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像攒足了一整个春天的绿色,某一刻突然迸裂开的味道。
匍匐的植物在向上生长,朝着阳光。
“人都走了。”淮烟说。
“嗯,都走了。”向默呼吸声很重。
淮烟动了动身体,两个人贴得更紧了:“都走了还不松开我?”
向默的呼吸更重了:“过了三分钟了。”
“所以呢?”
向默整个人软踏踏地趴在淮烟身上:“我怕黑。”
第26章 凭什么啊
淮烟感受到压在肩膀上的重量,一把掀开头顶的大衣:“你没事吧?”
向默半闭着眼,慢慢松开淮烟的腰跟腿,手心撑着墙站稳。
等他再睁开眼,呼吸已经平稳,眼里一片平静,还裹着一丝丝懒懒的笑意:“没事儿,谢谢你配合我,刚刚那几个人跟我有矛盾,平时下手都挺狠的。”
向默此刻的语气,让淮烟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好像刚刚趴在他肩膀上说自己怕黑的人不是他一样。
淮烟掀开向默撑在他耳边的胳膊走出来:“没事我们就走吧。”
淮烟自顾走到巷口了,听不到身后的动静,一回头,向默还站在那没动,他出声催了一句,向默小跑着跟上来,胳膊弯里还搭着他的外套。
向默跑过来,把外套递给淮烟:“挺冷的,你要不要穿?”
淮烟没客气,接过他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向默衣服大,淮烟把衣领紧了紧,两手揣在大衣兜里。
鼻尖隐隐有药味跟消毒水味钻进来,淮烟心里,回去之后赶紧给他换几套衣服,他很不喜欢向默身上带着跟孟宁身上一样的消毒水味。
回去的路上路过华生侦探社,向默老远就看见卷帘门没关上,下面有条缝,有个孩子趴在路面上,正顺着卷帘门缝儿里扔石头呢。
咚一下,啪一声,惊得不远处的狗汪汪直叫。
“那孩子,你干什么呢?”向默跑过去,“别往里扔石头了,谁家孩子啊,调皮告诉你爸妈了。”
趴在地上的孩子听到有大人来了,一骨碌爬起来,手里还攥着没扔出去的石头,扭头就跑了,生怕被抓住挨揍。
向默走近了才看清,卷帘门不是没关严实,而是坏了,下面明显是被人暴力撬过的痕迹,铁皮都卷了起来,带着尖茬儿,还有红褐色的铁锈痕迹。
“谁那么缺德啊,把我门给撬了。”
向默四处看看,用脚踢了踢,卷帘门轰隆隆地响,声音很刺耳,听得旁边的淮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巴往衣领里缩了缩。
淮烟也用脚尖儿踢了踢卷帘门,动作很轻,没弄出刺耳的动静出来,面不改色地说:“不知道,可能是小偷吧,你要不要进去看看丢没丢东西?”
