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南方主导清田的人选在第二天早朝时就宣布了,果不其然地选了沈烨和靳尚。
面对靳尹的这一决定,众臣自然是大爲意外,震惊之後,便开始百般阻挠,高呼不可。
只因端王靳尚,谁人都知道他和太子之间的恩怨,若非前阵子桑州一事,被召回帝京,赐封王位,怕是得一辈子流放边疆;然而,现在太子却说要派他出使南方,先别提他身分尴尬,南方本就是端王从前属地,此次遣他出使,重回旧地是好听的,怕是纵虎归山才是真的啊!
然而,任凭朝堂上为此吵得一塌糊涂,不可开交,龙座上的少年储君仅是十分悠然地说了一句,就镇住全场,「既然如此,难不成诸位Ai卿还有什麽合适的人选吗?」
南方距离帝京相隔遥远,士族在此盘踞数年,势力早已盘根错节,大过地方官府,在场哪个官员是傻子,谁要平白无故开罪士族?
群臣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靳尹便在满朝臣子或不敢置信、或痛心疾首、或莫名其妙的痴呆目光中,优雅退场。
下朝後,群臣仍沉浸在方才早朝的风暴中,各自围成一团,讨论着太子於殿上反常的举动。
有人说太子是想趁机将端王赶出帝京,眼不见为净;有人说太子是故意选在外头对端王下手,yu除去这个眼中钉;也有人猜测太子是受妖妃影响,将情敌扫除;甚至,有人大胆猜测太子疯了。
而这大胆猜测的人里,就有陆知行算在其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走出g0ng门,转入甬道後,陆知行这才不经意地走到季纾身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道:「那凌思嫒到底在Ga0什麽鬼?谁不知道太子向来视端王为眼中钉,还刻意往老虎身上拔毛呢。」
四周有外人在,季纾没有说出她的名字,面不改sE地道:「选端王出使一事,我亦知晓。」
「你知道还任她胡来?」
「她有自己的想法,我不g涉。何况,她会这麽做,定有她的理由。」
听见这样的回答,陆知行简直气得仰倒,「这可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当初我们明明说的是让端王在外暗中协助,与我们里应外合,这下好了,人都还没答应呢,你们就把人给放走了,要是他转头把我们卖了,这局就得玩完!」
当初,他们几人在各自得知真相後,决定团结起来,对抗靳尹,让他得到该有的惩罚,因此开始暗中布局,罗织一张大网,打算不知不觉地将其困在其中,只待最後收网;但他们人人身分搁在那,受限於g0ng中,g0ng外的部分好不容易才找来一个与靳尹有深仇大恨的靳尚,可惜他却心有顾虑,迟迟未应。
这下好了,端王出使南方,远离帝京,届时天高皇帝远,要真发生了什麽,那可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了。
「真行。」陆知行越想越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愤愤道:「看着吧,就你这样下去,凌思嫒早晚被你惯得无法无天,到时候真跟那端王跑了,你就等着被骗吧!」
季纾长睫微颤,像是被他的话一下击中了某种情绪,眼睫倏地垂下来,很快覆成一片浓郁Y翳。
每每提到了靳尚,他总忍不住想起当时他在桑州找到凌思思时,她与靳尚靠得那麽近,他能亲昵地唤她“未婚妻”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固然信她,可这段记忆并不那麽美好,甚至隐隐透出一GU酸味,令他很是不快。
可他素来足够冷静,倏地便从回忆中cH0U身,伸手r0u了r0u眉心,淡淡道:「她不是这样的人。此事她早已同我讨论过,让端王以皇室身分出使,又能最快掌握当地情势,他是最适合的人选;而且,要对付太子,他总得有一个走出如今困境的契机,帝京可以是他的归程,却不能是终点。」
陆知行哑然,张了张嘴,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他目光复杂,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记得从前凌思嫒是最讨厌他的,两个人不对盘,见面就吵,怎麽就突然这麽相信他?你说,他们两人不会是有暗中联系吧?」
季纾没有看他,抬头望了望甬道尽头,碧落长空,缓缓开口:「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酒楼包间内,靳尚正斜倚在软榻上,x前衣襟微敞,几绺头发落了下来,一路隐在衣襟内,那画面说有多暧昧便有多暧昧。
修长的手状似随意地转动酒杯,似乎饮得有些高了,他微眯着眼往杯里一瞅,外邦的葡萄酒味香浓郁,醉人心脾,酒水中亦倒映出模糊的人影。
「好酒啊!好酒就该配好乐……来人,乐姬还没到吗?」靳尚高举着酒杯,朝外头喊道。
「来了来了!」门外,老鸨隔着门,带着讨好的笑应道。
端王是这里的常客,出手又最是阔绰,是此处最喜欢的那种贵客,自然不好怠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
因此,当已经买通老鸨,将乐姬掉包成自己,戴着面纱的凌思思抱着琵琶走进包间时,他愣是没有认出来。
