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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微星。
雪白的窗帘,雪白的窗,雪白的墙面,雪白的墙。
偶尔有微风拂过,飘进阵阵松香,拂过吊瓶滴答滴答,拂过床上人苍白的脸庞。
病房色调偏冷,唯一的颜色便是青年男子着褐色军装,身姿挺拔,端正认真地充当照顾者的角色。
“唔……”
昏迷多日的人终于转醒,脑子还转不过来,刚看清见是男子,直接道了句:“封琉,我菠萝派被人炸了……”
偏偏重伤未愈导致身体未能及时顺从下意识,这句话不清不楚地含在嘴里,倒似委屈极了。
听声音,封琉应该是把什么放在床头柜上,不多时,香喷喷的菠萝气冲散松香,钻进人的鼻孔里。
自然想要伸手去够,可惜四肢失联般动弹不得,反而因用力,神经末梢反馈巨大的疼痛感直袭大脑皮层。
“嘶——”
“伤势太重,他们只能重新拼装了你的身体。”封琉说话不带语气,听起来像仅仅陈述事实,“但配适材料稀有,许多组织器官都是临时培养,包括消化胃。你醒的不是时候,他们还没来得及给你组装。”
什么?!
凭什么最后装胃?!
凭!什!么!
像是早知道这人要问,封琉及时补充道:“适度缺失消化系统并不会过多影响机能,方便你提前苏醒,减少排异反应。”
唐诏:“???”
“我饿。”
“先忍着。”
“我不!你都买菠萝派了,干嘛不许我吃?”
封琉道:“只是担心你寻死。”
“你要不要寻思寻思你说的是人话么?”唐诏凄然道,“我现在更加生无可恋了。”
“不会的。”封琉十分认真。
哼,唐诏愤恨。扬言自己好歹是‘焰火’排名第二的卫兵,怎么可能真被一口菠萝派拿捏!
十分钟后。
事实证明,就算是‘焰火’排名第二的卫兵,亦有最致命的弱点。
唐诏痛的思维凌乱,最后硬是靠着那点菠萝气儿挺过来。
还是菠萝派凉了,散发不出来任何味道了,这人才重新陷入昏迷。
阖眼前,唐诏不忘哑声嘱咐:“下次,记得,带俩。”
封琉:“……”
就真,拿捏死死。
……
又过三天。
唐诏伤势转危为安,期间却再未醒过,封琉连夜往返跃迁到主星买了两只菠萝派,脸色沉得吓人。
“麦麦乐很快就要开不下去了……”
封琉还未说完,只听床上声音幽怨:“为什么?”
“……”
可能连D区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被家卖甜品的挑战了医学权威。
封琉叹口气,解释道:“连紫微星都要面临能源枯竭的危险,主星,同样逃不过。”
与当代人不同,在‘焰火’编制体军中,尤其是首代领队,他们仍旧保留一千年前的习惯叫法。
那时的主星沿袭君主立宪制,打造过许多文明,直到卫兵出现打破平衡,紧接着战火迭起。尽管‘焰火’用最快的速度占据统治地位,将紫微星选址在现在的位置,使主星免受血光之灾,后来更甚专门派遣军队驻守,但时过境迁,曾经的主星也终会走向末路。
这是不可避免的结局。
‘焰火’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保留其上文明痕迹和文明信息,复刻在特定的容器内,等一切准备就绪,再将之添在神的身上,委托神记住那些辉煌。
唐诏默默祈祷:希望神也能记住菠萝派的味道。
真的很好吃。
下一秒,唐诏灵魂提问:“他们把我的胃装上了嘛?”
