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我小时候,听过很多关于这座城市的都市传说。
一年四季都穿同一件军大衣,在公厕里睡觉的阿毛疯子啦;拐骗小孩截肢,然后强迫他们去街头乞讨的犯罪集团啦;用铁链子把自己拴在床上戒毒,最后却把自己的手砍下来,提着刀血淋淋地在小区里走来走去的瘾君子啦;在马王庙后山的地下赌场里输得一干二净,为了还债网恋钓青年男子出来见面,然后在宾馆里把他们迷昏割器官的赌鬼啦。
对我来说,这些是故事,是传说,城市遥不可及的另外一面,一切都像隔着一层玻璃,在我熟识的那些地方发生,然而却触不可及,遥远的世界。
褚明川和我不一样,他生活在那些故事里。
当我第一次和他聊到那个阿毛疯子的时候,他说,“他啊,我知道啊,我小时候和他说过话。”
我难以言表当时的震惊,就像是只在书上看见的故事突然变成了真的。
他说,他六岁的时候,他外婆还住在隧道口那边。
“就是那栋白色的房子,你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那个时代,一片灰黑色的老城区里,一切都丑陋又粗粝,隧道口的那栋白色洋房,对于住在附近的小孩子来说,是会在过家家游戏里出现的城堡。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有点简陋的欧式屋顶和黑漆铁艺大门,已经足以满足很多小孩的幻想了。
而褚明川居然就真的生活在这种幻想里。
他告诉我,阿毛疯子当时晚上就在附近那条街的公厕里睡觉。
那天褚明川一个人在外婆家门口的那块空地玩,远远有个穿军大衣的流浪汉,一直在旁边傻笑着看他。
他玩得太开心了,跑过了头,要摔在地上,阿毛疯子一下子冲过来,把他接住了。
他外婆在家里的阳台上做事,一边洗东西,一边留意着,这回一抬头,看见外孙被那个远近闻名的流浪汉抱住了,吓得双手湿淋淋地就冲到门外来把他抢回去。
“那个人不是什么疯子,只是脑子比一般人转得慢一点,”他轻描淡写地说,“又没有家人照顾他,才会在街上流浪。”
像这样的事情,他还告诉了我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人生就像一块磁铁,那些对大多数人来说很遥远又神秘的东西,总是不由分说地就已经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关于地下赌场的事情,我也是这么听来的。
从外观来看,这不过是一片废弃的平房,屋顶上盖了一些褪了漆的蓝色铁皮,裸露着砖块的墙上,用黑色的喷漆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些广告。
我盯着墙上的“卖潜水衣15905804496”看了一会儿,有个中年男人从房子里出来,朝我这边看了一会儿,看见我不像是路过的样子,就走过来向我搭话。
“小同学,有什么事?”天气很热,他把条纹polo衫的下摆卷起来,露出中年发福的肚子,脸是肝红色的,带着一种习惯性的不耐烦的神色,语气倒是很和气。
天气太热了,让一切都缺乏余裕。
“我来找我爸爸,”我说,“一个多礼拜没见他了,我就到这边来看看。”
“哦,你爸爸是谁?”他问我。
“褚林。”我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感觉到他不加掩饰的惊奇神色。
说话间,又有个高瘦戴眼镜的男人从房子里出来。
“褚林的儿子,”胖男人听到动静,立刻转过身,好像很稀奇地对他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镜男“嗯”了一声,看了一眼我身上的校服,“读一中?高材生啊。”
“有个这么有出息的儿子,他怎么平时提都没和我们提过?”胖男人有点纳闷。
眼镜男看了他一眼,转过去和他耳语,“……就是那个,他之前没了的那个老婆……”
声音压得很低,我看着口型勉强猜出了一些唇语。
胖男人的脸上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神色,回过头和我搭话,“小同学,实话和你说,我们也有快半个月没见过你爸爸了,之前天天来的,突然就不来了,我们也联系不上他。”
“他又欠了很多钱吗?”