隔着珠帘,她又戴着面纱,只能隐隐瞧个轮廓,他看不出是凌思思,自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凌思思抬手轻拨丝弦,试了试音。
靳尚似乎有些等不及了,开口道:「开始吧。」
「公子想听什麽?」
乍一听这声音,靳尚微愣,觉得这声音好似在何处听过。
不过,他经常流连烟花场所,许是遇见了从前点过的乐姬,靳尚并不是很在意,随口道:「随意。」
他这般随和,倒让凌思思有些意外,原本以为他还得纠缠许久,意见很多呢。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结果也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思思挑眉,纤细的手指在弦上逡巡而过,然後缓缓抬手,在靳尚的悠然等待中,拨了下弦,弹出了第一个音……
“锵--”
琵琶弦断了。
一声如裂帛般违和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只见靳尚执杯就口的手一顿,脸上神情错愕,而整个包间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凌思思戴着面纱,看不清此刻神情,可靳尚想,绝对不是尴尬、害羞之类的,因为紧接着,她的下一个音再次以可怕的方式响起。
靳尚发誓,这绝对是他有生之年听过最惊悚的曲子,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绝无仅有--
直到那宛如裂帛般的最後一个音落下,靳尚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他呆滞地望向珠帘後的人影,在脑中组织了下措辞,好一会儿才面sE复杂地叹了一句:「你这曲子,也太难听了吧。」
「是麽,我也觉得不怎麽好听。」
「那你还弹?」
「我不弹,你又怎能清醒?」凌思思知道他猜出了自己的身份,索X也不装了,无辜地道:「谁让我每次都在这麽不正经的地方见你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靳尚无言,呲牙咧嘴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是我根本不想见你呢?」
凌思思没有回话,摘了面纱,掀帘而出,走到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桌上无茶,她便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随口问道:「听说,太子的旨意是让你後天出发?」
「怎麽,你舍不得我啊?」
「是有点舍不得。都说祸害遗千年,你这样的人才不好好待在帝京,跑去南方,是有些可惜。」
「祸害你还舍不得?」靳尚挑眉一笑,「别说你这是想留我啊。」
凌思思:「……」
「不过,」靳尚盯着她,俯身向她靠近,唇边笑意一下子消失不见,敛容沉声道:「你来这里,季纾知道吗?」
凌思思没有接话,仅是轻转酒杯,半晌才幽幽开口,说出来的话却似惊雷炸响,道:「让你出使南方,是我的提议。」
这一次,换靳尚说不出话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在g0ng里安排的线人应该和你说,是季纾跟太子提议你去的吧?但时安向来谨慎,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轻易出手,会出其不意的,只有我噢。」凌思思撑着下颔,偏头轻轻一笑。
明明没有多余的字句,可她彷佛就有一种奇怪的天赋,能够笑得这样甜美又挑衅。
而靳尚就望着眼前的这样一张脸,脑海思绪翻飞,脑中一瞬间闪过许多可能,让他足以对她做出多种猜测,去计算她此举背後的用意。
一个人,绝不会平白无故做些什麽,总要有些目的,正如无yu则刚,有私则斜,总有破绽。
可在他看进她的眼时,他却忍不住怀疑自己。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纱帘轻飞,如云雾般层层荡开,靳尚的眼睛,亦如这纱帘一般,被风吹皱,模糊了涟漪,幽晦难测。
他沉声问道:「为什麽选我?」
他终於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从再次见到她时,他便觉得古怪,而这种古怪的感觉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强烈,终至现在被他问了出口。
而凌思思迎着他的目光,唇角缓缓扬起一抹微笑,「因为,有些事……只有你才做得到呀。」
夏日YAnyAn,金h的日光透过树枝,斑驳地洒了满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纾仰头,头顶上的日光过於刺眼,令他忍不住眯起眼睛,不经意似地开口:「听闻百姓之间怨声载道,抱怨近来物价飞涨,入不敷出,商会首当其冲,想来听过不少。」
说起这个,陆知行忍不住抱怨,「可不是?南方旱灾本就影响市价,商会虽然尽量压低价格,可朝廷赋税那边实在是应付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