑重道:“定州紧靠敌境,间隙渗透厉害。非军政统一不能肃清,除非我去,你也不放心,把这么重的责任交给别人,别人也未必敢像我这样大胆。其二,既然靠近草原,必然民风彪悍,臣有信心再练出一支强兵。其三,身为赵宋皇族,在第一线镇守。总能少很多朝廷上的风言风语。”
说起这个赵滋也觉得腻味,道:“朝中那些人就是眼红你的兵权,朕还没有糊涂到这个地步,何必理他们?”
邦媛却冷静多了,道:“该理还是得理,哥哥看你手边的劄子,好像是工部屯田主事彭惟年上的吧。”
赵滋一看,道:“是啊,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哪有这么说自己亲妹妹的?”邦媛反正吃饱了,随手折了一枝海棠把玩,“哥哥,人无完人。这人是寇准的同年,当初我去单州的时候,没少帮助我屯田的相关事宜,是个人才,但我记得这次骂我骂的最狠的里面就有他。我倒不是刺探朝廷官员,只是他这言论满天飞,我也能知道他的观点。无非就是觉得澶州屯田练兵并非我一人之功,爹爹和赵炅强枝弱干的国策不能因为你对我的信任而改变,既然如此,何不让他把骂我的力气去干正事儿?”
看着赵滋没有松口,她又叹道:“当然,我也有私心,臣妹是并不愿意放弃兵权的,定州边境多有百姓逃散。而我去之后,继续实行屯田之策,不仅可以安定人心,巩固国防。更是以退为进之策。毕竟我都如此了,若还有人非议,反而可以组织人揭短,我记得皇城司,可有他们许多人的小辫子?”
赵滋这才笑道:“的确如此,定州环境艰苦,看起来像是你吃亏了,而且定州节度使肯定不能让你直接出任。这样反而让人觉得你受了很大的委屈。至少正人君子如李沆等人是肯定不会多说了。吕端说不得还会松松口给你的特权,只是你可想好了,定州不比澶州本身就偏远,而且一旦有战火,是真的有危险的。哥哥,私心里真的不希望你去。”
邦媛将花一放,道:“我知道,哥哥,可是你我兄妹,你不进则退我也是一样。既然已经迈出了那一步,总要做出成绩,才能在这世上立足。何况我身为女子。那么多女官都是我带出来的。我若是退了他们,岂不如这花朵一样,任人随意采摘唾骂?请皇兄遂我所想,我定不负家国,不负皇兄。”
赵滋没有说话,周围飞过几只黄鹂鸟,鸟语花香间,他忽然道:“若姐姐把你生为男子,我愿意辅佐你。”
这话别说是一般的内侍宫人,就是秦翰也白了脸,只有邦媛是经历过男女平等时代的,淡淡道:“这种事实是无法改变的,哥哥多想无益。反而是刚才看到秦大官,我有了个主意,哥哥何不任命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为定州节度使,但允许他不要赴任,这样的话,里子面子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