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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杞无忧不是傻子,很快便想明白,知道徐槐对他的关心与责任兼而有之,于是也不和他呛声了,借机卖乖道:“对不起,槐哥,又让你担心了。”
“……我才不担心。”徐槐扭头就走。
他不喜欢听到杞无忧道歉。
大概出来得比较匆忙,徐槐只穿了一件浅蓝色短袖,不知道在冷风里站了多久,应该会很冷吧。
杞无忧跟上去,走在他身侧,心里升起强烈的愧意,慌忙解释:“我、我去跑步了。”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移开目光,低头盯着徐槐手里的烟。
“嗯,猜到了。”徐槐轻一点头,把烟掐灭,手臂紧了紧,上面经络分明的青筋凸起。
他又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十三公里,跑得还挺快?”
杞无忧听得出来徐槐应该不是在夸他,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距离又近了些,他闻到徐槐身上的烟草味道,被风吹得很淡。
他无措地垂下眼,长睫掩饰住眼底的慌乱。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徐槐抽烟。
有点陌生。
徐槐漫不经心地侧过头看他一眼,“回去吧。”
“槐哥,你还在生气吗?”
徐槐:“不生气了。”
间接承认刚才的确是在生气。
“槐哥,对不……”
又来了。
徐槐故作凶巴巴道:“闭嘴,再道歉自己把自己嘴给缝上。”
“哦……”杞无忧抬手在嘴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很委屈地手动闭嘴了。
回到酒店,房间里的窗户大开,正对着门,嗖嗖地往里灌寒风,入夜的风更加寒冷,徐槐一打开门便被冻得缩了缩脖子。
杞无忧忙走过去把窗户关上。
这时徐槐又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杞无忧顿时愣在原地,紧张起来,不会害得徐槐感冒了吧,那罪过大了,要不要再下去买点感冒药备用啊……
徐槐见他好像失魂一般,出声问:“愣着干吗,你不去洗澡吗?”
“哦,这就洗。”杞无忧把身上的外套脱掉。
杞无忧进浴室后,徐槐又敲了敲玻璃门:“别用冷水洗了,小心感冒。”
里面隔好几秒才有回音:“知道了。”声音低沉得发闷,像在压抑着什么。
杞无忧洗澡一般都用热水,只有在……的时候才不得不用冷水洗澡。
所以,徐槐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洗完澡依然心浮气躁,但杞无忧面上很平静。
平静到让徐槐误解:“小杞,冷静下来了吗?”
他坐在床边,衣服都没有换掉,好像在专门等着杞无忧出来。
杞无忧佯装冷静,点点头,“嗯。”
他以为徐槐会欲盖弥彰,把他表白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又或者无法接受,气急败坏把他逐出师门,然后换别的教练带他……最好的和最坏的情况他都设想过,可他还是没想到,徐槐朝他笑了笑,对他说:“你过来。”说着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这是什么意思?
杞无忧有些凌乱。
管他的。
他索性也不再瞎想了,心一横走过去坐下。
中间还是隔了一人的距离。
徐槐问他:“现在能聊聊吗?”
杞无忧一僵,“……聊什么。”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聊天,感觉大概率会聊崩。
“我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徐槐注视着他的眼睛。
事已至此,徐槐不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逃避没用,处理不好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
杞无忧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他从得知这件事后就一直在回想,试图从回忆中找到蛛丝马迹。
然而越回想心情就越差,因为他发现他自己的某些行为其实也算不上清白。
除了一些很平常的肢体接触,训练之外日常相处时也会偶尔有亲密举动,甚至无意中说的某句话也可能会引起杞无忧的误解。
徐槐觉得这些举动都称不上“暧昧”,为什么会引起误解,思来想去,也许是中西方文化差异所导致的。
他不会问杞无忧为什么会喜欢他这种愚蠢的问题,其实他一直都清楚自己对于这些滑雪少年少女的吸引力。
毕竟有偶像滤镜的加成。
在集训队里,他平时一直注意和女队员们保持距离,对男队员则稍微亲密一点,毕竟都是大大咧咧的男生,徐槐自认问心无愧,他可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小自己十一岁的小孩会对自己有所企图。
如果杞无忧从很久之前就喜欢他,那他之前每一次纵容与偏爱都是在助纣为虐。
杞无忧被徐槐注视着,并没有什么不自在,他现在开始享受被徐槐注视,被徐槐在意的感觉,坦坦荡荡地回以注视,“去年在崇礼的时候吧。”这个问题他也思考过,但没有想清楚到底是在哪个时间节点。
“这么早吗?”徐槐惊讶,那都是半年多前的事了。
他以为是从两人同在一个队以后,没想到竟早有苗头。
“不知道,也可能比这更早。”
徐槐沉吟片刻,开口:“我刚才想了想,这也许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以后会注意……现阶段训练为主,之后还有很多比赛,你,”他顿了顿,咳了两声,“收收心,总之,我对你没有想法,也不可能回应你什么。”
杞无忧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似乎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徐槐见他这幅样子,又有点心软的征兆,但暗自掐了下掌心,继续说:“我讲明白了吧?我在拒绝你,拒绝得太委婉怕你又多想。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啊,不然我会很内疚。这只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你有权利表白,我也有权利拒绝,很正常不是吗?我没有要求你现在就不喜欢我,那不太现实,我会给你时间,直到你自己想明白,走出来。”
“运动员喜欢自己的教练,这种情况太常见了,崇拜、信任、依赖,这些情感很容易和喜欢混淆。而且你现在这个年纪,喜欢一个人是很正常的,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有喜欢的人,也谈过恋爱,但那个时候的喜欢其实是很浅薄的,过后才会发现……”
徐槐还说了些什么杞无忧完全听不进去了,他如此冷静,如此客观,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完全是从一个教练的角度心平气和地对他讲这些。
这比他生气还要令杞无忧难受。
生气,至少说明还在意。
杞无忧也很生气,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生气。
他对徐槐的感情经历了解得很少,也完全不想听。不管徐槐想要做什么,和别人谈恋爱也好,一夜情也好,他都无权干涉。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直到徐槐口干舌燥地说完了,杞无忧也没给半点回应,他突然觉得刚才做的全是无用功。
“听了。”
杞无忧移开了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我没有混淆,我喜欢你,不是出于对偶像、对教练的崇拜,也不是因为你一直教我才日久生情,我对你就是最纯粹的喜欢,你不要觉得我什么都不懂。我喜欢你夸我、抱我,叫我宝贝,你是不是知道我为什么要冲冷水澡?那是因为你一碰我就……”
“好了好了你闭嘴!”徐槐暴跳如雷,恨不得直接上手捂住他的嘴。
受不了,不是都说东方人比较含蓄吗?怎么这位总是一开口就语出惊人,差点把他吓死。
“槐哥,你对我比对其他人都好,我能感觉到的……”
以为杞无忧要论证一番他如何如何特殊对待自己,这才引起了他的误解,徐槐都在心里想好说辞了,却听杞无忧说:“可不可以不要收回去。”
语气低落,带着恳求意味。
听上去可怜死了。
徐槐一怔,忍了又忍才没直接答应,“训练方面,我对所有队员都一视同仁。生活上,我承认的确是对你更关心一些,因为你是我徒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