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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同却拽住了他:“别大惊小怪的。这栋楼在宿舍区的角落,一墙之隔有一片小树林,晚上经常有小混混到这边打群架。”

果然,宋同话音刚落,酒瓶子破碎的声音响起,混杂在浓稠的夜色里,和混乱的人声糅合在一起。

“你还是别来住了,连觉都睡不好。”宋同无奈地往后一仰,上半身躺在了床上:“这回还不错,才七点多。之前有一次他们半夜十二点打架,硬生生给我乱醒了,后半夜我压根没睡着。”

然而宋同的话并没能让赵捷全然放弃出来住的打算,后者只是低声对他说:“谢谢师兄,我会再考虑一下的。”

赵捷到家的时候还不到八点,李淑茵和赵毅依然和以往一样坐在客厅各忙各的。

见他回来,赵毅推了一下已经掉到鼻梁上的老花镜,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师兄怎么样?”

“他当然不错,”赵捷实话实说:“快结婚了,下周就去人家姑娘家里做客。”

“是么?”听到这个喜讯,李淑茵难免喜上眉梢,却也难免羡慕:“你跟他年龄差不多,你也得快点儿有消息才行。”

“妈,这种事得看缘分,急是急不来的。”赵捷无奈。

“你还年轻,妈得跟你说两句。”这些话李淑茵早就想说了,今天终于得了契机:“你得向你师兄学着点儿,要找就找一个和你一样有正式工作的,咱们团里单职工和双职工分房子的待遇可不一样。”

“我师兄和嫂子有感情,他们结婚不是只为了那些条件。更何况……”赵捷本来想接着反驳说以后都是商品房大家都能买,可他张了张嘴,实在是不想再争吵,最后还是敷衍地应了下来:“我知道了。”

周一赵捷起得很早,匆匆洗漱过后就开始在客厅里练身段,还把刚出屋门的赵毅吓了一跳。

“干嘛这是?”赵毅皱起眉:“你妈还在睡觉呢,用功也不在这一会儿。”

“我就是心里没底,想多练练。”赵捷头上已经有了汗珠。

赵毅回头看了一眼钟表,发现时间尚早,于是转头对赵捷说:“我看看你云手。”

赵捷给他比划了几下,果不其然,赵毅的眉毛越拧越紧。

“你师父辛辛苦苦教你的东西你都还回去了?”他用力拍在赵捷的肩膀上,语气倒是还算和善:“年纪轻轻的,怎么连点儿精气神都没有?没吃饭吗?”

这话一出,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妥:赵捷从早晨起来就在这里练习,确实没吃早饭。

“你歇着吧,我去买几根油条回来。”赵毅说着就出了门。

望着对方的背影,赵捷在心底默默反思:自家父亲确实没说错,在京剧这门艺术中,赵捷的确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重新去洗了脸,洗净了头上的汗,开始对着镜子开始打量自己的脸。

赵捷想:我大概是太瘦了,不止力不足,有时候唱戏的气也有点儿不够似的,以后得加强锻炼才行。

“赵捷?”大概是方才父子俩的说话声把李淑茵吵醒了,她睡眼惺忪地从卧室里走出来:“你们刚才嘀咕什么呢?”

“没事,就是我爸指点了我一下。”赵捷在洗漱间里回应。

李淑茵走到厨房给自己端了一杯温水,对自家丈夫的行为颇为不满:“你爸就是好为人师,你别管他。一人有一人的方法,你师父之前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演。”

赵捷听了这话,愈发没底的心态和格外不是滋味的念想拉着他直直往下坠。

他走到厨房,可怜巴巴地对李淑茵说:“妈,可我学我师父的本事最多才学了一成,他老人家就撒手人寰。”

李淑茵望着他,心疼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师父也是可怜人,年轻时收的徒弟好多都转行了,人到老年,连个能传承衣钵的徒弟都没正儿八经培养出来。”

正当这时,出去买早饭的赵毅回来了。爬楼梯的缘故,他也满头是汗。

“起来啦?”他接过李淑茵递给他的碗,把豆浆从袋子里倒了进去。

“你听听,你爸净知道说废话。”李淑茵笑了,并不想理会赵毅的寒暄,直接拿了三双筷子走出厨房。

“小赵,院里想在八月份办几场演出。你把你师祖纪念演出的事放一放,先排眼皮上的活。”

九点多的时候程团长找到了正在用《罗成叫关》的西皮娃娃调吊嗓子的赵捷,把下个月的演出计划递到他手里:

“你师兄有一出《白门楼》的任务,你就跟着薛老师来一出《状元媒》怎么样?”

