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早了,于是放下手头的账本,来到厨房看今晚的菜色。
李元瑾提前让小厮回来说今天准时回家吃饭,她看了眼厨娘做的菜,卷起袖子,决定添道他爱吃的水煮鱼。
“大嫂不好了!”
这时,三妹惊慌失措地跑进来:
“大嫂大嫂,大伯娘他们又来打秋风了!怎么办怎么办!他们怎知我们住在这里的?二哥不是说不让他们知晓咱们的新家吗?”
徐茵安抚她:“莫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去看看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李大伯一家因旱灾举家逃去了南陵府,他大儿媳妇的妯娌娘家住在那里。
可到底不是至亲,李大伯一家又都不是什么客气的人,两手空空逃荒去,吃住在别人家还总想着占便宜,厨房里的鸡鸭蛋、调味品,厅堂里待客用的瓷杯瓷盘瓜果点心都被李大伯娘偷过。有一次被主人家抓了个现行,然后撕破脸后把他们一家赶了出来。
之后他们一家在南陵府打短工度日,男的在码头扛货,女的替人浆洗,刨除房租,吃都吃不饱。
辗转听说家乡灾情解除,一刻都不想多待,花了两个月走回了李家村。
可灾后的家,比南陵府的租房好不到哪儿去,地里的作物,种下去起码小半年才有的吃。
这不,听说大侄子当了大官,隔三差五来府衙找李元瑾诉苦,希望大侄子漏漏手指缝,赏他们个一银半两。
李元瑾看在亲戚的份上,给了他们几袋粮食,撑过青黄不接的日子,等庄稼地重新种活,就不再管他们了。
要银子没有,他把俸禄全部交给娘子了。
手指缝漏破天,也不会掉银子下来,因为他手上根本没银子。
李大伯娘眼珠子一转,歪主意上头,给大侄子物色起了漂亮的小娘子。
当官的谁还没个三妻四妾?
她笃定地认为,只要李元瑾纳了妾,到时候让妾室把他的心笼络了,好处还少得了自己家吗?
于是,她回了趟娘家,打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旗号,带来了娘家侄女。
两个娘家侄女长得一点都不像,大侄女小家碧玉,小侄女体态丰腴。
李大伯娘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来的路上絮絮叨叨地叮嘱俩侄女:
“秀琴你长得秀气纤弱,再学学城里姑娘,说话柔声细语些,到时候大郎在府衙办公,你跟在他身边伺候,添茶倒水磨墨掌灯……有个文绉绉的词叫啥来着?对!叫红袖添香!一准笼络大郎的心!”
“秀芬你屁股大容易生养,进门后就待在家里,争取一年抱仨,抢在那讨人厌的臭娘们前头,为老二家开枝散叶。只要大郎有了儿子,还会一天到晚惦记那死婆娘?”
“这以后啊,整个二房都是你们姐妹俩的,要银子有银子,要粮食有粮食。姑母对你们好不好?发达了可千万要想着姑母啊!”
姐妹俩被她们姑母画的富贵大饼迷了眼,争先恐后地表态:
“姑母放心!我们记着咧!”
“姑母,您对我们姐妹的好,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到时候,我们就把姑母您接到家里来,这家让您来当!”
李大伯娘听到俩侄女讨好的承诺,满意地点点头,继而恶狠狠地瞪了眼紧闭的院门,上前拍起门:
“大郎!大郎!我是你大伯娘啊!大伯娘远道而来,怎么还把我关在门外?这就是大郎你媳妇的待客之道,简直岂有此理!”
“哟?大伯娘?您不是前不久才刚来过?怎的又来了?”
身后传来李元瑾诧异的声音。
“大郎啊!”李大伯娘转头一看是他,热情地上前给他介绍起娘家侄女,“这是秀琴,这是秀芬,她们是我……”
“哦,您是听说我娘子在挑粗使丫鬟,特地带人来给她过目的对吧?不过我得说句公道话,你带来的这两人,都不及我娘子前几日从牙行买回来的丫鬟强。瞧这身板子,怕是一桶水都拎不动吧?还有这位,明显很能吃,我家恐怕养不起……”
李大伯娘听着听着才反应过来,这是拿她两个侄女当下人看啊?气得倒仰。
“噗嗤……”
徐茵不知何时开门出来,倚在院门上,笑吟吟地看着虎背熊腰的男人满口胡诌。
“娘子!”
李元瑾几步走到她面前,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袱塞到她手上:“前几日不是说想买几个下人去庄子上养鱼吗?喏,俸禄涨了!都给娘子买人用!”
顿了顿,似乎刻意压低但又恰好能让李大伯娘听得一清二楚的声音说道:
“娘子,我大伯娘带来的人最好还是别要的好,一看就不像是干粗活的,瘦的那个瞧着还没三妹能干,胖的那个估计很能吃,买下了还得养她们,不划算!回头卖给牙行没准还要倒贴……”
“李大郎!你!你!你!”李大伯娘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指着他都话不成句了,“你浑说什么!老娘我、我哪时候说是给你们当下人用的,我明明……”
她两个侄女同样气得不行:
“姑母,你可要替我们姐妹做主啊……”
“做主?做什么主?”李元瑾眉一挑,打断她们的哭哭啼啼,“大伯娘带你们来不就是把你们卖给我家的吗?我还说看在她是我大伯娘的份上,吃亏就吃亏点吧,一人十两买下你们,到时候去庄子上养鱼。养鱼你们会的吧?哭什么!会还是不会?不会就只能跑腿打杂了,实在不行,改天转卖给牙行……”
“呜呜呜……”
“嘤嘤嘤……”
姐妹俩差没哭晕过去,捂着脸跑出巷子。
李大伯娘气得跺跺脚,追了上去:“秀琴、秀芬,你们听姑母说……”
“噗嗤……”徐茵忍不住笑起来,“你可真损啊!”
李元瑾状似无奈地摊摊手:“不损不行啊!谁让我娘子一颗心扑在田庄、茶园、药田上。我若不当恶人绝了大伯娘的念头,回头真被她塞人进我们家门,恶心了娘子不说,家里从此鸡飞狗跳,再无安宁之日了。”
“怎么会!”徐茵笑吟吟地瞅着他,“到时候你左拥右抱好不惬意才对。”
“娘子。”李元瑾忽然正色道。
徐茵缓缓敛下笑意,定定地迎上他幽暗深邃的眸子。
他靠近她,抬手折了一根路边发芽的柳枝:“我李元瑾以天地名义发誓,自从与茵妹结发,心中唯茵妹一人,此生绝不纳妾、不起二心,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说完,“啪”的一声,将手里的柳条折断,誓成!
徐茵嘴角逸出一声轻叹:“我信你就是了,这么郑重地发誓干什么。”
男人真要变心,发了誓难道就不会变了么?
“我只是想告诉娘子,我不会纳妾,这辈子都不会,就守着娘子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