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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铠从后视镜里瞄一眼,叹口气:“瞧你那傻样儿,出去就是受欺负的主儿。”
李星漠刚想争辩,纪铠挥挥手:“你闭嘴,听我说。”
“你回来绕不过去裴途这个人。哥问你,你怎么想的,是偶尔回来露个脸然后该去哪逍遥就去哪逍遥,还是打算复出?”
啊?李星漠没发表评论,仰头靠在靠背上看着车窗外面。
看一会儿他扭头跟纪铠说:“铠哥,我还是喜欢国内。人多,热闹。”
正巧在等红绿灯,纪铠抬抬手,好像是想摸摸他的脑袋,或者头发。
可是又没真挨着,就那么囫囵一划,隔空在他的脸侧描一描,手收回去,搭回方向盘。
到地方李星漠下车,其实下车之前车里俩人都看见了,看见公司大楼底下跟门神似的站的一个人。
大高个,一层皮、瘦削的脸,裴途。
纪铠表示他就不上去了,还有事,李星漠张望一会子,目光又转回来:
“铠哥,你现在记得系安全带了。”
纪铠一愣,随即笑骂:“就你事儿多,滚吧,”李星漠点点头准备滚,又听见他铠哥说,“麻溜地,要搬走赶紧搬,不过说好喽,小虎不能带。”
李星漠啊一声说遗憾,纪铠墨镜一戴让他赶紧滚。
他身体力行要滚来着,可是纪铠又叫他:“星漠。”
叫一声又没话,李星漠问:“怎么了铠哥?”
纪铠方正大墨镜遮着半剌脸,看不清神情,嘴里蹦出一句:“没事,说你赶紧去吧。”
李星漠笑着说好。
纪铠在车里看他的背影,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念叨:“人再欺负你,别来找我。”
李星漠走过去,步伐看不出雀跃也看不出忐忑,很平静地和门口的裴途打招呼,纪铠看在眼里,又自言自语:
“算了,你还是来吧。”
纪铠调整一下墨镜,系好安全带,一脚油门踩出去。
车子汇入车流,很快不见踪影,和他开来的时候一样。
第七十九章
李星漠没听见纪铠最后那句话。
走到公司楼底下,裴途确实是在等他。
他回来好些天,裴途实在按捺不住,决定今天来公司堵人。
于是李星漠只听见裴途近在咫尺的声音:“星、星漠。”
李星漠笑一笑:“谁是猩猩漠?”
他很淡定往里走。
裴途不很淡定。
太久了,两个人太久没见过面,一起乘电梯上楼,裴途问李星漠这两年过得怎么样,李星漠说挺好的。
挺好的,简单三个字裴途就几乎绷不住想要掉眼泪。
他看见李星漠,想要拥抱,或者也想要别的,最后目光一凝落在李星漠左手腕上不明显的伤疤,于是他知道,或者他只是想牵一牵李星漠的手。
两人走进电梯,裴途终于稳住心情,凑近一些问:“回来还走吗?”
“不走了,回来继续打工吧。”李星漠微笑着叹气。
或许是电梯密闭的空间带来一些安心的、熟稔的氛围,他又说:“我粉丝都还等着呢,不能让他们白等。”
裴途点点头,他一向看重粉丝。
这时李星漠说:“我的直播间……”
直播间?裴途的心一点点悬起来。
李星漠却没说直播间到底怎么了,只是说:“裴途,谢谢你。”
谢什么,谢他的礼物?谢他的钱?还是谢他早就挂在他的直播间。
奇异地,两人隔着镜子一样的电梯墙对视,同时惊觉一件事:
单箭头,好像也不是一直李星漠的单箭头,是不是。
如果说点进久违的直播间裴途或许只是心血来潮,一直进去值日也只是习惯使然,可是有一个秋天的清晨做不得假,他躺在床上醒来,心无旁骛盯着熟睡的李星漠足足半小时。
又聊几句这两年乐坛新人新歌,到达公司录音棚的楼层,李星漠说:“听说你出很多金曲,恭喜。”
裴途刚想说点什么,李星漠礼貌地问:“你刚才在楼下是在等我吗?有什么事?”
