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上午如同这里的每一个平凡的日子一样平静,上杉龙一上午只有一节课,上完之后就缩在办公室里闭目养神,他昨晚一夜没睡,倒是后来平野花真的睡着了,防备心低的像是个小孩子。
一直到了中午,上杉龙一吃了个面包就去天台上等着了,这里一般都没什么人,过了二十多分钟平野花终于走了上来,一来就开始道歉:“不好意思上杉老师,刚刚陪青子吃了个午饭……”
“我是让你吃了饭才来,没必要道歉,我又不是什么刻薄的人。”上杉龙一说,“你需要时间做准备吗?”
“呃,不需要,老师您先坐下好了。”平野花小心翼翼地说,“躺下也行,中了我的言灵的话真的就和睡着了一样,您暂时是控制不了身体的。”
上杉龙一从善如流地在楼梯间背面躺下,他仰望着澄澈如洗的青空,很快就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这几天的天色很好,只能勉强见到几朵稀疏的云彩,平野花半跪在旁边,微微有些尴尬地撩起鬓发,因为这场景怎么说都透着点诡异的气氛,跟守灵似的。
平野花点亮了黄金瞳,她开始吟唱起那古老的咒言,每一个字都带着与世界的共鸣,和晚上不一样,她感觉到了相当的阻力,无数影影绰绰的虚幻人形在空气中凝聚又消散,周围的天色都黯淡了一些,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滤镜。不过最终言灵还是成功成型,冥冥间彷佛有鬼哭般的呼啸,“浮生若梦”的领域将上杉龙一整个包裹了进去。
像是歌声一样的言灵中,被蒙蔽的记忆开放,舒熠然睁开了眼睛,他正提刀走在古朴的石板路上,像是自负的浪人武士般展示出自己的锋芒,四周依然是茫茫的雾,雾里藏着各式各样的人。
有黑衣的武士梳着发髻,腰间佩戴着古朴的长刀,顾盼间隐有凶相;有素服的平民走在街头,衣摆宽松皮肤黝黑,仿佛成天劳作的农夫;有艳装的游女聚着纸伞,步态轻盈地从桥上踏过,皮肤粉白如樱,一颦一笑间媚色如烟……面前的街道便是完整的平安京,一千多年前的模样被完整地复现出来,古刹钟声在这座穿梭时光的城中悠扬回荡。
这是一整座城市的回忆,彷佛旧日重现,这是数百年前的平安京,透着十足的古韵,行人如织,显得浪漫而繁华。不过现在的京都已经看不到这样的景象了,留在这里的和记忆碎片中的人一样只是幻影。
似乎又不是单纯的幻影,那些栩栩如生的路人尽皆拥有着如鬼火般闪亮的金色瞳孔——与其说这里是昔日的平安京,不如说这里是众鬼的巢穴!
这个记忆碎片展现出了它最凶险的一面,或者说城市的记忆里埋藏的最深的恶意正在渐渐显露,舒熠然握紧了刀柄,看着这些像是从雾里过滤出来的幻影。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舒熠然缓缓地念出这句《法华经》里的禅语,他的眼眸越来越亮,仿佛有金色的光要从其中溢出来,全身的骨骼自然移位,发出轻微的闷响。
一个离得最近的游女抬起纸伞,直视着舒熠然的眼睛,那双本该剪若秋水的眸子里写满了漠然。那柄纸伞旋转起来,她踏着像是舞蹈般的步伐向前,脸上流露出没有温度的笑意,飞舞的裙裾如追香的浪蝶,但动作却凌厉如刀。
“你挺好看的。”舒熠然诚恳地说了一句,同一时间他手里的数珠丸恒次化作一道闪亮的光,切断纸伞后顺势斩开了游女的咽喉,随后才有金属撞击崩断的声音响起,那纸伞的伞柄显然是用钢一类的材料制作的。这柄刀在现实中已经被毁了,但是在精神的世界里却与他相伴。
过于真实的手感,舒熠然只能这么评价,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是在梦里,他大概会觉得自己正在真实的进行一场搏杀。
这些幻影的级别用死侍来论的话,大概在C级到B级左右,此刻他们全都围了上来,拔出随身的武器或是露出苍白的手掌,以他们的战斗力能正面击溃一支训练有素的步兵连队。
除非是楚子航那种拥有群攻言灵的绝世杀胚,否则资深的A级专员面对这样的情况也只有掉头就跑,但对于舒熠然来说,这不过是消耗体力多少的问题而已——论以一敌多,源稚生在他面前都只能是个外行!哪怕并不是真实的世界,但战斗的感觉并无二,舒熠然便毫无压力。
明亮的白色电弧击穿了雾气,尼伯龙根里的平安京并没有下雨,但雾本身提供的湿度够高,那些沾染着杂物的细小水珠本身就是绝佳的介质。在精神世界中因陀罗的传导依然遵循着物理规律,舒熠然暗暗有些心惊,他不确定如果这样的世界演化到了最后,是否可以真的和现实毫无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