那架势大有一副只要封琉敢否认、就表演随时昏迷的样子。
好在封琉点头道:“嗯,卫兵恢复能力很高,再休息几晚,应该可以痊愈。”
“痊不痊愈倒无所谓。”唐诏不甚在意地摆手,“现在能吃菠萝派就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封琉无奈调高床板角度,方便人将就享受。
隔了会儿,封琉重新开口道:“总部还需要找你问话。”
“嗯,好。”唐诏忙着大快朵颐,随便应和道。
“我听说,七年前的事情遮不住了。”
封琉语气寡淡,神情同样如此,如果不是彼此熟悉,唐诏根本理解不到事态的严重性。但唐诏并不想多提,嗦嗦手指,拿起剩下半块:“嗯,差不多吧。”
“焰火”授课下的卫兵教养极高,很少戳人痛处。封琉岔开话题道:“重新拼接不代表重铸,老板特意下命令要求D区在原身基础上修复,似乎很看重你。”
唐诏心道:那哪是看重我,分明看中的是神之潮汐的身体吧!
只听好友继续道:“你自知,更不应以身涉险。”
唐昭动作微停,神色认真地盯着人,半响,低语着:“封琉,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何事?”封琉眼神微冷,他虽奉令驻守主星,不代表关于好友的消息便是一概不知,但他同样做不出说教迫人的事情,其中弯弯绕绕,他更希望好友自己明白。
“帮我把另外一块菠萝派也拿来。”
“……”
唐诏美滋滋地享用,宽慰道:“放心,我拎得清是非对错。”
封琉犹豫很久,慢慢地给出提示:“你没发现身上少点什么么?”
果然,话音刚落,唐诏猛然抬头,鼓着花栗鼠般的脸颊,迅速用手小范围活动着翻找——
“我蜂蜜!之前心思揣兜里方便就没放冰箱!!!”
第三十五章 我嗑的cp被迫BE了
唐诏整个人都不好了。
真真大意,还想着随时能给言笑一个惊喜,这下全完了,根据好友的描述,当时出事的时候连他都尸骨残存,更别提那一罐蜂蜜。
唐诏难过地低下头,塞完最后一口菠萝派,神情落寞地靠在床上,好似失去所有珍宝的巨龙,世间苍苍,再无任何值得提起兴趣的必要。
莫名的情愫扩散开来,封琉依旧用那没语气的声音说道:“不必悲伤,我不插手你的选择。”
这话儿说的怪,唐诏却懂多年好友的顶级理解,他怏怏笑道:“别多想嘛,主要是我那蜂蜜是我拿物资换的……”
“都可以。”封琉打断了他的话,道,“只有件事我需要提醒你,从严格意义上讲,言笑并不属于‘焰火’,你们亦不是同一类人。”
唐诏咽了口水,抬头看向好友,没想过平素不声不响的人竟会率先打破天窗说亮话。
“你应该记得末训的教导词。”封翎道,“在‘焰火’,搭档们之间山鸣谷应。但与搭档们交往是需要注意手段的。若无法驯服彼此,他就会成为你唯一的软肋。”
作为‘焰火’曾经最优秀的卫兵之一,唐诏并非自夸,当年的潮汐没有任何缺点。那时候的言笑不过是名弃子,那时候俩人身份便隔着千山万水。
如今他可以使用情感,拥有喜乐悲伤,却再无当年荣光;而言笑作为永恒之心唯一的持有者,所做所选,注定与他背道而驰。
封琉没有说错,他抓不住人的。
言笑的野心勃勃,藏在温和的皮囊之下,如万年不化的寒冰。同时,言笑对自由的渴望、对永恒之心的憎恨到达了无可阻拦的地步,宁愿化身最脆弱的飞蛾,也要实现一瞬扑火。
这样的人啊,又怎么可能甘心属于‘焰火’、属于他呢?
但唐诏却慢慢笑了:
“七年前我离开‘焰火’之时,老板只用八个字为我送别。”
“旻囚飞鸟,溟缚山河。”
“我始终不懂。明明百川终归大海,雄鹰向往苍穹,何来囚缚之说呢?”
“直到青丝湖下言笑危在旦夕,我因原因种种,不得已离开卡莱薇拉、在第十七块方砖听到烟花绚烂……那一刻,我心中五味杂陈。”
说到这,唐诏停了下,反手握住胸前的极光项链,一句一句,将剩下的话说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