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鹿可燃沉默了半晌,他拉开窗帘,担忧地看向春归离去的方向,"春归不会撒谎,他说不记得就是真的不记得了,我只是担心……他正经历着比情绪淡漠更可怕的东西。"
"行了,"陈梦随手抓起一个鹅绒枕头抛在鹿可燃脸上,及时打断这人的忧虑,她推门道:"我也是春归的朋友,一起跟上去看看。"
"春归,你还记得你在哪里、什么时候见过这只小猫吗?"
二楼图书区,陈梦翻到画本的最新一页,上面是一只铅笔画的黑色流浪猫,男孩没有经过正规培训,画技只算得上是涂涂画画的水平,但动物特征都绘画出来了。这只流浪猫毛色黯淡,右眼瞎了一只,尾巴断了,它很怕人,所以它的形象是正在朝人哈气。
"昨天晚上,后山。"春归的回答与昨天如出一辙。
陈梦用手肘顶了顶鹿可燃,继续道:"之后呢?你对它干了什么?"
春归眨了眨眼,歪头理解着这段话,过了好一会才摇头道:"不记得了。"
"你房间里的刀是哪里来的?"鹿可燃没忍住问,这里没有厨房,厨师长们都在另一个别墅里,每天做好饭了会有专人送过来。
这次春归回答很快:"猫猫给我的。"
鹿可燃自然不信:"猫怎么可能……!"
陈梦及时打断他,柔声问道:"猫猫为什么给你刀呀?"
春归低下头,右手用力抠着大拇指,尽管鹿可燃阻止的及时,但还是很快抠出一道血痕。
鹿可燃啧地一声,扭过头看了陈梦一眼:"我先去隔壁拿创口贴,等一会。"
陈梦看着他,点点头。待对方走后,她再次询问道:"为什么呀?"
"因为……"春归顿了顿,突然意有所感地抬头看向房间角落,陈梦立马随着他的视线看去,但那里空无一物,连只蚊虫都没有,可春归却像得到引导似的,摸了摸陈梦的手背,缓慢说道:
"因为猫猫说,只有我能解决它的痛苦,只有我能带它去往天堂。"
鹿可燃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离开一会的功夫,陈梦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这件事情闭口不提,甚至每天清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候春家父母,希望他们尽快把春归的心理诊疗提上日程,但春家父母比他们预想的更早就让春归接触私人医生了,只是情况一直都不理想,最后他们只能把希望寄予等春归长大一些就好了。
被瞒在鼓里的鹿可燃决定独自行动,他趁着陈梦睡着的时候偷偷跟着春归来到后山,防护栏后面是段高速公路,人烟稀少,偶尔有动物经过,车子在高速行驶的过程中很难停下来,撞死一两只动物不足为奇。
鹿可燃看着春归熟练地从一个小洞里爬出去,然后提着一只满身是血的动物爬回来,这次是只出生不过几个月的小鹿,它整个身子似被泡进血海里,四肢不断地痉挛着,大概五脏六腑都被汽车撞碎了,命不久矣,而春归就像温柔的死神,他一只手握着刀,毫不嫌弃地将小鹿抱进怀里,来到人工湖边替它洗净身子,嘴里咕哝着什么。
鹿可燃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躲着,距离不近,他听不清晰,只能借着较为明亮的月光去看春归的嘴型。
"睡吧,安详吧,去天堂吧。"春归说。
刀起、刀落。小鹿的喉管被快速利落地割断,它很快不再挣扎,眼睛慢慢蒙上一层灰雾。
鹿可燃被吓得倒吸一口气,他捂住嘴巴,一股反胃涌上喉头,他摔倒在地,吐到连胆汁都不剩,下一秒,更长的一道影子将他笼罩在身下,回过头时,春归正站在他身后。
鹿可燃擦去嘴角的涎水,红眼问道:"……为什么?"
