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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这样一副神情,斐偌哪里不知道他是来问什么的,侧过身子让他进来。
“进来吧。”
季北午:“好嘞。”
两个人坐在一旁沙发上,斐偌慵懒地靠在上面,问:“你想问些什么?”
季北午挺起腰板,双腿合拢,局促开口:“我想问,我们初遇是什么样的。”
斐偌笑道:“真的很想知道?”
季北午快速点了点头,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紧紧地抿着唇,像是准备好直面人生的黑历史。
斐偌控制不住笑出声,笑出了泪花来,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光:“好啊,我告诉你。”
季北午来的时候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了,虽然他当时的头发不好看,但脸和身材都是能打的,换言之,除了发色,其他的应该都是优秀!
所以才敢来找斐偌问当时的情况,脑子里想得很美好,说不定斐偌还看过他帅气的‘演唱会’呢!
斐偌慢悠悠开口:“是我14岁那年,除夕夜里,外面飘着雪,在一个不知名的街头,我们坐在一个椅子上。”
季北午突然涌上来一股不好的预感,“你14岁的时候,我应该是16岁……除夕夜……飘着雪……除夕夜!!!”
他失声道,双眼瞪大,回忆起那年除夕发生的事。
不会吧……不是吧……
—
他当时被爷爷嫌弃,跟着他爸妈回了a城找姥爷,他姥爷打开门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吓得心脏病差点犯了。
缓了好一会儿,盯着他的脑袋,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染、染回去!”
他姥爷年纪挺大,人处高位又保守,看见他这种奇奇怪怪的发色,联想到过年会有多少人嘲笑他们家,下了死命令。
他姥爷可是说一不二的人,可他当时青春期,死犟,说什么都不愿意把那一头绿毛给染回去,居然学了一回离家出走。
走在路上的时候,回忆起一家人都不喜欢他的头发,他哭得好伤心,正巧夜晚飘着雪,像极了电视剧里失魂落魄的男主。
他中二病犯了,嚎的好大声,只觉得人生太失意了,哭累了就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
越想越伤心,边哭边说:“他们都不懂我啊——是爱情侮辱了绿色,啊——”
“我要为绿色正名——我爱绿色——他们不懂艺术,这是艺术!”
“呜呜呜呜啊——知己何寻啊——他们都不懂我!”
看着这此情此景,脑子里适当想起BGM:“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和他坐在一个椅子上的黑衣人,气到手抖,冷漠地开口:“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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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北午的笑容僵硬,如坐针毡、如履薄冰,抱着侥幸心理地问:“你当时应该只是路过吧?”
斐偌看了季北午一眼,勾起唇角,“当然不是——”眼神中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我就坐在你旁边。”
没说假话,季北午现在想死,哦不,是替16岁的季北午和现在的季北午社死。
“哈…哈,那还真是巧啊。”季北午的笑容扭曲,这一刻,他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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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北午属实想不到他身边居然还坐了一个小屁孩,穿着一身黑,戴着黑帽子黑口罩,几乎要和黑夜融为一体。
怪不得他当时没看见呢,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哭得太投入了。
“干…干嘛?”季北午抽噎地问。
“哭什么?除夕夜不是应该高高兴兴吗?”斐偌淡淡地说着。
季北午想到这个就难受:“我被赶出来了,呜呜呜啊——”
“为什么?”
季北午难过极了:“他们一点也不懂我……”
斐偌看着他一头毫无质感的荧光绿,抽了抽嘴角:“真的很丑。”
季北午一听,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嚎啕大哭:“你也不懂我———啊———”
声音太大,路过的人都奇怪地看过来,还有些人明目张胆地打量着他们。
斐偌对这些视线很敏感,伸手压低帽子,心中不自觉紧张起来,赶紧出声:“别哭了!”
季北午顿了顿,接着哭。
哭得斐偌头都大了,环境越来越紧张,斐偌的手心开始冒汗,呼吸不自觉重了一些,只好哄道:“好看,好看行了吧!”
季北午止住哭,擦了擦眼泪:“真的吗?你也觉得好看?”
斐偌只想让他赶紧闭嘴,敷衍道:“对对对。”
谁知季北午居然就因为这句话停止了哭,擦掉眼泪,又擤了擤鼻涕,将纸团丢进垃圾桶里。
“谢谢,我也觉得好看!”季北午笑了起来,两只眼睛已经肿到不行,但黑漆漆的眼珠子泛着光亮。
只是听见别人说他的头发好看,他就被哄好了,前面的不开心一溜烟全忘了。
这让斐偌对他有了点兴趣,便问:“你不觉得丢人吗?当然……我是说,在街头大哭这件事,不是说你的头发。”
“这有什么可丢人的,每个人都有想哭的时候,今天正巧是我难过,明天又会是别人,哭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季北午抽噎着,听见这句话反而不解。
第54章
直到周围没几个视线后, 斐偌紧张的心情才缓和许多,整张脸掩藏在帽子和口罩之下,只露出眼中的一丝暗光:“是啊, 但又有几个人能像你一样坦诚,不过我看你都染这样的发色了, 应该也不会在意别人的视线。”
季北午转头看着隔着两个位置的黑衣人, “你好像很难过?”
斐偌否认道:“不难过。”
天空中的雪越下越大,落在行人的肩上, 季北午注意到黑衣人的帽子上和肩背上落满了雪花,而他旁边的位置上也铺满了白色, 看样子这个人已经在这里坐了很长时间。
他在骗人, 他也无处可去吗?
季北午收回视线,洒脱道:“不是我不在意别人的视线, 而是我只在意我在意的人的视线, 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和我又没有关系, 我难道还能凭几句话就改变他对我的看法吗?”
斐偌转过头看着旁边一头荧光绿的男生, 恶狠狠地说:“可是那些视线很恶心, 很讨厌, 像是充满粘液的虫子,一旦沾上, 怎么都甩不掉。”
那些人, 看着他的时候带着恶意, 但看见他的脸后,又会变成下流的调笑, 哪怕他还只是一个没有分化的小孩, 也会用恶心的视线打量着他。
他厌恶那些眼神。
季北午真诚建议, “不就是虫子吗, 这虫子恶心你也会恶心别人,可能都轮不到你收拾他自己都作没了,不过你要是真的很生气,那就套麻袋揍一顿好了。”
“别让自己难受,应该让那些人难受。”
“揍一顿?”斐偌重复道,许是从小的教养让他忘记了,他可以用这种方法。
季北午没注意到黑衣人的眼中出现了点别的光彩,说完后转头看向他,总结道:“你应该把自己想成一面镜子,他们恶意揣测你的眼神,都不过是反射自己贫瘠干枯的内心。”
斐偌一愣,瞳孔收缩,整个人愣在原地,来来往往的人好像在这一刻都消失了,他的视线里也只留有眼前人认真的模样。
是啊……
两个人对视一眼。
季北午突然开口:“你的眼睛真好看。”
斐偌连忙回过神,转过头移开视线,“还行。”
季北午遗憾地收回视线,他真觉得黑衣人有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睫毛弯弯,只是对视一眼,他都有一种脸热的感觉。
冷风一吹,吹得他有些害羞,连忙咳了咳,“不过你现在还是个小孩,别老是想七想八的,好好学习才是正道。”
斐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也是个小孩吧,成年了吗你?”
季北午心虚:“我快了!”
看着面前的人个子也不大,应该比他小才是,于是理直气壮起来。
斐偌闭嘴,懒得跟他说话,本就是萍水相逢,两个人心境也不一样,对于他来讲也只是一个陌生人,唔……一个解决帮自己解决了一件心事的陌生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