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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矮身下来,抱着他的脑袋渡过一口酒。
祁连这时候觉得嘴里苦了点,可是里头又浸着一尾鱼,在他吞下酒后奖励地拂他的舌尖,紧接着随着骤涨漫延的浪潮乱游,扑腾着溅出浪花。
灼热。
萧山雪极慢地蹭了下自己的脸颊,散乱而热烈。深秋咫尺里急促的吐息卷起暖香,采撷或者蹂碾,等久了就要老了,所以现在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萧山雪嗅着缠出来的复杂味道,用眼神纵容他。
套头的旧睡衣洗了很多很多遍,柔软起毛,蹭着没什么存在感。卷起来之后会打断亲吻,然后被报复似的丢在一边。一只空酒罐就放在不远处,晃了下就倒了,滚出来几滴余酒浸进地毯里。
遮掩着月亮的云层崩塌,鼓噪的心跳压进齐刷刷的绒毛里,酒把人催热了。
不需要疾风骤雨就可以向下沉湎,咽着苦楚深深地溺进放纵,侵略刺破皮囊和单薄夜色里最后的伪装,像是圆满又像是幼稚。凡夫俗子在痛苦中隐忍也在痛苦中喟叹,只有痛苦本身停在那儿缄默不言。
“疼吗?”祁连问。
萧山雪摇头,指尖在玻璃上抓了很久,那些痕迹堆叠出无字潦草的罪己书,然后把那只手递给祁连。
他被抓住了。
他在眩晕中融化,他在狂喜中垂泪。暴雨砸在他的身体上,要把他化作可以轻盈飞舞的尘埃。清脆的颠簸催红了刚刚浮起的团雾,温柔的暴徒情至深时撞翻一身胭脂和最后半罐酒液,淅淅沥沥地入胜。
泥泞中只有竹杖,每一步都短小精悍地踱着最吃力的地方,走得快就飞溅,丛林和顽石一道湿漉漉。萧山雪低声要再快点,捡了些脏兮兮的词儿来贬低自己,仿佛那就能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比如今更近。
但祁连不在乎。他们响亮地宣扬爱意,耽于欢愉不是可耻的事情。在久久的摇曳之后眼前浮光跃金,喁喁私语响彻疾风骤雨。心跳逐渐盛大,他拼命地扭头用亲吻引渡慰藉,醉意含着爱意彻底在掌心坦白。
梦里没有破碎的声音,萧山雪醉了就呆呆的,抱着祁连的胳膊不肯撒手,叽叽咕咕说着“出来了”“膝盖痛”“磨破了”之类的话。那些不适像团起来硌着腿的被子,抚平就能变得熨帖。
除了当年在渝州干柴烈火,他们很少一夜折腾太多。既有萧山雪身体实在欠佳祁连怕他吃不消散架,也有祁连自己不愿意太放肆,怕萧山雪见了他的念头和占有欲就被吓走了。
但是这小孩——虽然已经二十二三岁了,祁连还是总爱像朱鑫一样悄悄叫他小孩——对这些坏心思一无所知,甚至还伸着脑袋与他蹭了蹭鼻尖,足够让火再燃一次。
浴缸里波光粼粼,深夜的水流包裹着两个依偎的灵魂。爱意未必要反复揉给另一个人,祁连也可以在摸惯了扳机和匕首的指尖决堤。萧山雪学得飞快,他知道他最喜欢的节奏,亲吻天真又纯洁,指尖、指缝、掌心都是他的武器。
萧山雪起身,似乎想做些什么,然后被按回去。
祁连攥着他的手,又凶巴巴拉他加入缠斗,掌心握不住了,水浪扑起来,溅到了萧山雪下巴上。
“不玩了,该睡了,”祁连抱着他,在耳边低声道,“今天够了。”
萧山雪嗯了一声。
', ' ')('玩,一个比睡眠更奢侈的词,轻飘飘地在深夜挂上霞蔚。
这的日子在渝州有,在此刻有,在一些两人想都没想过的未来也有。
譬如祁连坐在前边开着车,他们把司晨跳着脚的加班要求甩在身后,要在风雨里赶到海滩的露营地去。猫趴在航空箱里,萧山雪躺在房车的床上,耳边只有发动机运转和雨滴敲在头顶的声音。
直到一切都结束,他才刚刚理解一点当年游星奕对他莫名其妙的说教。但是没办法,他第一天开车上路,祁连坐在一边,指导他的时候语气温柔,但下车时顶棚上的把手被揪得弹不回去,他手心里好重的一道红印子。
明明不放心还要装着放心的样子,萧山雪觉得他累,索性就躺在后边,等抵达营地装天幕的时候再把他赶走去休息。
沙滩上位置很好的地方摆了懒人沙发。前边是白色的三帆船,用暖光描出轮廓,下边搭着个舞台,戴着牛仔帽的驻唱歌手哑着嗓子摇头晃脑。祁连插不上手,跑过去探头看了一眼,又哒哒哒地跑回来。
“居然是个酒吧,”祁连递给他最后一根天幕杆,笑道,“你猜是谁的地盘?”
萧山雪撩了下头发,说:“总不至于是白羽的吧?”
祁连从手腕上取下新的小肥啾皮筋,三两下从背后把他额前挡视线的头发在头顶拢了个小揪揪,又满意地摸了摸。
“我看像。”
“啊?”萧山雪疑惑地扭头,额上依旧渗着汗,“真的?”
“那边有个调酒台,上边放着糖罐,我瞧着怪眼熟的,像是他们……”祁连低头,看他脸颊被闷得泛粉,汗珠亮晶晶顺着额角滚下来,就突然脸红了,吞着口水狠狠抱了他一下,“宝贝我好喜欢你!”
萧山雪不理解这种突兀的示爱,但这不妨碍蹬鼻子上脸,在他怀里只要仰起头就想把嘴巴凑上去。祁连看着他的眼神觉得不妙,这小孩一直不太满足于纯爱,于是先发制人在他额头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旋即推开人速速逃跑。
沙滩上的步伐歪歪扭扭,萧山雪茫然地歪了歪头,转身去拿野餐垫、气垫床和蒲团,又把猫套上牵引绳,抱着习惯一下环境。不一会儿大狗颠颠地跑回来,左手一扎啤酒两只杯子开大会,右手孤零零拎着一支打卷的玫瑰花。
憨狗。
他协调的奔跑动作被放慢,那是种近乎令人羡慕的专注和自洽,在串串彩灯和扩音器的吵闹声里显得无比安静。萧山雪在一瞬间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好似时间在长夜里流淌,心脏鼓动着,它要一次次扑向那条摇成螺旋桨的大狗尾巴。
萧山雪蜷着腿在蒲团上,接过酒,又无所适从地接过花,看祁连黏上气垫床又把头伸过来趴在自己膝上,汗津津地问:“球球,你为什么这么漂亮啊。”
为什么呢?
那只是一扎卖的太贵的啤酒,不是琼浆玉液;那只是一对被潦草洗过的玻璃杯,根本盛不出琥珀光。萧山雪眼里世界都是本来的样子,就算被镀上毛茸茸的光晕也不会有其他变化。
这些庸俗的,肤浅的,一无所用只剩下炽热的东西;这些保不了命吃不来饭,却染着烟火和尘土气息的东西,怎么就让他甘心沉沦。
萧山雪摸了下祁连的头发,刹那间意识漫游,渝州江上的风,温莎清晨的雾,新蕊的枝桠和纤细的草叶,还有恋人发丝之间沉没的梦——这些能让他闭上眼睛触碰一点点风月的东西,都是潮湿而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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