春归大概还处于半梦游状态中,今晚发生的一切,等第二天太阳再度升起时,他又什么都记不住了。
"它们不想再苦苦挣扎了,所以请求我当它们的救世主。"
他不想再苦苦挣扎了,所以他决定,做自己的救世主。
-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陈梦大声阻止道:"鹿可燃,你要去哪!清醒点,你不是他的救世主,不值得为他做任何丢掉性命的事情!"
鹿可燃放下手,最后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回答她任何话。
可陈梦读懂了那个眼神,他说:"下次再见。"
第39章
新环路高速上, 一辆改装过的G63在公路上急速而驰,男人单只手掌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急促地在副驾驶上摸索着什么, 他的心悸动极快, 只能口鼻共用着呼吸, 声线带着冷颤似的,似乎对这个寒冷的夜晚感到束手无策。
他哆嗦着抖出一支烟含进嘴里,荷花的清香争先恐后地缠上他的嗅觉, 即便没有点燃, 光是闻闻味道他的心就蓦地安静下来。
乔野留在北府善后,沈雪迟轻瞥了一眼屏幕上停留良久的红点, 眸色幽深, 过了好一会他才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收回视线。
这是最后一次了, 绝对不能失败。
春归将一切事情都想得过于简单,爱憎分明, 喜欢的捧在手里怕化了,讨厌的宁愿两败俱伤也要拼个你死我活。
他以为发现了手机里藏着的定位就是真相了吗?
殊不知他发现定位的那一栏也被设计在整道程序之中。
刺耳的电话铃声在车厢内突兀响起,划破寂静空气的不适感让沈雪迟微微蹙眉,拨打过来的电话是一串加密号码, 但这人的身份,沈雪迟心知肚明,并且等待许久。
“你对敌人可以心狠手辣, 但你让我怎么相信将来有一天你对我儿子失去兴趣了, 不会把这样的招式用到春家身上来?”春季平的声音在沉静五六秒后缓缓传来。
油门在不知不觉中踩到了底, 越野车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雨水在此刻化为尖锐的利器, 如刀柄擦过车窗。
沈雪迟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与春归真真正正的第一次相遇。
春归是明媚的太阳,他却是倾洒在垃圾桶里的月光。
春季平下意识将他的默认理解为回答,冷下声道:“如果这就是你的答案,那我不可能……”
“如果那样的一天真的到来。”沈雪迟哑声道,他没有急于辩驳春季平的话,也不会用其它条件作为谈判的筹码。
即便,月光回到了天上。
“我会让春归亲手杀死我。”
但,失去了把他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太阳,月亮还会有存在的意义吗?
-
“学的都是些三脚猫功夫罢了!”洛赫啐出一口血水,双手撑地踉跄着爬起来。他的下巴被春归的平勾拳击中,骨头肉眼可见地向一侧歪去,看起来极为滑稽。
攻击下巴的几个压迫点时容易导致手指受伤,在街斗中大部分人会选择掌击和肘击,但目前情况紧急,春归来不及调整姿势,他的所有动作都随着愤怒的心情叠加,回过神时,拳头已经击中了洛赫的下巴,那人面目狰狞地瞪向自己,但很快因失去平衡以及思考能力摔倒在地。
春归的右手食指也因用力过度导致骨折,现已完全使不上力,轻动一下都疼痛难忍。他咬紧牙关闷哼着撕扯下自己的上衣衣摆,随意卷成一条细条,缠紧自己的受伤处,以防带来二次伤害。
透明玻璃针管摔碎的声音非常微小,甚至还没有雨滴砸在树梢的声音清晰,但春归瞬间捕捉到,他猛然抬起头,死死盯着自己期待许久的东西。
注射药物后洛赫的全身血管被强行激发扩张,青筋一下一下地凸起鼓动着,他痉挛了一下,全身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起来。
春归的双手垂放在身体两侧,他向后勾起手掌,早已捂热的刀柄从他的袖子里听话地滑落进手掌心,全部抽出时,银色的刀片映射周围的一片街景。
这是一把小型刺刀,由美国冷兵器大师克利尔亲身改造,它的刀背刻有锯齿,刀刃部分极其锋利,夸张到只是轻轻划过肌肤,就可以削到只见白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