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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着与他们招呼,余光扫向后方。
后方一张桌子上陈摆了一大壶酒,边上还置了个烧着火的铜盆。
“这是?”
萧亭嗓音低磁地解释:“冀州的习俗,他们给本王接风洗尘准备的。”
话声方落,从外头带着行李走进院子的韩擒与几名将士对视,微微点头。
将士们道:“韩统领?!”
“几年不见,当年叱咤西北二境的小韩骑督都长这么大啦。”
韩擒随萧隽出征时,踏过大邺遍布战火之境,作为得力前将,名声显赫,许多从前朝割据战乱时期经历过来的将士都知道他。
大邺平定,时隔几年再见,老将眼中多了些热泪。
他们收了收眼里的泪光,举起旁边的一大壶酒,斟上满满三碗。
“王爷,统领,监察史大人,咱几个敬你们一杯。”
老将们干脆利落地痛饮一大碗酒,依照冀州习俗,接风洗尘的人也需痛饮上这碗酒,接着从火盆上迈入堂屋,预示着去除一路尘秽,也算完成风俗。
萧亭笑而不语,兀自斟上大碗,仰头喝净。
下一刻,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本王替他喝。”
“我替他喝。”
萧亭和韩擒止声,默契地望着彼此。
几道目光齐齐打量唐青,将士们视线一转,似乎从中琢磨出些许火光四溅的味道。
王爷待众人一向爽朗温厚,何曾像此刻这般,带着些针锋相对的意味。而韩擒,当年还是个跟木头一样的直愣小子,哪怕在战场上杀红眼也能闷不吱声。
韩擒道:“王爷,下官奉皇命护送唐大人,理当由下官把这碗酒喝了。”
他掌风一扫,连斟二碗,沉默利落地把碗中酒水饮尽。
将士鼓掌振声:“统领果然爽快。”
“既然统领代为喝了这碗酒,唐大人请先进屋歇着吧。”
冀州春夜的风很大,唐青站在韩擒和萧亭中间,在两具颀长修健体格的对比下,即使裹着狐裘,亦如风中拂摆的柳枝,弱不禁风,叫常年习武的将士们心生不忍。
唐青迈过燃烧的火盆,方入堂屋,便有一阵微微暖气袭绕周身。
他小坐片刻,喝了热茶暖身后,腮边浮出薄薄绯色,仿佛晕开一层脂粉,周身镀上柔和的暖光,好似连几盏灯火似乎都格外眷顾他。
杵在门外的将士搓搓自个儿黝黑的脸,看着王爷温声向唐大人低语介绍,再看韩统领沉着面色,摇摇头,疾步离开这硝火陡生之地,生怕引火烧身。
唐青围绕前院溜达一圈,目光带了探寻。
萧亭道:“义母卧榻数年,大夫交代需要静养,府上这帮老小子成日闹得欢,本王就将义母送到距离王府不远的一座院子里调养,那儿清净,素日得闲时,本王便去陪她用饭,叙会儿家常话。”
唐青微微莞尔,道:“府上的将士都很有趣。”
萧亭笑叹着摇头:“日子一久,只会嫌他们闹腾了。”
很快,将士们从庖房送来满满几锅冀州菜,有煎烤得浓郁鲜香的鱼,油脂四溢的烤牛羊,肾脏大补汤,最后才上了道夹些绿色的小炒青瓜。
唐青打量满桌子的肉,不禁咋舌,最后夹了几块小青瓜,韩擒盛了碗用清水兑过的鱼肉放到他手边。
萧亭吩咐:“往后多备几道清淡滋养的菜色,唐侍郎用不了过于荤腥的食物,就照老夫人的食谱准备。”
将士们记下,还想到庖厨多备几道清淡点的菜,唐青及时制止。
一伙人围着大桌子坐下用饭,唐青面前的碗总是满的,无论缺什么,左右两旁都有人替他添上。
他一顿饭吃得颇为不自在,饭后面上尽显倦色。
此途舟车劳顿,唐青在房中洗漱之后,靠在榻间准备休息。
*
墙上烛火轻曳,门外扣响,萧亭立在檐下,温声询问。
', ' ')('唐青出榻,开了门,抬眸便迎上对方温厚柔和的目光。
“要休息了吗?”
唐青道:“回王爷,正准备躺下。”
他发间稍微湿润,如云乌发垂至腰际,明丽潋滟的眉眼几分倦色,叫人瞧了十分想好好呵护珍视。
萧亭把手上的瓷碗递给他:“这碗牛乳适才温过,喝了便安心歇息。”
唐青浅笑道:“还有睡前喝牛奶的习惯吗?”
萧亭道:“初到冀州,担心你不适,喝些牛乳有助于休息。”
待唐青喝完,萧亭扶他回榻躺好,掌心一挥,熄去烛灯,只留室内小厅里的一盏。
隔着屏风,寝室幽暗,萧亭向来温厚从容的目光,蓦然间灼亮许多,透露着与从容相违的热度。
唐青莫名回避注视自己的双眼:“王爷,您不必如此。”
萧亭:“你初到冀州,留在本王府上做客,本王比你年长,对你多照顾几分是应该的,无须抱有负担。”
唐青已被倦意席卷,想再说点什么,混混沌沌地,脸沾在枕边逐渐睁不开眼眸。
萧亭静坐片刻,离开时轻轻把门带上。
廊下,韩擒抱剑而立,萧亭看他一眼,拿着空碗走了。
*
四更天,唐青从混沌的梦境惊醒。
新环境总归叫他不太适应,懵懵茫茫地打量陌生的床头,余光一落,忽然支起身,对窗外的那道身影默然无语。
他唤:“韩擒。”
那人微微侧身,推门来到榻前。
更深夜寒,唐青全身裹在锦被里,露出半张脸。
“你一直守在此地?”
又道:“这里是冀襄王的府邸,防卫严密,不必时时守着。”
他轻声催促:“快去休息吧。”
韩擒道:“我想守着先生。”
他目光里承载着隐忍的失落:“先生,请你不要接近王爷。”
唐青:“为何?”
转念一想,记起途中韩擒几次借口支走萧亭,他不是傻子,很快明白。
遂皱眉问:“这是陛下授意你做的?”
韩擒既没否认也没承认,唐青问完,眼神里露出些许审视的意味。
他心如明镜,待想清楚其中缘由,忽然生出少有复杂的愤怒。
“你们把我当成什么,我自己的情感意愿,何须受人牵制。”
韩擒神色闪过急惶和笨拙,尚未解释,唐青背过身,卷着被褥躺下。
他的声音闷闷传出。
“我也快三十岁了,若有成家的念想再寻常不过。想找什么人,都是我自己的事,跟你们没有关系。”
“而且王爷品性出众,与我道同契合,待我率性磊落,真要发生什么,你们也不能这般联合起来牵制我,干涉我的选择。”
韩擒震愕。
“先生,我并非要左右你的想法……”
他艰难开口:“我只想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唐青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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