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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笑回身,轻轻笑笑,看着疑惑的白棋,笑着解释道:“喏,你发现没,‘焰火’风格主打就是个执着,明明很简单的处罚事宜,非要尊重劳什子规矩平等什么的,折腾这么一大圈子。”
白棋耸耸肩,还没接话,只听他又道:“所以,结局摆在眼前,你还想听我的什么回答呢?”
午后的光最暖,撒一地温热,风儿低语,说着不可言明的三言两语。荒星物资短缺,历经半年的开荒期,才获得这一小片休憩地。
放眼望去,欧式风格的四层小楼尽作背景,楼下萦绕满溢的细碎小花,白色花瓣点点,随风摇曳。言笑就站在这样的风景之中,笑意不达眼底,静静地回望着白棋。
语气也轻,全无怪罪,全无抱怨。
“或是说,你还想确认什么呢?”
白棋心间一滞,无措地喃喃着,好在言笑学习过唇语,依稀看清他想要说什么:
“可你才是潮汐啊。”
——他在替自己可惜。
言笑笑意加深,颇有几番讽刺的苦笑意味。
要说可惜确实可惜。潮汐是‘天坛’上的第一天赋卫兵,是缔神计划的核心,是那个罔顾森严规矩想逃课便逃课的意气少年,是唯一一位敢于挑战‘天坛’权威的绝决勇者。
他有足够任性的资本,最不济,他还有永恒之心作为筹码。
纵使后来自甘堕落,他仍可以撑起‘伊甸’尝试与‘焰火’做局硬碰。当年红玛瑙号若是非要拼个鱼死网破,他也未必会输。
只要他想,他本可以风光无线,成为所有人都仰望的存在。
确实可惜。
世事无常。
先生用最惨烈的方式教会他成长,如今他不再少年,认命了。
自由可以属于唐诏,可以属于言笑。
却独独不能属于潮汐。
“大家都以为当年只要林希做局,殊不知,这是二人分别计算好的结局:潮汐扮演林希以命易命,林希扮演潮汐获得畸形的自由。事成,潮汐的意识搭载林希的身体,行走于阳光之下。”
时至今日,尽管白棋早早猜到,可亲耳听到当事人解释真相亦相当震撼。当年潮汐一事轰动整个‘焰火’,外人不知道潮汐和林希的分别,只知道从那天起,潮汐二字,彻底从‘焰火’档案中消失……
兜兜转转,他们竟然只为了‘焰火’中没有潮汐的痕迹么?
“就是你想的那样,”言笑苦笑一声,道,“连我都蒙在鼓里。”
白棋猛地抬眸,急急问道:“当时在红玛瑙号上,你不是已经……已经回到过去了么?”
言笑一顿。
白棋还在等他的回答,然而言笑却放任了沉默扩散,许久许久。
“嗯?”白棋撑着眼睛,没敢失礼,小心翼翼地试探问出声。
言笑才回神般,眨眨眼,轻声道:“我当时,是要杀了他的……但被一把鹰刀拦下来了。”
他抬头对上白棋疑惑的眸子,举起手中的鹰刀,继续道:“就是这一把。”
“什么?!”
‘焰火’的鹰刀与卫兵一一对应,在言笑穿越的过去里面,怎么可能出现第二代潮汐拥有的鹰刀?
“永恒之心定义永恒。因我定义了时间,所以需要利用道具穿梭时空。”言笑慢慢地、慢慢地把最后的话语说完,“但如果直接定义的是时空呢?”
如果直接定义时空——
白棋惊地退后两步:“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有人早早穿越到过去时空,只为救下首任潮汐。
“林希走前,特意见过我一面。”旧事重提,言笑被磨练地了无所谓,话语里不掺波澜,道,“我当时不解他的想法,曾劝过他,说他这一去恐怕要把命赔在里面。”
“但他说不会。他还笑,笑着说活着才有希望,不能轻易放弃生命。”
“我当时不懂。”
“现在懂了。”
……
楼阁上,唐诏悄然站在落地窗白色纱帘之后,视线凝在花园外二人身影之上。
直到二人分别,金色硬币迎光一闪,花园里仅剩言笑一人。
只见他默默舀出清水,再拿滴管细细地浇灌在每一株小花上,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重复,认真又虔诚。
“叮咚。”
通讯端闪烁,拉回唐诏的视线。
【卡特琳娜】:‘焰火’已经计划离开紫微星系
【卡特琳娜】:你什么打算,还在荒星?
