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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湖
作者:千里万里
简介:
这是一个关于上世纪最后二十年里两个戏曲演员的故事
爱情太短,遗忘太长。——聂鲁达
1984年夏秋之交,青年演员赵捷从戏曲学院毕业,进入临东省京剧团工作。纪念祖师爷的演出即将举行,院长给了他一个地址,让他去平原街找已经辞职多年的杜誉。
一切从这里开始。
“我曾经结识过这样一个人,因为认识了他,我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人这般活着;也是因为见识过他又失去了他,世间余下的种种对我而言都好似少了些什么。”
“他叫杜誉,倘若我师父当初没有与师门断绝关系,他原该是我的小师叔,可世事没有如果。曾经他是家喻户晓的京剧小生,如今他只留下安安静静的墓碑一座、传说几句。”
“玉叶入泥淖,盛景成荒草。转眼百年过,金银作雪飘。”
约20W字,年代戏曲文,赵捷×杜誉
纯情年下攻×少白头沧桑受,八岁半岁年龄差
一切设定都是瞎编乱造,与现实毫无关系,可以当做发生在平行世界,有任何不妥之处欢迎指正)
年下、BE、京剧、职业、现实向、一往情深、狗血、虐恋、剧情、正剧
上卷·吕布·温侯神射世间稀
第1章
2022年清明节午后,遥城。
公墓这种构筑物自然不可能设在闹市区,在遥城市也不例外。和山公墓虽在这座城市的主干道旁边,但周遭无比安宁静谧,除了当地一个985大学的分校区和屈指可数的几家门可罗雀的餐厅之外,再无其他。
一个青年把车停到停车场,下车之后立刻绕到对面,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师父,您小心一点。”
青年名叫林绩,生于1987年,是临东省京剧院的小生演员。
“夸张啦,我还没有老到走不动路呢。”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从车里下来,怀里抱着一大束颜色淡雅的花。
他大约已过了花甲之年,但穿着整齐合身的衬衣和西服裤,腰板挺得笔直,身量依旧适中,就连老人们发福后常胖的肚子上也看不出几分赘肉,因而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显得精神矍铄。
他甩开了林绩试图扶他胳膊的手,给了对方一个不满的眼神。
“师父,我也是担心嘛。”林绩赶忙锁好车跟在老人身后:“自从您五年前在台上摔下来轻微骨折,腿脚就一直不利索,晴天还凑合,一到阴雨天就难受得不得了。”
无巧不成书,似乎是为了迎合林绩的话,乌云密布了一上午的天空突然开始下起雨来。豆大的雨点不断滴下,在水泥路上连成水渍。
林绩赶忙撑开一把黑伞,不顾自己被淋湿的右半边身子,先给老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山坡上墓碑林立、松柏成片,但放眼望去色彩并不过分单调:上午已经有很多人来过了,几乎每一座墓前都被摆上了花束。
林绩陪在老人身边极为缓慢地一步一步往上走。走到一处,老人忽而停了脚步。
他转过身,微微垂下头,继续往前,看起来轻车熟路。
终于,他们在一处墓碑前停了下来。
老人虽然腿脚已经不再灵便,但还是极为小心地蹲下,把一直护在怀里的花放在了地上。
碑文用的是正楷字,从内容可以看出,墓中人名叫杜誉,生前也是临东省京剧院的小生演员,而立碑人名叫赵捷。
老人不顾雨水,径直抚上了墓碑。林绩也只得随着他的动作往前探身以便为他遮雨。不知过了多久,他清瘦而平整的肩膀竟开始微微颤抖。
起风了,吹得花束上的卡片掉了下来。老人把卡片拾起重新放了回去。
林绩发现这张素白的卡片上只写了一段短小而脍炙人口的戏词:
纪将军休要怒满膛
某家言来听端详
征战哪有息战上
自古征战两家有伤
人来看过葡萄酿
我与你两家解和,饮琼浆
落款是老人自己的名字:赵捷。
片刻过后,老人在旁边的墓碑前也放了一束花。这墓碑的主人名叫杜心苓,病逝于1962年,足足六十年前。
林绩见惯了这副场景,他知道此刻自己能做的只有默默陪在对方身边。
他拜赵捷为师是十年前的事情,当时他刚从临东省里的戏曲学校读完硕士研究生进入省京剧院工作。早在读书的时候他就听过多次赵捷的讲座,还受了对方数次指点,拜在赵捷门下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梦竟然能有成真的那一刻。
行拜师礼的那天虽有赵捷在业界的诸多好友作为见证,乐呵呵坐在上面的却只有赵捷一个人。
林绩跪拜的时候分外疑惑,他想: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只有师父在?难道不应该至少让师娘也过来吗?
