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郎官所言士兵思乡颇有感慨。”回头瞧见谢琎,刘溪鸰敛容答道。
“哦,也想家了?”
“嗯。”她微微一笑。
谢琎说:“听闻姑娘生于江淮之地。那里鱼水昌达,人杰地灵,园林景致也是天下绝好的。这都督府中恰有几处园子是高大人特去苏州请了师傅教来仿造的。姑娘不如跟某去逛逛,好一解思乡之愁?”
酒饱饭足日头还好,刘溪鸰欣然应允。
都督府占地广阔,高家世代居于此地。府中肃穆楼堂不少见,却没想到竟然还有江南的园子。只是缺少绿植,风沙也大,那亭台宅院倒像是年久失修的模样,不过能见着熟悉的布置摆设也算是一种慰藉。
说来,她住在此地数日,不是忙着风里来雨里去的堪图,就是整日提心吊胆怕被几个男人扒拉出来个什么,竟错过了一番别致,当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当然,赶得巧的也包括二人鲜有的独处机会。
正当她瞧着一株枯得跟韭菜似的兰花腹诽高都督不解风情时,谢琎在一旁缓缓开了口:“从延嘉十二年冬月上京,到现在我已经有两年没踏足家乡的土地了。姑娘一个女子,只身来此荒茫,家里人自然是担心的。”
“……算是吧,”她漫不经心地哼着,“虽然我也没什么家。”
谢琎顿了顿,又说:“我一直对姑娘很好奇。”
“好奇什么?”她终于抬起来眼。
终于要问她了吗?自罗氏巷中相遇,他们从来都只聊公事或是一路见闻,极少聊到自己身上,但她知道这是刻意等待的结果。
“敦煌去京都四千里,这样远得路,大漠里头又是泥浆黄汤的,我不明白姑娘缘何来此?勘舆图这样的活计,莫说女儿家了,一般男子杂役也是不愿整日耗在山湖海河当中的。”
刘溪鸰一笑:“我为何不能来?不是说了么,假公务之名博览大好风物呐。”
“我看你整日忙进忙出的,活儿也没少干呢!”谢琎把她一瞧,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实不相瞒,第一眼看见姑娘,我就晓得姑娘气度非常,不是那疲于奔命的出身。姑娘若是想走遍天下,总能想着法子走,何须往自己身上揽事呢?二来嘛,我朝什么都不多,就人多,就算是堪图事忙,但也总不至于非要把事情交予你一个弱女子来做。不知姑娘可否为在下解惑呢?”谢大才子声色润泽,句子当中的抑扬顿挫皆是柔和,听来极为舒坦。
刘溪鸰瞧了他半晌,这人生得跟个白皮猴儿似的,整日里胡吹乱侃,却把孙部下头的事情摸得门清,想来对自己也有一番打探了。便忖道,那么她和唐府的信他兴许也看了?看了的话,看出来什么了呢?他那么聪明,就算是看懂了,也可装作看不懂吧?
好一番挣扎之后,刘溪鸰决定放弃这种左手打右手的思虑。无论如何,话既已如此说,再虚与委蛇也没什么意思了。
她歪头想了想:“谢大人对我好像挺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