大概是我问得太直白了,胖男人愣了一下。
“这次倒不是,”言下之意是,以前有过很多次,“你爸这个人嘛,说实话,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胖男人说到这里的时候苦笑一下,“以前有还不上钱的时候,消失一阵,回来之后让他帮忙看看场子做点杂活,账也就算摊平了。”
他说到“做杂活”这个词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我嗅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这次他消失之前,不知道在哪里发财了,连过去的一些债都给还上了。”胖男人说,“之后就没消息了,啊,对了,他在水产批发市场那边有个蛮要好的女的,开小店的那个,你应该知道吧?”
“嗯。”
“你可以去她那里问问嘛,他们两个也挺多年的了,她肯定知道的。”
“好的,谢谢叔叔。”
胖男人摆了摆手。
我从来时的路下山,往下走一段,能看见马王庙黄色的琉璃瓦和暗红的围墙,在夏日灿烂得令人厌烦的阳光下,有一种惊人的廉价感。
我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从我嘴里吐出的烟雾飘散出去,和寺庙里袅袅的香火的混杂在一起。
有个头发烫坏了的女人,抱着三支巨大的香,很虔诚地在庙前团团地拜,不停蠕动的念念有词的嘴唇,美好又没有办法依靠人力达成的念想,全都这样说给神听。
16
褚明川站在水产批发市场土气的霓虹灯拱门的阴影中,注意着来往的行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因为过于浓郁,反而没有那么刺鼻的鱼腥味。
走在这条路上要很小心,人行道的地砖大多松动了,缝隙里常年积蓄着腥臭的污水,一脚踩下去,黑色的水就会漫出来,钻进鞋子和脚踝间的缝隙里,黏糊糊地腻在皮肤上。
道路两边随意堆积着很多装水产的蓝色塑料框,街对面,在鱼货和船舶公司之间,夹着一家小小的杂货店。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坐在香烟柜台后面看手机。
褚明川站在那里看了她一会儿,拉了拉兜帽,低头从路口拐出去。
这条街他算熟悉,刚搬去阿姨家住的那几年,他偶尔还会过来和那个男人见面。
沿着斑驳的墙根走过去,经过大浴池和花鸟市场,男人租的阁楼就在寺庙对面。
周末的时候,褚明川会来这里吃个饭什么的,男人下厨,他还和褚明川妈妈在一起的那几年,做过正经生意,也开过酒楼,当时跟着雇来的厨子学了几手,手艺算是不错。
后来慢慢地就不来了。
男人把这种结果归咎在阿姨一家身上,认定是他们背地里对着褚明川说了不少关于他的坏话,其实是没有的事情,相反,他们还鼓励褚明川多去看看男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管你爸妈之间发生了什么,和你都是无关的,爸爸妈妈都很爱你的。”阿姨一家有着一种有钱的,受过教育的人特有的天真。
他们是体面的人,认识的也都是一些有教养,有同情心的朋友,于是以为世界都是一样的循规蹈矩,亲情和爱永远光明而温暖。
但坏人的世界不是这样的,坏事做得多了,多到习以为常,自己都不觉得是坏事,但终究要传进正常人的世界里,总有乱七八糟到褚明川都想象不到的人要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要把这些事情告诉他。
他慢慢也知道了许多,嫖娼,赌博,出轨,暴力,甚至犯罪。
不知为何,男人总对着褚明川撒谎。
真奇怪,他明明是最下流的无赖,却总是试图在褚明川面前扮演一个好爸爸的角色,近乎莫名其妙的奉献感。
阿姨一家或许会把这种行为归结于爱,但是褚明川知道的,那不是,那是一种更加粘稠,更加令人恶心的东西。
要问为什么他会知道,因为他是那个男人的儿子,那种令人作呕的性格基因,也好好地被他继承了下来,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褚明川更加理解他的人了。
褚明川看着男人说谎的样子,就像欣赏一场荒唐的独角戏,他骗得很投入,甚至把自己也骗过去了,有时候他都不记得哪些是谎言,哪些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而褚明川只是觉得愤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经常做一个梦,梦里的他和男人坐在一起,向他咆哮那些在现实里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话。
而梦的结局总是一样的,他杀了那个男人。
大概是已经排演过太多次,那天发生的一切也是。
“你做的那些事,有哪怕一件是真的为了我吗?”
