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弈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轻合上口供看着他。
董昱回想起凌弈和国外那边连线,神情严厉,语调冷冰冰说话的模样,虽然听不懂,但也能通过语气感知判断出是在指出错误。
心想,学霸小课堂要开课了,我成电话那头被批评的了。
“没有,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凌弈微笑着说。
“啊?”
董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药效发作确实要时间的,所以你判断的很对啊,是很符合逻辑的推理。”
忽然被这样夸,尤其这人还是凌弈,自己对象,那对于董昱心里而言,男人那种雄性满足感、自信感已经达到了顶峰。
凌弈看着他那副表情,眉梢微挑,表情像是在思考什么,少顷才继续开口:“不过呢,根据我在朴亮胃部里面残留的药品大概分析了下。”
听到凌弈这样说,董昱立刻激动的抓着他的手背问:“分析出成分不一样?”
“哪有那么厉害?我又不是专业仪器。”凌弈笑着轻拍了下董昱手背说:“看一眼就知道成分,那我应该去医院给人当扫描仪器。”
“成分是否一样,只能是送去理化那边核查了,但是我根据消化的程度,我可以百分百跟你肯定,如果真的是苯二氮卓,绝对不可能会半昏迷。”
闻言,董昱眉心一拧,心里盘算着就算现在把胃部的东西送去省厅检查,那最快也要明天才能给出答案,毕竟胃部残留的其他东西实在太多了。
而且就算现在怀疑药盒里面的药是被人掉包了,这个药盒前面一直被佟招娣装在包里,又抓在她手里,最后被丢进垃圾桶。
外面的指纹早就被损坏了,能提取的可能性其实很小。
这点董昱和痕检的陈恩妤已经提前确定过。
半响后,他才沉声说:“如果提取不到指纹,只能根据药盒内部残留的粉末,再把朴亮胃部的药品,去做对比了,只是这个时间...”
凌弈没吭声,只是伸手去拿痕检那边的报告翻看了起来,他看的很快,却在指纹提取的这几页,微微放慢了速度。
一旁的董昱怒骂了几句国粹,旋即抱怨说:“就算这小子抓回来了,定罪太难了。”
最后几个字话音落下,凌弈翻动文件的手顿了下,眸底罕见地浮现了怒意。
片刻后,语气平淡地问:“如果找到证据呢?”
董昱并未发觉刚刚凌弈转瞬即逝的眼神,侧身调整了下坐姿:“嗯?什么证据?”
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没有证据,凌弈肯定也知道,哪怕把桌子上这份痕检报告翻烂了,也不可能有丝毫证据。
为什么好端端问这个问题?
凌弈不紧不慢的把所有的报告都合上,整整齐齐地放进证物袋子里才说:“我的意思是假如,能找到证据去证明贾教唆了佟招娣杀人。”
“那就判他罪!”
董昱抓住凌弈的椅子的扶手,一把将他拽了过来,面对面看着他认真说:“教唆杀人,是可以判刑的,根据我国刑法。”
凌弈没吭声只是认真听着。
“三年或者....”
董昱后面的话戛然而止,瞳孔微压:“这个...你知道的。”
是啊,凌弈怎么会不知道?
凌弈告诉过自己的,正是因为阮秋瓷揭穿了郝军教唆杀人的罪行,才导致被报复,冲到家里用刀杀了她。
对于这个罪名,凌弈的性格肯定会主动了解。
董昱有些内疚,只见凌弈面无表情地说:“我确实知道关于这类的刑法。”
“嗯,我不是故意提起的,就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
董昱想着赶紧转移话题,视线不自然的乱飘,看到桌面的外卖袋子,眼神一亮说:“我给你洗桃子去。”
他刚站起身拎起袋子,就听见凌弈突然问:“如果有证据,你觉得贾君梓可以按照‘杀人犯’判罪吗?”
出于职业本能,董昱几乎是脱口而出:“当然不能判杀人犯这个罪名了,因为不是凶手。”
然后猛地回头看了眼凌弈,只见他只是含笑看着自己,但仔细观察,其实笑容里给人一种早就知道答案的平淡。
董昱这瞬间才明白凌弈这话的含义。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比如网络论坛又或者是某个饭店的餐桌上,询问起,大家可能都会出于个人的‘正义’‘审判’
毫无顾忌的回答‘是’或者‘不是’
更有甚者直接骂两句‘这人跟杀人犯有什么区别?’
但董昱不行,他的身份是一道不可攻破的堡垒,必须要严格按照正确的答案去回答。
“我刚刚的意思是...”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像个铁块一样被硬生生堵在咽喉。
凌弈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也没有点破,只是默默收回自己的视线,望着窗外派出所的大门。
神情淡然语气却冰冷异常,说:“他这种人在我心里,就是杀人犯。”
董昱不自然挠了挠鼻子,转移话题:“不讨论这个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洗桃子吃。”
凌弈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刚走到房门的时候,董昱手停在空中,久久没有放在门把手上,整个人背部都是紧绷的。
脑子里不断浮现那天在办公室和赵启伟的谈话。
“怎么了?”
身后传来凌弈的询问。
“我理解的你心情和想法,但是,凌弈你要知道刑法就好像是把双刃剑,它有两个刀刃,一个刀刃砍向犯罪分子,惩罚犯罪保护人民。”
董昱转身看着坐在椅子上人,认真说:“与此同时另一把刀刃,砍向我们警察,它也同时限制了司法机关的很多权利。”
第71章 分歧
房间内,
二人一站一坐。
彼此对视却都没有说话,也无法看透对方此刻的内心想法。
阳光穿透窗户,几束光柱打在凌弈的后背和房间的水泥地面,形成明暗相间的光影。
“是啊,你说的很对,限制的是你们。”
董昱站在门后正对着阳光,他的视角内凌弈背着光坐着,只能看见那张精致淡冷的侧颜轮廓,却看不清神情。
刚刚凌弈那句话明明语调那么平缓,甚至没有任何重音,却像在虚空中悬挂了一把锋利的斧头,正在朝着二人相隔间流转的气流劈下。
“什么叫‘你们’?难道我跟你不是...”
董昱箭步走到凌弈身前,对上那双瞳孔的时候,却慌了神。
那是毫不遮掩的悲凉。
凌弈久久的凝视着他,半响后自嘲一笑:“董昱,我们两个确实不是一样的身份,或者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有你的同僚、领导,你要去遵守...”
“难道你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