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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令人难忘的夏季,因为杜邦家族在此期间举行了两场葬礼,分别是玛卡.杜邦先生和卡萝.赫胥黎女士。

兰斯菲德的父亲亚历山大.杜邦死于飞机失事,尸骨无存,所以家族墓园里只有他的衣冠冢。

杜邦家族的墓园位于岛上最东方,因为在这里能最早看到海上日出。

卡萝夫人的崭新墓碑前放满了百合花、康乃馨、白菊和马蹄莲,周围移植了她生前喜欢的白色山茶花。

兰斯菲德身穿黑色丧服,右臂上绑着黑色丝带,他怀中抱着一大捧紫罗兰,是整片墓地前最生动的一抹紫色。

作为族长,他走在人群最前方,秦墨只能看到他挺直孤寂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他不由对这个强大冷酷的男人生出几丝悲悯。

此刻已近黄昏,夕阳垂落在远方,它在降落到地平线以前,发出最刺目的金光,周围的晚霞染上金边,这样灿烂的傍晚,像是卡萝夫人一生的谢幕。

秦墨想起了和卡萝夫人第一次见面,那天他们在她的玻璃花房聊了很久,音容笑貌仿佛还在昨日。

当天晚上,兰斯菲德发起了高烧,他白皙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眼睫紧闭,时不时发出梦呓。退烧药好不容易喂了下去,过几个小时又烧了起来,秦墨摸了摸他的额头,像一个滚烫的烙铁。

霍尔顿.菲斯从外地坐直升飞机赶过来,卡萝夫人的噩耗来的太过突然,他下了飞机已经赶不上葬礼仪式,却又得知兰斯菲德生病。

霍尔顿看到兰斯菲德昏迷不醒,一言不发的出门,那镜片下的眼神锐利的可怕,几名家庭医生战战兢兢地缩在一起,像一群受惊的鹌鹑。

“不行就加大药量,他的神经系统本来就受过伤,如果他有三长两短,我要你们的命!”

“霍尔顿先生您放心,只是一次普通的发热,很快就会好转的。”

“我们会一直守在少爷身边观察,请您放心。”

霍尔顿冷冷的扫视他们:“最好是!”

推开门他松开领结,心情烦躁地坐在兰斯菲德床边的高背椅上,他的目光在屋内每一个人的脸上巡视着,最终面容冷酷地命令道:“封锁消息,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离开岛上。”

艾伦对霍尔顿很恭敬,根本不会质疑他的命令,只低声应和,转身下去布置一切。

秦墨坐在兰斯菲德身边,低垂的睫毛挡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看来霍尔顿在这座岛上的话语权很高。

霍尔顿目光灼灼的盯着秦墨,他从来就不打算信任这个亚裔。

他皱眉道:“你,下去吧。”

秦墨抬头,对上霍尔顿不善的目光,诚恳的说:“我想留下来照顾他。”

“这里有专业的医生,需要你时我会叫你过来。”霍尔顿态度冷硬。

秦墨只好让兰斯菲德的手松开自己,然后用蘸了冷水的手帕擦了擦他因高烧而泛红的脸颊。

“好了,这些事会有人来做,你可以走了。”

在霍尔顿不耐烦的催促下,秦墨只好离开。

等秦墨走出了房间,霍尔顿脸色阴郁地对瑞文招招手,低声吩咐:“盯紧那个小子,我总觉得他不对劲。”

经历这样的变故,瑞文面色有些疲惫,但他的双眼仍然闪烁着精光,只要是和兰斯菲德有关的事,他总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好的,霍尔顿少爷。”

霍尔顿是兰斯菲德从小一起长大的知己好友,无人不知。他们背景相似,菲斯家族和杜邦家族联盟已久,兰斯菲德少年丧父,霍尔顿也是如此,相似的成长经历让他们彼此无间。

或许因为主人出了事,庄园里看起来笼罩着紧张严肃的气氛,秦墨回到隔壁的房间,他简单的洗漱后,打开衣柜,之前定制的衣物、配饰都已送过来摆放好。

他并不像兰斯菲德喜好奢靡,也不追求华丽昂贵的衣物,他从小接受的传统教育让他更偏向于简约舒适的衣着,他找了一件浅灰色的短袖随意套上。

拉开窗帘,一轮明月挂在天上,夜里的海看起来漆黑一片,或许是因为封锁了岛屿,沙滩边的景观灯全部没有点亮。这样的月色里,反而有些阴森森的渗人。

秦墨抱着手臂,他想起卡萝夫人经常会去夜晚的海边祈祷。

——“以后有空的话,可以来这看看,这里是距离月亮最近的地方。”

秦墨突然想起了卡萝夫人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不免陷入沉思。

她的用意是什么?