然后他们扭打在一起。
男人在他面前总是笑嘻嘻的,连点火的时候,都在笑。
那是褚明川第一次看见他发怒的样子,扭曲的面容,嘶吼的声音。
褚明川被揍了个半死,在这之前,爸爸从来没有打过他。
他们第一次拳脚相向,就是为了杀了对方。
褚明川知道,只要这个男人还活在世界上,他就没有办法活下去,这件事对男人来说也是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褚明川是他运转良好的世界里的一个错误,一个用心雕琢却突然发疯要砸毁一切的摆件,像警报器一样喋喋不休地指出他的谎言,把遮羞布都焚毁,让所有东西看上去都变得那么刺眼。
只要褚明川还活着,他的世界就没有办法再自洽。
后面发生的一切,大家也都知道。
但现实和梦境是不一样的。
做梦永远只到杀人这一步,看完尸体那之后睁开眼睛,面对的还是一如既往的世界。
而现在,褚明川的世界已经崩塌了。
他站在男人租住的阁楼门口,从兜里掏出钥匙——从男人的尸体上找到的,打开门。
阁楼里的空气有一种常年不通风的恶臭,发酵的厕所味,烟味,沉闷的霉味,食物变质的味道,这个世界上你能想到的一切关于难闻气味的形容词都沤在了这个二十平方不到的小房间里。
褚明川从裤兜里扯出塑料鞋套套上,在这个乏善可陈的房间里走动。
阁楼有一排很窄的窗户,绿色的塑胶窗框上积满了灰尘,褚明川从雾蒙蒙的玻璃里望出去,看见对面山上马王庙明黄的墙壁和一小片琉璃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靠窗放着一个半旧的瓦盆,他认得这东西,以前是摆在小时候住的那个家里的。
因为长时间没有换水,瓦盆里已经浮起了一层绿色的霉菌,水里浸着一块发了芽的红薯,叶子都已经枯死了,但可以想象它之前还被照料的时候的模样。
它的死,褚明川想,也是他需要承担的责任。
他在那张靠墙的单人床上坐下来,床单皱巴巴的,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快的霉气。
面朝着窗户,夏天郁郁葱葱的青山,山上埋着尸体。
他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倒在那张不甚干净的床上,枕着人类油脂的臭味,一切都渐渐褪去,再睁开眼的时候,一定会是在另一张床上。
厨房里有人走动的声音,油烟机“嗡嗡”地响,包裹在食物香气里的锅铲摩擦着,然后是重重的敲门声。
火被熄灭了,油烟机也关掉,门锁转动,很多人的脚步声。
褚明川只是觉得很困。
“不许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听见有人疾言厉色的呵斥声。
好像知道了,这是必须睁眼的情况。
坐起来的时候,看见了把谌椤的小小房间填满了的,荷枪实弹的警察,穿着制服,戒备地看着他。
谌椤站在人群后面,依旧系着围裙。
他不再笑了,无表情地和他对视着。
褚明川呆呆地坐在那里,感觉有人过来给自己戴上了手铐,然后被一群人,五个或者六个,浩浩荡荡地押着他,从房间里带出去。
从头到尾,他只是看着谌椤,但是谌椤不再看他了。
他们离得最近的时候,连衣服都轻轻都摩擦过去。
谌椤没有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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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9·19系列重大案件重要证人谌椤的笔录
时间:2015年10月17日10:08
警察:说明一下你和犯罪嫌疑人褚明川的关系。
谌椤:我和褚明川是朋友。我们是在今年7月初的时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7月6日第一次有正式的交谈。当时褚明川离家出走,我在街上遇见的他,我之前就认识他,我们读同一个高中,同个年级,他在学校里很出名,虽然从来没有说过话,但我注意他很久了。当时是我主动和他打的招呼,知道他和家里人吵架了,没地方去,聊了几句又觉得我们俩比较合得来,就邀请他去我家里住几天。他在我家住了快两个月,走的时候我记得是8月27号。
警察:住这么久,你家里人没有意见吗?
