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白灵感觉心头一轻,又不止是轻,还像是束缚被解开了。
她没有喜悦,反倒慌乱起来。因为她发觉自己和叶南溪的感应似乎也随之断开了。
“好了。”听见家主声音,白灵睁开眼。
叶南溪温声道:“你我灵契已断,往后便不用担心寿元了。”
白灵是从叶南溪的术中降生的灵鸟,生息全与主人相通。叶南溪若死,她也只能落个魂归天地的下场。
术灵可以经过修炼破除这层束缚,成为真正的生灵。但白灵降生不过十余年,还达不到这样的境界。叶南溪只好借叶辰之力,助她一回。
白灵顿时红了双眼:“不,我不怕的……”
“我知道你不怕,但我希望你能有更多时间,多看看这世间。”叶南溪笑了笑,“而且,等我走后,叶家还需你替我照拂呢。”
白灵哽咽着,再说不出话。
待她离开后,叶南溪松下一口气。她眉间的痕迹又淡了些许,面上却浮现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润。
叶辰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从沉默中开口唤了一句:“南溪。”
叶南溪看着他,没等到下文,只见他低头,在指尖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日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浅淡又平和地落在这个吻上。她就像这道日光一样,浅淡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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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南溪走的那日,是个天气晴好的午后。
自小女儿出生后,叶南溪便做了“甩手掌柜”,将叶家事宜悉数丢给了白灵。一来磨练磨练她,二来自己也偷得所剩不多的几日闲。
院中日头正暖,叶南溪趴在摇床边缘,逗弄着孩子。孩子不哭闹,精神却很好,一双大眼睛跟着她手上的动作转动,甚至能伸手模仿了。
叶南溪忽的起了玩心,原本随意的动作一转,变成了规规矩矩的笔画。
若有懂门道的,一眼便能看出她是在画引雷符。
懂门道的人这里倒是有。只是他刚读完天玑星君的来信,并未注意到一旁的动静。
婴儿幼小的手跟着娘亲一笔一顿,竟也真落成了一张引雷符。电光自她指间陡然射出,叶南溪歪头避开。再回头一看,小女儿竟将亲爹的鬓角的一缕发烫没了半截。
叶辰:“……”
叶南溪乐不可支,扶着摇床笑趴了下去。
“看来这小家伙是个天才,往后必定大有所为。”
叶辰指了指那缕只剩一半的发丝:“是好事么?”
“自然是好事。”
“希望她莫要长成……”叶辰顿了顿,“长成她哥哥那样。”
“哥哥?”
叶辰道:“天玑家中以前有个顽童,才会说话时,天玑让我教他点小术法玩儿,我便教了一道御水术。”
“然后呢?”叶南溪问。
“然后他滋了我一身的水。”
叶南溪又笑趴了下去。她想象了一下那幅画面,莞尔道:“也没什么不好。”
她今日气色很好,只是笑得越多,眉心的印记也越淡,几乎要看不见了。
叶辰敛起神色,却见日光忽的抖动了几下,极短的黑闪烁其中,很快恢复了寻常。
他却清楚这不是幻觉,这是九重天的结界在波动。
两人对视了一眼。
叶南溪问:“是哪位仙尊在历劫么?”
叶辰凝眉看了片刻:“大约是罢。”
然而他也未曾见过,什么样的劫数能撼动天地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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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震颤自然不是谁在历劫。
帝后弗一感应到异动,立刻便施法来到天命台。
自给君泽送行,已过大半年。身为天帝帝后,诸多要务在身,自是不能一直守在天命台边。待引魂术安定,二人各留了一缕神识在此镇守。
天帝自然也察觉到了,两人几乎同时赶到,打了个照面。
天帝道:“方才的异象,与青华有关?”
帝后微微颔首:“你看。”
魂锁中,青华的那缕神识正奇异地闪动着,忽明忽暗,极不稳定。帝后当即又念了几道镇魂诀,才使它慢慢平息。
“看来青华已经寻到了。”
君泽看着那束光,心里默数着时间。这也是先前在忘川中练出来的,漫无尽头的黑暗之中,想要不被吞没,记得时辰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已过去近九个月,离他的极限近了。或许这次寻不得,只能再行修炼后做打算。
他往光束边靠近了几分,再行过半日,察觉出一丝异样。
这道光似乎变暗了。
君泽停了下来,微微仰头看去。
不……不是暗了,是这道光被“吞噬”了。
什么样的东西能吞噬掉天命台的光?
君泽从未想过,也没有人敢这样想过。
但毫无疑问的是,头顶这张无形的“口”,一定是离他追寻的真相最近的地方。
君泽没有犹豫。
没有想象中的困苦,那地方甚至可以用平静来形容。无声无息无光,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还沉在东海海底的时候。
然后是一阵巨大又雄浑的震颤,仿佛天地生了心脏,心脏跳动了起来。
君泽直觉得三魂七魄也随之摇晃起来。
但这股震动很短暂,片刻后,一切重归寂静,周遭的景象巨变,他已然置身于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天穹从深不见底的黑变成了无暇的白,四周偶尔漂浮着从未见过的符号,看得见却触不着。
君泽愈加笃定自己的猜测对了。
他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但他在盘古的记忆里见过这样的碎片。
这里不似想象中那样浩渺无边,反而是个狭小的地方,小到君泽很快走完了一边,触碰到了边界。
于是他回头去往另一边。
在那出尽头,他看见了一个意料之中的人。
面白如纸,浑身散发着被毒浸过的气息。
正是蒙虞君。
君泽走过去,看见他蜷着身体,整个人与凝固了一般,没有呼吸起伏,双眼大睁,视线没有从手中离开过。
君泽顺着看去,只见他手中攥着一个符号,依旧是陌生的符文。
但它被握住了。只有它被握住了。
君泽催动灵力,试图让蒙虞君松开,但如水中捞月一样徒劳,只激起一点涟漪,毫无作用。
君泽微微蹲下身,欲直接伸手去拨。
就在此时,一道说话声忽然响起。那声音不是从周围而来,亦不是从天穹而来,仿佛直接在灵台中回响。
他用的不是如今常用的语言,更像是一种古语。君泽曾听真神说过些许。若以真神遗留下来的记载理解,这道声音是在说——
我已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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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的黄昏来得稍晚。
余晖照进叶府时,年轻的家主正靠在玉衡星君怀中浅眠。
她睡得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