是,有。
但是裴途说不出来。
见状李星漠微微摇摇头:“我要练习了,有时间再聊吧。”
说完就想进棚,并且完全没有邀请裴途一起进去的意思。“等等!”裴途拉住门,李星漠疑问地看他。
左思右想绞尽脑汁,裴途蹦出一句:“有时间是什么时间?”
他这个劲儿,这个忐忑、瞻前顾后的劲儿,李星漠轻轻地笑:“过一段吧,我搬完家要叫几个朋友聚一聚,你也来吧。”
真、真的?裴途一颗心简直飞起来。
……
到李星漠暖房这天,裴途带着想秃头想出来的礼物上门。
来的人还不少,纪铠、李渐冶他们都来了,路贝阳也来了,还有一些公司的人、李星漠以前的同学,总共有二十来人。
看见裴途,他们之中有些人露出惊讶的神色,似乎没想到他也在受邀之列。
“来了?”李星漠迎他,看看他手里的盒子。
那只盒子有点子过于大,李星漠好奇:“这是?”
裴途忽然觉得不合适,张嘴结舌没说上话,李星漠已经接过盒子摆在岛台上打开。
里面是一台红外理疗仪,裴途无地自容:“这个牌子我觉得还挺好用……”
李星漠笑起来:“谢谢。”
等等,你觉得挺好用?
李星漠顺势问起裴途左腿的伤:
“什么时候拆的石膏?”
客厅餐厅和走廊到处都是李星漠的客人,在聊天,不知道在聊什么,裴途莫名生出一些大庭广众之下的窘迫和注视感,嘴上不受控制地打磕绊:“没多久、咳咳,你出去之后没多久。”
李星漠脑袋一点一点:“现在还疼吗?”
裴途不知道哪根脑筋没搭对,张嘴问:“你呢?你的手腕现在还疼吗?”
“我……”两人对视一眼,李星漠笑笑的,“我好多了,平时基本没影响。”
裴途忍不住注意到,他现在很多笑容。
当然以前李星漠也不是个多严肃的人,上镜的时候、对着别人的时候,也是常常面带笑容的,只是这种心平气和、甚至说得上友好的微笑,太久太久没有对裴途露出来过。
裴途嘴唇无意识开合:“那就好。”
李星漠把话题拽回裴途的腿:“后来铠哥和我说实话,说你的腿是从三楼那么高跳下来的?”
“纪铠说的?”裴途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不严重,正好下面一个花坛。”
“哦。”李星漠慢吞吞把红外线灯的盖子合好,慢吞吞答一个字。
忽然问:“就是在湖区那个酒店?开幕式前?”
“是。”裴途说。
“……当时我还撞见来着,你骗我说你和铠哥在闹着玩儿。”李星漠恍然。
他看一眼裴途的腿,含蓄地说:“其实要说你单身……没必要冒这个险。”
你单着,徐写易又不是洪水猛兽,真的发生什么也不会死,你从三层楼跳下来,可是说不定会死。
没想到裴途摇头,非常坚定:“我必须冒这个险。”
哦,李星漠移开目光,转又问:“后来陆倾出事?和这个有关系吗?”
“有,”裴途实话实话,“他们俩做的局。”
李星漠继续恍悟:“要是徐写易没搞小作文,你们打算怎么对付他?”
裴途说会提出刑事诉讼,威胁让他滚蛋。
……
虽然才过去两年多,但是两人说着这些人、这些事,好像在说很久很久前的事一样。
都已经走远了,那些渣滓,那些伤害,那些悔痛,那些难以启齿和晦暗不堪。
看起来李星漠是很释然的,好像没有接着再问的打算,招呼裴途随便坐,等下开饭。
裴途没听他的,跟着进厨房,然后傻眼:
厨房料理台上、水池里、锅里,都空空如也。
裴途喃喃自语:“等下开饭吃什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