谌椤:我是单亲家庭,母亲在外地工作,我一个人在学校对面租房子住。
警察:8月27日之后,你有再见过他吗?
谌椤:有的。9月20日晚上,晚自习结束之后,我回家发现褚明川坐在我家门口等我。他没有避着人,我记得当时还有一个穿我们学校校服的同学也看见他了,但是当时楼道里的灯坏了,我们都没有看清楚他身上的血迹。
警察:血迹?你是说他直接穿着带血的衣服来找你的吗?
谌椤:对的。其实一靠近他我就闻到一股很重的铁锈味,当时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而且他情绪看起来不太稳定,就先让他进屋了。回房之后打开灯才发现他身上到处都是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警察:你当时没有想过报警吗?
谌椤:没有。实际上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我只以为那是他和街上的小混混之类的打架留下来的血,以前也有过这种事情。我有试着问他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当时的精神状态实在是太差了,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好先安排他在我家里休息,第二天我醒了之后他已经走了。
警察:你说和街上的小混混打架,他经常卷入这种斗殴事件吗?
谌椤:以前的我不清楚,我认识他这三个月来知道的就只有一次。
警察:你提到的那件血衣现在在哪里?
谌椤:之前被我收在家里,来这里之前已经作为证据提交给警方了。
时间:2015年10月17日13:56
警察:9月20日晚上是你最后一次见重大嫌疑人褚明川吗?
谌椤:不是,9月21日早上他走的时候,从我家里带走了一些东西,包括干净的衣物,部分现金,还有我家的备用钥匙之类的。
警察:财物失窃,你没有想过报警吗?
谌椤:没有。我觉得他可能遇到了一些困难,我们是朋友,没必要为了这点事报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警察:他拿走你家的钥匙之后,有再上门过吗?
谌椤:有的,次数太多了,我记不太清楚,但基本上两三天会来一次吧。但是他都是在我去学校的时候来的,所以我们实际上见面并不频繁。
警察:他有对你实施过故意伤害或者恐吓之类的行为吗?
谌椤:没有。我是自愿让他住我家里的,事实上他的精神状态很差,不是指有攻击性的那种,是经常一个人发呆或者情绪崩溃,对外界没有反应。一开始我只以为他是又和家里人起冲突了离家出走之类的,但是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警察:后来为什么又决定报警了?
谌椤:我听到一些……传闻。新闻里放的那些,火灾,还有学校里说的连环杀人案,时间又刚好都对得上,再加上我对那件血衣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在意,不然也不会一直收在家里。所以试探性地联系了警察,其实一开始只是希望求个安心,没想到真的……
时间:2015年10月18日10:05
警察:你了解重大嫌疑人褚明川的人际关系吗?
谌椤:不是特别清楚,他对自己的事情说得很少。
警察:你之前提到他和家里人起冲突,他和家里关系很差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谌椤:与其说是关系差,更像是青春期矛盾之类的?我们一起玩的时候他偶尔也会提到家里人的喜好、习惯还有一起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之类的,表现出来的那种感觉,不像是真的讨厌他们。
警察:他和你提到家里人的时候,具体的家庭成员构成是哪些呢?
谌椤:他经常提到的就是爸爸妈妈和弟弟,偶尔会说到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吧。我知道他小时候父母在外地做生意,经常住在两边老人家里。
警察:他提到父母的时候,你知道具体指代的是哪两个人吗?
谌椤:什么意思?
警察:你知道他现在寄住的这个家庭里的父母,实际上是他的阿姨和姨父吗?
谌椤:我不知道这个。
警察:他有和你提过亲生母亲去世和亲生父亲坐牢这些事情吗?
谌椤:没有。
警察:除了你之外,他还有其他能联系的朋友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谌椤:就我所知没有。
警察:换句话说,他有点孤僻是吗?你呢?你觉得他很难相处吗?