【卡特琳娜】:‘焰火’只是把他当作临时落脚之处,最多百年,这一处的星系也会因为恒星失衡破裂
【卡特琳娜】:总部不会再带着你们的,你们资源短缺,届时又如何转移?
“叮咚”的声音还在继续,唐诏皱着眉调了静音,然后慢吞吞地回复。
【我有一贝壳】:不用担心啦,老板的意思就是让我们死在卡莱薇拉。
【卡特琳娜】:……
【卡特琳娜】:又叫卡莱薇拉?!
【我有一贝壳】:哎呀,起名废想不出别的嘛!再说,我觉得挺好,我与言笑相遇在卡莱薇拉,亦将同葬在卡莱薇拉。
【卡特琳娜】:[我是狗,我不该来.JPG]
【我有一贝壳】:话说,你上次说要给我寄适合卡莱薇拉土壤的花种
这句刚发完,通讯端传来“滴”的一声故障音。
【通讯对话仅支持好友关系间传递】
唐诏:“……”
额!至于么?
他无奈扶额,摘下手环,随手扔进沙发里,挽起袖子快步进入厨房。案上砂锅咕嘟咕嘟炖煮着,唐诏拿起菜刀,切了一小段提味的香菜。
“不忌口的话,多放一些吧。”
不知何时,言笑已经回来,倚在门边没上前,目光流转在唐诏的露在外面的手臂上,眼底划过几分担忧。
唐诏抬头,弯眉笑道:“好呀。”
他自然不会拒绝心上人的小小建议,重新操刀又备了一份。
“饿不饿?”他问道,“茶几下我藏了些酸奶,你先喝点那个。”
言笑瞟了一眼砂锅,道:“加麻加辣?”
“欸?”唐诏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稍愣了一下,揉着头发打哈哈道,“中辣,嘿嘿,中辣。”
言笑严重怀疑他嘴里那个“中”和“重”同音不同字,劝道:“要注意忌口的。”
“你最近受伤了?”
“……没。”
“哪忌哪门子的口!”唐诏不甘不愿地软声抱怨着,“我也没受伤……”
他是真的理不直气还不壮,被言笑看着,气势径直矮下半分,贴过去靠在人的肩头撒娇道:“阿言,我想吃嘛……”
言笑无奈回揽着人,道:“下不为例。”
“芜湖!好耶!”
唐诏开开心心地跑远,一手拿起锅铲一手拿着垫布掀开锅盖,内里鱼肉肥美,飘着红色的油花,香气四溢。
午后阳光暖暖,透过窗,斜射铺满大半个厨房,加温室内的热度。唐诏擦了下颈侧落下的薄汗,动作极尽肆意。
身后,在人看不到的死角,言笑眼底的情愫才敢汹涌澎湃,那是不可言说的万千悲哀,是永远回不到的从前。
他攥紧拳,死死压着任何关心的问话,极轻极轻地吸气。
尽管他知道唐诏不会察觉。
不过三步的距离,卫兵的五感十分敏锐,若是从前的唐诏,绝对会捕捉到这一丝丝波动。
但现在不会了。
那些人剜出唐诏的械心,活体榨取他所有的能力,从天赋卫兵变成普通人,普通到甚至无法适应荒星的自然环境,生命体征迅速凋零。
这就是离开‘焰火’的代价。
言笑闭了闭眼。
潮汐和永恒之心必须留在‘焰火’。在他和唐诏之间,必须要有人成神。
“为了最后的和平。”
唐诏闻声回身,笑着问他道:“要开瓶酒嘛?”
言笑立刻垂下视线。
“阿言?”
“小酌一些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