她为什么会在今天自杀?

兰斯菲德为什么说卡萝夫人是特意选择这一天的?

秦墨对着那轮天上月反复回想,卡萝夫人最后同他说她要赎罪,忏悔,她还怀疑兰斯菲德杀了菲利斯。之前明明说过,她会帮助秦墨,现在猝然离世,要么就是意外,要么就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不,不会是意外,既然兰斯菲德说是特意选择这一天,那么卡萝夫人一定做好了安排。

第37章 蓝天之上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秦墨睁眼,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然睡了过去,窗帘留了一条缝,仍能看出天色未亮。

“秦先生,霍尔顿少爷请您过去。”

“好的。”

秦墨拉开窗帘,凌晨一点的天空,暗沉沉的,无星无月,没有一点光。

兰斯菲德已经清醒了,斜斜的靠在床头,背后垫了两个天鹅绒的枕头,他似乎觉得冷,正让艾伦给他披上一件薄毛巾,他的银发松松散散的散在胸前,苍白的病色让他有了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

看到秦墨进来,霍尔顿说话的声音微微一顿,他的金边眼镜被他摘下来了,眯起灰色的眼从上到下扫视了秦墨,暗含讥讽:“你主子高烧不退,你倒还真睡着了。”

秦墨不打算接他的话,只是目露担心的看着床上的银发美人:“您好些了吗?”

兰斯菲德看了他一眼,对霍尔顿说:“你回去休息吧,让他来就行。”

霍尔顿也的确有些疲惫,该说的话他已经和兰斯菲德说过了,天亮后还要赶回香林市,好不容易磨着香林市新上任的副市长谈了新线路的事,他不能半途而废。

他戴上金边镜框,镜腿边的金色细链在侧脸轻轻晃动:“好。”

霍尔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兰斯菲德轻轻挥手,剩下的人也纷纷退下,一时间,卧室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过来,我头疼。”兰斯菲德倒回了床上,疲惫的闭上眼。

秦墨将重重床幔放了下来,轻手轻脚地爬上了柔软的床铺,侧躺在兰斯菲德身旁,伸出手指温柔地揉一揉兰斯菲德的眉心,兰斯菲德原先绷紧的脸部肌肉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从眉心移到眉头,眉梢,太阳穴按揉到耳根上方,每个穴位都停留一分钟,如此一来,时间就拉长了。当他手酸了,想稍微歇一歇,兰斯菲德就察觉了。

兰斯菲德没有睁开那双漂亮的蓝眸,眉间蹙起,浅色的眼睫毛就像一只蝴蝶般微微颤动,好似要睁开——秦墨就不敢停下了,只好换个姿势继续按揉。

这样的事情在监狱里的时候他做了很久,也已经习惯了。

一般按揉个半小时,就能听到身边人呼吸逐渐绵长规律,那他就可以放缓频率,指尖从眉心,慢慢勾勒到他的鼻尖,唇角,像舞蹈般轻盈,最后落在裸露的脖颈上。

秦墨的手掌虚虚一握,就像选在美人纤细脖颈上的桎梏。

兰斯菲德经常偏头痛,秦墨是知道的。

一开始他吃一些催眠药物,比如褪黑素,一些宁心安神的中成药,后面时间久了,逐渐耐药,只好服用了复方地西泮、酒石酸唑吡坦之类的精神药物,但是精神药物的副作用不容小觑,服用的剂量也越来越大。

秦墨缓缓放下了酸胀疼痛的手臂,支撑的左臂像是灌铅似的沉重。

身边的人翻了个身,生病的人看起来有些憔悴,兰斯菲德微微睁眼,半梦半醒地蹭了蹭秦墨的胳膊,然后将银色的头颅埋在了他的怀里。秦墨静静地看着,确定他已经沉睡,才闭上了眼。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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