谌椤:我觉得还算不上孤僻吧,但他确实比较闷,感觉很多事情不方便或者不愿意说出来,所以每次交谈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其实是想讲更多的,但为了回避一些什么所以止住了。但除了他刻意在隐瞒的那件事之外,他还是很坦诚的,我们相处得也很愉快,要不然也不会一起玩一整个暑假了。
警察:在性格上,他是否容易冲动或者具有攻击性呢?
谌椤:这个,他的确有点不太擅长控制情绪吧,但我觉得那只是因为他缺乏经验罢了,只要诚实地应对的话,很快就不会那样了。
警察:缺乏经验?你指的是什么?
谌椤:感觉他没有普通的人际交往经验。从我在他那里听到的经历来看,他家里人在这种情况下,好像都只是比较让着他,他又没有其他朋友,所以不知道怎样应对这种失控。
警察:你认为他有精神或者人格方面的障碍?
谌椤:谈不上吧?我也只是个高中生,判断肯定不专业。但我确实觉得他比同龄人晚熟,那件总是让他回避的事情阻碍到他的社会化了。
警察:你觉得这种障碍会让他有杀害家人的意图或者动机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谌椤:绝对不可能。
18
“先从案子开始吧。根据铭豪花园的小区监控,9月19日晚上六点之后,你独自离开了你寄住的阿姨家,你去哪里做什么了?”
褚明川把视线从那本标注了谌椤名字的卷宗上挪开,看向桌子对面的两位警察。
和他交谈的那个大概四十多岁,疲软的中年男人的脸上,有一种很深刻的严厉神色,这种严厉就像一层薄薄的假面,覆盖在他原来的五官上。
“有人打电话喊我出去。”他回答。
“说清楚一点,什么人,喊你去做什么。”另一个年轻一点,在旁边做笔录的警察敲了敲桌子,似乎希望借此端正他的态度。
“是褚林打电话给我,”注意到年轻警察略微停顿的笔尖,他立刻注解一般地补充道,“褚林是我的亲生父亲。”
“他说前几天他的朋友联系他,要卖房子,以前我们家有些东西寄放在那个房子的车库里,让他去清理出来,”褚明川说,“里面有一些是妈妈的遗物,他说他那里没地方放,问我要不要,要的话,他现在车就停在小区门口,东西在后备箱里,让我马上就去拿。”
褚明川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晚上六点,正是大家吃完饭出来遛弯的时候,小区前的空地上人来人往,跳舞的大妈,玩闹的小学生,打蒲扇高谈阔论的大爷,并肩散步的夫妻。
空气中飘散着夏日汗水的腥咸味,褚明川的视线梭巡过周围,看见一辆落满灰尘的破金杯,大剌剌地横在人家小超市门口,车屁股对着墙。
所幸晚饭之后,小超市的这个门就掩起来,变成麻将包厢了,倒是免去了一番争执。
褚林坐在驾驶座上,叼着烟,两只手搭着方向盘,正眯着眼睛看他。
他走过去,敲了敲车窗,这是多此一举,但他不想上车。
褚林把烟掐了,推开车门下来,先上下打量他一番,“在哪里剪的头发?怎么搞了个这么娘的发型。”
褚明川不回答,只是问,“妈妈的东西呢?”
褚林转着车钥匙,吹着口哨去开后备箱的锁,他好像心情不错,脸上一直带着笑,褚明川甩脸色给他看,他也不在意。
褚明川跟过去,车停得太靠里面了,他不得不侧着身子从墙壁和车身的缝隙之间钻过去。
后备箱一打开,他立刻探头去看,那里面却没有任何看起来像遗物的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几个白色的大塑料桶竖在那里,盖子严严实实地旋上了,但还是能闻到一些刺鼻的气味,透过寡淡的瓶身,能看见里面摇晃的液体。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但已经太晚了,一块白布迅速地从身后伸过来,捂在他的口鼻上,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身体就软了下去,意识也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