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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并不爱吃烤鸡, 不……他很爱吃烤鸡。
爱吃的是十岁以前的他, 不爱吃的是自那以后的他。
那两只烤鸡都给谁了呢?
几人屏住呼吸盯着少年的动作, 过一会, 少年又没了动静,像机器人失去电量般,缓慢地低下头,眨了眨眼。
许春娟受不住这种场面,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和李咏道完谢后就急匆匆离开病房了。
春季平叹了口气,接过李咏手中的花,苦笑道:“李老师,见笑了,那孩子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
春归是突然变成这样的,追溯时间的话,这件事应该发生在年前。
春季平公司有很多业务等待处理,平时都是许春娟来医院陪护,一天她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就听春归大叫:“沈雪迟,我胸口疼!”
许春娟被吓醒了,她连鞋都来不及穿,用力拍响了呼叫铃。
医生和护士急匆匆赶来,手里拿着病历本,口袋里装着手电筒,嘴里叼着笔帽,最后笔尖在病历本上面唰唰一划,医生说:“孩子没什么大碍,应该是做噩梦了。”
噩梦?许春娟摩挲着春归冰凉的手,担忧地看向少年,暖气开得这么足,怎么这孩子的手脚总是捂不热呢?
还有,沈雪迟又是谁?
自那以后,春归就开始了清醒时间少,睡眠时间多的日子了。医生说他不是傻了,就是太沉浸在自己的独立世界,和外界脱节了。
许春娟曾试探性地向春归打听,沈雪迟是谁。
你的同学?朋友?抑或是喜欢的人?
春归人缘不差,可来看望他的人里面,从没有一个叫沈雪迟的。
这时,反应迟钝的少年会莫名其妙地笑起来,歪过头,安静地去看院子落上枝头衔花的麻雀。
许春娟问:“春春,你在看什么?”
女人追随着他的目光一齐看去,窗外只有一棵叶子掉完、光秃秃的树,连鸟都不愿意在上面筑巢,院长说这棵树活了好多年,但恐怕挺不过今年的冬了。
天空随意地飘着几缕云,今天天气很好,太阳大阳光足,可出门依旧只能感到冷意。
春归微微张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麻雀:“迟……”
“嗯?”许春娟见他又有了点反应,连忙凑上去和他对话。
医生说他这种病症很罕见,没有伤到大脑,却出现了冻结反应,排除家族基因遗传的话,那只剩大脑自动保护机制这一种选项了。
可问题是,他在保护什么?
“迟……雪,迟。”春归一字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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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咏不由得拍了拍春季平的背,以示安慰,他活跃气氛道:“春归真的很有才华,他创作出来的《孔雀》一经发表就迅速红遍各大网络平台,不仅夺得三华杯的金奖,就连青少年报纸都把他刊登在第一面。出院后,他可以慢慢恢复创作,我相信文学界会有一颗新星升起!”
提起这,李咏言语之中都是满满的骄傲与自豪。
春季平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他笑道:“他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吧,我们家始终为他兜底。”
“不过春归家长,”李咏此次来,不仅是为了看望春归,也是为了完成家访,他面露难色道:“眼看孩子马上升高三了,你们家的情况我也了解,完全有能力送他出国留学,那国内的高考……”
春归的学习成绩怎样,当爹的还能不清楚?
如果春归愿意,春季平大可下一秒就拿出十个offer任少年挑选,在十八岁生日礼上闭眼抓周也行。可少年偏偏在这方面和他一样,太轴,太偏执,太犟。
春季平怒不可遏,第一次发了很大的火,他指着春归的鼻子说:
“你到底想做什么?春归,这个世界不是围绕着你转的,我们给你安排的路,都是直升机直达飞罗马的,多少人想拥有这样的机会,多少人有这样的机遇?再这样,你连国内的专科都考不上,我也不会管你了!”
“我要找未来!我要留在国内!我要考汉京大学!”春归短暂地从自己的世界里脱离出来,他口齿不清地嘶吼着。
他砸了一旁洗好的水果,装水的杯子,写写画画的本子,最后没东西可砸,他脱了自己身上的所有衣物,丢枕头,丢床单,他愤怒地抨击一切,像窗外的枯树枝桠努力够向天空,撕碎这一层虚伪的皮!
最后他崩溃地嚎啕大哭:“为什么你们都不认识沈雪迟了?他见过你们,你们所有人都知道他!他为我挡了刀,他把我从垃圾桶里捡出来,他说他喜欢我的全部……”
“臆想症?!”李咏一时没收住声,他快速地瞥了眼病房,一脸惊讶。
春季平如今四十好几,瞧着却依然风度翩翩,反观比他小十岁的李咏,看着已经是经历岁月蹉跎的疲惫脸了。
春季平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似笑非笑道:“所以,李老师知道沈雪迟这个人吗?”
李咏飞快地摇了摇头,他倒是记得五班班上有个女生叫陈雪。
以春季平在汉京的势力,想找一个人不难,可想找一个臆想中存在的人,简直是难如登天。
他揉了揉眉心,一脸倦色地从内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道:“总之,我家春归会参加明年高考,他这个虽是病,但也只是心理上的问题,不存在自杀倾向,他不愿意办理休学,我们也没有办法,或许去了学校有朋友的陪伴,他可以更快好起来。在学校的时候,还麻烦李老师多多照顾了。
李咏吓得连连后退几步,心中惊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受贿!
曾经备考教资的日夜让他心中油然升起一道正义的光,他义正言辞拍拍胸脯道:“放心吧春归家长!在学校,我会多多关注春归的,我打心眼地喜欢这孩子,但这红包,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收下!”
对方的反应和嗓门太大,让春季平都怔愣了好几秒,他尴尬地把红包收回去,拍拍李咏的肩,道:“辛苦了,你们那个职称评审是在什么时候?”
李咏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但春季平好像自带一种气场,他问什么,李咏就不自觉回答什么:“集中申报是在七月到十月。”
“行,我记下了。”春季平点点头,再次强调:“辛苦了。”
不等李咏回答,他就先一步离开,向不远处朝这边走来的许春娟走去。
李咏挠了挠头,回到病房,想到方才春季平询问的名字,沈雪迟……
啧,倒是个好听名字,就是寓意不太好,雪来得太晚,不就迟迟抵达不了春天吗?
他边想边将目光落在床上,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李咏头皮一瞬间炸开了,他立刻奔向窗台,发现窗户是锁着的,他舒了口气,正准备去卫生间找人,脚便踢到一团软软的东西。
等看清是什么,他浑身一哆嗦,慌忙半跪下来把少年扶起。他心中吐槽道,不愧是父子两人,联合起来能吓他两跳。
“春归,你躲在这里干什么?你今天就要出院了,等你认为自己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可以来上学了,老师和同学一直欢迎着你的回来,知道吗?”
少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一个劲地重复嘀咕着什么。
李咏这才注意到自己带来的黄百合不知什么时候被对方捏碎了,花瓣汁水黏了少年满手,残片蔫巴在他的四周,像一个粉笔画下的圆圈,将他画地为牢。
李咏微怔,下意识觉得春季平把这个病症想的太简单了。
少年说:“沈雪迟不见了。”
半晌,他猛地抬头,眼眶布满红血丝,精神好像处在坍塌的边缘。
他将希望的种子寄托在李咏身上:“李老师,求求你了,告诉我,他去哪里了?”
有时候,心魔离臆想,只差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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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雪迟不见了。
在他强制看对方伤口,男人不知道使用什么法子捂住他口鼻、强迫他睡下的当晚,沈雪迟就悄然无声地消失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