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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懿慈盯了楚向生好一会,他想从楚向生的脸上找出破绽。可楚向生眼里露出的情感是真挚的,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情,好似看见了多年未见的爱人。
他坐下了。
楚向生不敢抬头看沈懿慈。他心里明白,也清楚沈懿慈没有了儿时的记忆。他默默地低头,心里有些慌乱,本来组织好的语言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走到沈懿慈面前,犹豫之下还是坐在了沈懿慈的对面,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懿之哥,我找了你好久。”
沈懿慈看了他一眼,说:“楚先生,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些。”
楚向生情绪有些低落,难掩的落寂。他双手交叉,身子微微前倾,说:“懿之哥,我知道我的出现很突然,我接下来说的话也会让你感到不可置信。但你要相信,我不会骗你,我…”
“楚先生,我没有理由相信你。”沈懿慈心绪不宁,眼前的楚向生挖出了那段陌生的记忆,人对未知有着生来的恐惧,他对那段陌生的记忆是恐惧的…他暗暗地深吸一口气,然后先一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看着楚向生道:“你是想说我们从小相识,因为意外,我失去了记忆并且和你分开,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找我。你叫楚向生,这个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楚向生一愣,没想到沈懿慈会这么问自己,他道:“是你。”
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话。
楚向生没有反驳他的猜测,沈懿慈心口发闷,他隐隐不安。那是他从未接触的记忆,从未打开的记忆,这几年来他从未有过对那段记忆的好奇,对他而言,也许那段记忆可有可无。可楚向生的出现已然改变了这一点,楚向生…
“这场晚宴的发起人,是你吗?”沈懿慈问。
楚向生默认。
沈懿慈提高了警惕:“你什么时候找到我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我的?”
楚向生说:“两年前。我在荧幕上认出了你。”
沈懿慈仍是想要找出楚向生的破绽,追问:“我们十二年不见,为什么你可以一眼认出?不止我一个人的发色是白的,如果你把发色作为你认出我的理由,我不接受。”
“…”楚向生苦涩一笑,撑起眼帘:“懿之哥,你的左脚腕上有一块被烟头烫伤的烙印。那烙印很浅,你拍戏的时候会用粉遮上,但你拍谍战戏的时候,没有盖住那个烙印。你不会以为那是胎记吧?没有哪个胎记会凹进去,烙印的周围皱皱的,大小和烟头的大小一样。”
沈懿慈听了楚向生的话,一时间仿佛被雷击中,全然无法反应。他的眼睛盯着楚向生,似乎想从他的脸上寻找出任何撒谎的痕迹,任何可以证明他的话不是真实的迹象...
然而,楚向生的表情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坚定,以至于他无法相信。
“懿之哥,你是沈壑收养的孩子。我从记事起就生活在孤儿院,我是孤儿。你是在我六岁那年,也就是你十岁的时候,来到了孤儿院。孤儿院的院长说,你和我一样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我在孤儿院一直受那些比我大的孩子欺负,是懿之哥你一次次把我护在身后,保护我。”
沈懿慈的脑子一片混乱,感觉就像是被投入了记忆的深渊。楚向生的话,以及他流露出的真情实感,像一记重拳,狠狠地击中了他的心。
他的手下意识抓紧了衣角,嘴唇蠕动着,却无法找到任何言语。
只听楚向生继续说:“懿之哥,你和我相处了两年。两年地每一天我们形影不离,就像哥哥和弟弟一样。你无时无刻不在保护我…直到你十二岁,沈壑来到了孤儿院,他想要把你带走,我拉着你的手,他们把你我分开,任我怎么挽留…你都没有再看我一眼。”
“后来院长跟我说,沈壑说只要你跟他走,他会资助到我成年,并且会供我出国留学。懿之哥,你一直都很聪明,不管哪方面都很优秀…我想沈壑当初带你走,也是看中了你这一点。我出国留学的前一天,院长跟我说,你出车祸了,但院长说你没事...我...”
他攥紧了拳头,“我当时才八岁,院长又是除你以外我认为对我很好,很亲的人,所以她说什么话我都是信的。她告诉我,说是你让她告诉我,让我好好读书,日后要出人头地,不再受人欺负。”
楚向生抬起眼,那双金眸微颤,水雾悄然无声地覆了上来,唇瓣蠕动:“懿之哥,我做到了…可是懿之哥,你不记得我了,你…还和贺之舟结了婚,你…对不起,我没有任何想要责怪懿之哥的意思...我…”
“我知道了。”沈懿慈哑了声,强压下的情绪险些冲破了他的理智。那从内心深处蔓延而开的苦涩和伤痛,哪怕他想不起那段记忆,但身体的记忆,感情上的记忆,深深刻在骨子里的记忆,都在告诉他——楚向生没有说谎,楚向生所说都是他遗失记忆里的点点滴滴。
面对楚向生,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能选择沉默。那个儿时的玩伴,此时此刻就坐在他的对面,说着他那段遗失的记忆,脸上带着失落的苦笑,视线时而试探性地落在他的身上。
这时,窗外雨滴轻拍玻璃,发出细微的声响。
雨声逐渐变大。
沈懿慈偏偏头,下雨了。
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贺之舟发来的微信。
楚向生看着,不由得垂下眼,说:“懿之哥,你应该很好奇我为什么突然对你说这些吧?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为什么想让你回忆起那段记忆。”
沈懿慈低着头,回应着贺之舟的信息。然后他抬头看向楚向生,等待着楚向生的话。
“沈壑结过婚,有过孩子。很不幸,那个孩子出生就夭折了。那个孩子头发的颜色和懿之哥你是一样的。”楚向生双手交叠在一块,手指时而收紧时而放松,说:“沈壑的妻子是被贺章害死的,沈贺两家有着血海深仇,我想懿之哥你是知道的。沈壑妻子的死,这是其中一件。沈壑想要报复贺章,但碍于各种因素,他不能亲自动这个手,他需要帮手,或者说,他需要一个复仇的工具。”
沈懿慈出奇地平静,这是一种对既定发生事情的麻木。他震惊,难以置信也都是一瞬。楚向生的话无非就是告诉他,他成了那个夭折孩子的替身,又成了沈壑的复仇工具,这几年不过是按照着别人的意愿在活。
他的掌心冒着黏腻的汗,黏腻的让他感到了烦躁。
楚向生喉结滑动:“懿之哥,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
那是长达数秒的沉默。
楚向生这次来找他,一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他想知道什么,楚向生都会告诉他。
楚向生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沈懿慈:“为什么?”他回到了楚向生说过的话上,为什么要突然告诉他一切。
楚向生眸色晦暗:“我不想懿之哥活在虚假的谎言里。这些本不应该是懿之哥你承担的,懿之哥有更好的人生,你是自由的,明媚的,灿烂的。”
“…”
自由么。
沈懿慈无意识地扯扯嘴角,眸光暗淡:“你对我抱着什么样的感情?楚向生…你对我也是抱有目的性的吧?没有人会无私的对一个人好,更何况我们已经十二年没见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对你的好也仅仅只有那么两年,两年而已,值得你记十二年么?”
“值得。”楚向生坚韧的回应,目光灼灼:“懿之哥,我…”
“我的身世我不想知道了。”沈懿慈起身,尽量使自己看得有精神些,扯着惨淡的笑容:“我已经活的够累的了。不管我的过往是怎么样的,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楚先生…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坚强,我现在保护不了谁了,因为我连保护自己都困难。”
沈懿慈没有等楚向生的回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