不过这话他终究没敢问出口。他怕显得自己过于唐突无礼,也怕万一是师娘出过什么事,勾起赵捷伤心。
毕竟他曾听说过,赵捷膝下并无子女。
几个月后林绩第一次去赵捷家里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赵捷活了这大半辈子,竟一直未曾娶妻。
他房间的木质书桌上干干净净,除了纸笔手稿就只摆着一张他和另一个人的合影。这相片有年头了,林绩觉得看那布景肯定是在照相馆拍的,至少是二十年前,但被保管得很精细。赵捷用精致的相框把这张照片结结实实地保护了起来。
上面的赵捷青涩而风华正茂,和如今判若两人。他浓密的头发有点儿长了,笑容无比烂灿,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林绩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从没见过赵捷笑得如此开怀的模样。
另一个人站在他身边,看起来与他差不多高,五官清秀,身量清瘦又结实,生得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笑起来眉眼弯如月牙。
唯一不同寻常的是,这人的面容并不老,但头发却已经花白。林绩甚至无法根据照片判断他的年龄。
“小林,在看什么呢?”赵捷走进屋,微笑着问他。
林绩回过神来:“师父,请问这位先生是谁呀?”
赵捷眯起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叫杜誉,原本是我的小师叔,论辈分你该喊他一声师叔祖。只可惜我师父晚年私下里与师门断了来往,你就当他是一位普通的前辈演员吧。”
听了这话,林绩震惊无比,瞬间什么也说不出,但不止是因为赵捷的师父陈合英曾与师门断绝关系的秘辛往事。
杜誉他还是知道的,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在京剧圈子里曾红极一时,当年的名气比如今的赵捷还要大。后来因病逝世,时至今日已逾十年。
原来杜老前辈长这样。
杜誉为人低调,几乎从没参加过杂志社的采访,每次都以培养后辈为由,把机会让给年轻人。林绩从前只在学习的时候看过戏曲学校里作为教材的杜誉演出录像,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未曾扮上的杜誉。
的确是个神仙一样的人物。
“依我看,若论近三四十年的周派小生,你这位杜誉师叔祖是最好的。”下山时雨已经停了,赵捷走得不紧不慢,不比来时的步履匆匆。
这是私下里说话,因而赵捷没有生怕得罪人的顾忌,能把自己的心里话和盘托出:“不论是唱念做打哪个方面,他都像极了开宗立派的祖师爷周荣璋老先生。”
“是很像。”林绩赶忙应声。
这并非他随口迎合。他跟在赵捷身边学戏,平素后者给他作为参考的影像资料几乎全是当年杜誉留下的,杜誉的艺术他已经见识了太多太多。
“只可惜天妒英才。”赵捷叹气道:“他要是还活着该多好呀。”
雨虽停,天却依然阴沉沉的。风还是在吹,带走了赵捷的话音。
“你今天晚上有演出是吧?”坐到副驾驶位上,赵捷忽然问。
“是,昨儿响排了最后一遍。”林绩启动了车:“我跟刘老师还有张老师搭戏,演《状元媒》里的八贤王赵德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