“好。”这样的好机会赵捷求之不得,赶忙连声应下。

这是赵捷工作之后第一场正式演出,他铆足了劲儿想证明自己,把杜誉先前跟他说的几句话反复琢磨,几乎到了烂熟于心的地步。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扮演的八贤王赵德芳的确讨喜,十足的精气神和精雕细琢过的唱腔技法掩盖了他身量清瘦的弊处,一登场就得了一片叫好。

当然了,这也有他的亲师兄宋同和他的父母坐在底下带头给他捧场的功劳。

不过来自掌声的肯定确实给了赵捷信心,他演得很顺利,念白与唱腔都韵味十足。

直到演至中间,他猛然发现观众席上来了一位他的“老熟人”。

杜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坐在了后排最边上不起眼的位置,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似是在审视他的一举一动。

其实赵捷站在台上,灯光太亮,台下近处如何他压根看不清。可杜誉偏偏坐在了远处的边角,这让赵捷一眼就能看见。

剧场的暗夜之中,杜誉的一双眼睛落在赵捷眼里明亮得过分。

扮柴郡主的旦角正演到因婚事不顺而分外生气的部分,用又急又气的语气念白:“你们姓赵的无有一个好人!”

赵捷愣在原地,傻了一样。

宋同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开始走神,在台底下一个劲儿给他提示,恨不得上台推他一把,然而却徒劳无功。

旦角演了多年的戏,还是头一回碰上这样魂不守舍的赵德芳。好在她已人到中年,有丰富的舞台经验,便不紧不慢地走上前轻轻推了对方一下,提高声音重复说:

“你们姓赵的,无有一个好人呀!”

赵捷愣了一下,恍若大梦初醒,终于接上了她的戏:“啊!怎么把我也骂在其内呀?”

旦角松了一口气,接着一甩水袖:“不要在此虚情假意,快快与我请了出去吧!”

赵捷叹气唱道:“叔王责来御妹怪,此事叫我怒满胸怀!”

后半程赵捷竭力想专心演戏,但他克制不住自己,时不时就想往杜誉坐的位置瞥一眼。

终于,一出戏结束了,对赵捷的折磨也结束了。

大幕合上又重新拉开,赵捷鞠躬再起来时却发现,杜誉已然不见踪影。

他甚至没有卸妆的心思,穿着厚底的鞋、戴着一身行头,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这会儿天气并不凉快,戏服沉重,捂得他热出了一身汗,脸上的妆都有些花了。

赵捷出了剧院的大门,只见往来行人步履匆匆,压根没有杜誉的影子。

他忽然感到了一股绝望,心想:难道是我把他的事日思夜想,以致看花了眼吗?

好在下一刻熟悉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今天怎么回事啊?”

赵捷惊喜地回过神,只见杜誉依然穿着款式宽松而质朴的短袖和长裤,花白的发丝迎着夜风微动,映着他刚过三十岁的年轻面容。

赵捷往前走了几步,厚底鞋的缘故,此刻他比杜誉高了一小块。

他抓住杜誉的小臂:“杜誉,你跟我去见程团长吧。”

杜誉颇为不耐烦地挣开他:“胡闹什么。”

夏日夜间闷热,赵捷的脑袋也成了一盘浆糊。他憋了许久,终于赶在杜誉彻底烦了他之前问出一句:“你怎么过来了?”

“我怎么不能过来?”杜誉瞪了他一眼,从裤兜里掏出门票:“我是正儿八经买了票的观众。”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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