侦探社隔壁烟酒超市的小老板就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抽烟呢,看清淮烟的脸之后,掐着烟嗓哎哎哎了半天,最后指着淮烟说:“你怎么睁眼说瞎话啊,这门就是你撬的,那天我都看见了,你撬门的那根铁棍还是从路边捡的呢。”
小老板干瘦干瘦的,像个猴,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是一小团,站起来佝偻着腰,走起路来更像个猴了,还特意给向默指了指路边那根生锈的铁棍。
“向默,我那天都亲眼看见的,就是他,气冲冲地过来拍门,拍不开就从路边捡了根铁棍,直接撬开的,你是没看见,很暴力啊。”
淮烟扶额:“…………”
向默顺着小老板指指点点的手,看清了路口墙根儿那确实有根铁棍,上面都是红色铁锈。
他扭头看向淮烟那张无语的脸之后瞬间就笑了:“记得赔我,给我换个新的卷帘门。”
淮烟扫了小老板一眼:“……多大点儿事,您记性可真好。”
侦探社没丢东西,但是地板上都是孩子扔进来的小石头,杯子被砸碎两个,椅子歪的。
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淮烟跟向默拿着卷尺量好卷帘门的尺寸,淮烟又打电话约人上门装门。
两人收拾好了就没多留,跟着向默回了68巷的家。
昨晚他们走的时候忘带小乌龟皮皮了,淮烟住在这里的那段时间把皮皮照顾得很好。
向默一回去就给皮皮换了水,又从冰箱里拿了一些面包碎,切了最后一点肉喂给皮皮。
淮烟站在旁边看着,时不时用手指头戳戳皮皮的乌龟壳儿,皮皮头往里缩了缩,很快又伸出来,探头看看。
“你养皮皮多久了?”淮烟问。
向默又洒了一点面包碎说:“一年多了,随便在花鸟市场买的,看着挺好玩儿的就买回来了,小乌龟皮实,很好养,别的精细的我也养不好。”
“也是,那盆兰花就被你养得半死不活,最后都是黄叶子,”淮烟笑,“这三年多都是我在照顾,你还没看见吧,在阳台上放着,绿油油的,现在长得很好。”
“那些太精细的东西,你确实养不好。”
“那株兰花是你从暗河边带回来的,说是听人讲,开花的时候会很好看。”
“那盆兰花开花的时候确实漂亮,一层一层淡黄色的花瓣,花瓣四周还带着浅浅的绿调,花蕊是白的,不是纯白,带着点儿红,香味很清雅,我很喜欢。”
淮烟兴致很好,说起这些的时候一直看着皮皮,脸上始终挂着笑。
向默在旁边只是默默听着,什么都没说,也没反应,像是在听陌生人的倾诉,他只觉得淮烟说的那些,很陌生,也很远,是他摸不到碰不着的东西。
也不属于他。
淮烟又说了一些关于祝城渊的事,最后才意识到向默冷漠的反应。
只有他一个人在回味过去。
在淮烟的记忆里,关于向默的一切都是热气腾腾的,看着向默无动于衷的模样,心里又有些发堵。
如果向默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他是不甘心的。
但是不甘心好像没有用,他如果真想不起来,他又能怎么样呢?
很快,一股无力的“凭什么啊?”又从淮烟心里冒了出来。
凭什么啊?
淮烟也不知道凭什么,心里堵着的地方很快生了根,长了刺,很尖锐,很想扎人。
“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都不记得了,”淮烟不再说自己跟祝城渊,反问向默,“那你跟我说说你跟孟宁吧。”
听出淮烟话里的刺,向默只说:“没什么可说的。”
淮烟还不松口:“就说说你现在记忆里有的,你们是从小就认识吗?”
向默点点头:“对,我跟他都是十三区福利院长大的,他小我两岁。”
淮烟眼里的黑跟迷尹街的永夜一样浓:“那你们平时都是怎么相处的?”
向默没回答,拍了拍手心里的食物渣,打开水龙头洗手,一直搓着指缝跟指甲。
淮烟靠着门框,听着哗哗的水声,歪着头看着向默冷峻的侧脸:“跟普通伴侣那样吗?”
向默随口问:“普通情侣是什么样?”
“就像我跟祝城渊,一起吃饭,一起生活,偶尔会吵架拌个嘴,但很快会和好,我们会接吻,睡在同一张床上,会跟彼此说我爱你,然后我们会做,不停地做。”
向默关了水龙头,擦干净手,手臂上的伤口跟毛衣摩擦着,刺刺地疼,也很痒。
“他很忙,平时都是我去找他。”向默只说了这一句,转身出了浴室,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淮烟追出去:“你们会接吻吗?你们会睡在一起吗?你们会做吗?”
向默避开淮烟的脸,转身进了厨房,他很想把淮烟的刺包起来,但他好像没有好办法,只好转移了话题:“我饿了,煮点东西吃,你有想吃的吗?”
淮烟站在客厅中间,视线虚虚地盯着被磨得很圆的桌角,深吸一口气,终于收回了扎出去的刺:“我也饿了,你给我煮碗面吧,我想吃你煮的面了。”
冰箱里的食材不多,有的已经不新鲜不能吃了,向默最后煮了两碗清汤面,很快端上餐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