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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男人今天第一次到朋友介绍的店。店名叫作“无华”,店内气氛轻松,装潢不显华丽却很有格调,地板与梁柱都采用犹如不加牛奶的巧克力色,稳重气派的感觉油然而生。木头桌面与暗红绒布沙发乍看之下排得随意,但实际上却错落的有一致性,也不会阻碍动线。可惜这里是酒吧,若是餐厅的话,到底是什么样的料理能配合这样气氛呢?

“欢迎光临,这位客人今天第一次来吧?”酒保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蓄着小胡子,年纪大约在四十后半。

“是的,朋友介绍来的,如他所言,是间相当不错的店。”男人笑道。

“非常谢谢您的称赞,方便的话,能否告诉我您那位尊贵的朋友贵姓?”酒保说话时不断使用标准的敬语,但意外地并不感觉做作,似乎是对方天性如此。

“他姓司马。”男人说。

“唉呀、是那位了不起的司马先生,果然是什么人交什么样的朋友呢,因为您看起来也同样地气质不凡。”酒保露出悠然神往的表情。

“这真是谬赞,我远不及那家伙的十分之一。”男人轻笑出声。

“您太谦虚了,今天想坐吧台还是其他座位呢?”酒保优雅比出“请”的动作。

“我想试试沙发,看起来相当舒服呢。再来点○六年的波尔多干白酒……酒庄选择就由您来挑选如何?”

“○六年份的波尔多干白酒,您真是有眼光。”酒保将男人带到右后方,有棵植栽隐约遮蔽的双人座位置,男人点头坐下,“由于葡萄在八月的暴雨之前就已经采收,这年的干白酒毫无异议地出色。”

“是的,上周有幸才刚品尝过,不仅拥有绝佳的集中度,优美的矿石风味,更有迷人的新鲜。今天想来再次体验那种美好。”男人露出回味的目光,从他的态度来看,明显是个美食家,拥有挑剔的舌头与难缠的判断力。

“好的,我知道了,那么请您稍候。”酒保转身离去。

男人那紧绷起与人应对的神经松弛下来,稍微环顾四周,这里的客层,光是从气质服装判断,就知大约位在社会金字塔的中上层。有几名男女在左前方愉快交谈,年龄相当年轻,男士衣着花俏、女士则时髦,大概是新兴IT业一类,正意气风发的吧。

目光穿过植栽的隐约遮蔽,右方则是两个男人一语不发地喝着饮料,气氛显得有些沉重,可能是谈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吧,之后在酒保的脚步声接近时,将视线移了回来。

酒保用托盘端来了单杯葡萄酒与一本饮品目录。

“这是卡特兰迪亚酒庄,○六年份干白酒,肯定能满足客人您的需求。”酒杯稳稳地搁在桌上,连精致的目录一起,“如有其他需要,请随时招手。”

“谢谢。”

“也谢谢您肯赏光。”酒保退回吧台后。

男人拿起酒杯微微晃动,那清新淡雅的风味,宛若亲眼见到一名在炎炎夏日里,穿着轻薄洋装的少女撑着阳伞在乡间小路上散步。

“啊……”在让酒液沾湿唇、滑过齿舌,溜进喉咙后,他发出声性感叹息。

对白酒而言,○六年真不愧被品酒杂志誉为最值得兴奋的一年,比红酒高的涩味、居然能这么轻易地玩弄味蕾、进而拨弄心弦,所谓经典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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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翻看目录,除了单杯葡萄酒外,以及各式经典调酒,另外也有各国大厂牌啤酒。

其实他的酒量并不很好,所以都挺有节制地在喝,不过在朋友们齐聚一堂大闹时,不能痛快地放胆灌黄汤,倒是颇为遗憾。

从口袋里掏出本随身笔记,拿出爱用的便宜原子笔,在手册上涂涂写写。身为一个厨师,这次由主厨推荐他来设计耶诞节特餐的内容,正是个难得能大展身手表现的机会。

与友人同时从前一个工作场合离职,进入现在的意大利餐厅也已经过了两年,生意方面最近除了“好得不得了”以外,没别的能形容。看来要将店面扩充,或是另开分店,也许是指日可待吧。

当然最大功臣还是得归给身为主厨的友人,不过他这个副主厨与团队,自然也能毫不让贤地说自己也有不小的功劳。说来对那位主厨友人不太好意思,他对对方的确是抱着很强烈的竞争意识,虽然身为普通人,多少会有几个“一辈子可能都追不上的对象”这种崇拜性质的存在,然而那样出色的人就在自己身边,感觉实在相当复杂。

我其实是个相当不服输的人哪——男人在心中自嘲地想着。

打从中学与对方相识以来,本来只是想安静地与他相伴,但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他变成了不折不扣的保父,而且执着还异于常人,他知道这样拼命要追上、甚至将人生的一切都赌上去的行为,的确是不太正常。他一方面按照自己认为是正确的行为照顾着对方,另一方面、则像狂热者般跟随对方的脚步,期盼对方在料理界发光发热时,自己一定要第一个感受到。

爱情……吗?

如果说这种执着是爱情百样的其中一种形式,那么如此以这个名词替代也行。

男人边啜着酒液,另一只手在小册上摇动,他的字体与刚直的外表不符,有着圆滑优雅的味道。

当他满意地沉浸在因葡萄酒而带来的悦乐与动脑设计菜单的挑战感中时,隔壁席突然传来声喝骂:“我真是看错你了!”

他因思绪被打断,皱眉地转过头去,正目击了本来以为只有在连续剧或电影上才能拜见的经典一幕——被泼酒的男人。

哇……

一名身着时髦鲜艳衬衫的美男子愤恨地站起身来,手里握着已经因为泼洒而空空如也的鸡尾酒杯,咬牙继续骂:“我们没有下次了,结束了、你这个混蛋!”

酒保立刻拿了条毛巾,从吧台后赶了过来,以精确的动作抽走了男子手上的玻璃杯,并以一种别具威严的声音道:“客人,这里是公共场合,如果不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的话……”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男子冷哼了声,似乎不再那么怒气冲冲,他瞪了被他泼酒的男人一眼后,“帐单给你付吧,反正你是有钱人。”说完,他重重踏着脚步,离开店里。

满头满脸湿答答的男子,接过酒保递过来的毛巾,用力抹过脸,拿出皮夹里的信用卡递给酒保,“买单。”

“我知道了。”酒保接过卡片。男子跟在他身后,咬着牙,满脸堆着阴霾。

这时男人终于好好看清楚被泼酒的家伙到底长成什么模样,没料到竟是认识的。

“香取翼”,这个名字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那张非常符合时下少女们喜好的漂亮脸蛋、故作风情的行为跟用语、高傲又听不进他人劝告的态度、还有最重要的……窃取他人功劳独占的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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