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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很安静,那道声音也没再响起。
地上的小木偶却怎么努力都站不起来,瞳孔里的黑比几分钟前要深得多。她委委屈屈喊着‘妈妈’。
直到穿着茶礼服的木偶从走廊尽头的阴影缓缓走出,楚纤耳边才多了一道陌生气息:“你将我认成了谁?”
“……”
能进入封闭副本的只有宿主和审判者,不须转头去看,重新刷起来的弹幕已告知楚纤来者不是木偶,是个人。
楚纤对审判者的审判方式一无所知,无法肯定审判者不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任务者身边。
但曾有交集的任务者,她记忆未曾出错的话,只有一个人。
偏茶色的眼眸凝视她半晌,来人轻轻笑了:“看来你记得我,省了很多麻烦。”
楚纤侧眸,笑意微冷。
薛悬铃。
主系统捏造出来的傀儡灵魂,现在看来她彻底摆脱了傀儡的身份,能与任务者竞争晋升机会了。
很了不起的身份转换。
或许是与常人瞳色不同的关系,女人眼中几l乎找不见属于人类的情感。她跟对面或旁边站着跪着的木偶区别不大。
肩上压着黑色长风衣,沉冷幽深,高挑修长的体型没有纤弱感,自然披散的黑发优雅得漫不经心,再搭上那副边角似是闪烁寒光的半框银边眼镜——
她的衣着、气质和整个古堡格格不入,仿佛进错了副本。
“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看你,你比系统描述得……”
红底高跟鞋有意无意踩住投在地毯上人影轮廓,眼珠没从楚纤脸上移开过,似在斟酌言语。
几l秒后,女人红唇微动,慢慢补上后面两个字:“好看。”
她口中的系统之前绑定过楚纤,对楚纤有一定了解。
其实她跟楚纤根本谈不上熟稔,哪怕是以一个在副本中可能会组队的任务者身份,楚纤也不是唯一或最优项。
薛悬铃没给楚纤拉开距离的机会,她说:“这是中级木偶,拥有特殊能力,我没猜错的话——她会言灵术。那边两个都是初级木偶,画像和守卫是没有级别的普通木偶。”
“初级木偶的驯化方式很简单,他们是被遗弃的孩子,只要给他们温暖,他们就不会伤害你。”
“中级木偶则不同,有的就喜欢杀人,有的就喜欢当摆设,性格不同,触发条件不同,异能也不同。”
她说到这就停下了。
高级木偶或更高级木偶呢?她没说。
偏茶色的眸再次落到光影下越发苍白的侧脸,她在等她问。
——总不能她将重要情报一股脑全都汇报,到最后这人只淡淡回个‘好’?
薛悬铃是有备而来,若非如此,她不会轻易招惹楚纤。她对她示好是想当她的队友,而不是当她的狗。
好在楚纤明白了她的意思,看向她的眼神温和得仿佛与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还有其
他木偶么?”
“有。”薛悬铃没再多说,她垂眸,“你的腿需要治疗。”
随她话音落下的还有掉到地毯、滚到楚纤脚边的一截木块。
那是小木偶因抗拒言灵之力而掉下的部件。
言灵木偶猩红的唇上翘,金眸缓缓下移,看到这个人类伤得很重的脚。她知道该说什么了。
现在只是流血,她可以让她的脚溃烂、甚至爬满蛆虫。
在她张嘴出声前,人类却笑说:“我过去的速度比你开口要快。为了防止你再说出伤害我和我家小木偶的话,我会扭断你的脖子,把你的脑袋埋到古堡外。”
言灵木偶的嘴僵了僵,金眸蓦地迸射出强烈恨意。她刚发出一个音,薛悬铃手边一空。
那人只在地毯上留下一串深色血迹,仅仅眨眼的功夫,她的手就快掐到言灵木偶的脖子——
然而似是凭空出现的手狠狠拧着楚纤毫不设防的腕,将她整个人掀翻一般摁到一边的挂画上,腰背受创。
与此同时,言灵木偶的言灵术发动,空气中迅速铺开极其难闻的腐肉味。
薛悬铃瞳孔微缩,手下意识摸向脖颈,又因看见女人的脸而停止动作。
“……”
她额上、手背青筋凸起,面部表情被疼痛分割,双腿不能再站立一秒,整个身体软绵绵地往下滑,像一滩被抽去骨头的肉。
女人松开腕,似是嫌弃地倒退一步,居高临下望着趴在地上喘.息的楚纤。
言灵木偶推开一柄真丝折扇,挡住半张木偶脸,遮住咧开的嘴,笑出‘嘻嘻嘻’的声音。
她轻踮脚尖、拖动笨重夸张的裙摆往两个姐姐那走去,路过薛悬铃时脚步微顿,警惕地离远了些。
薛悬铃根本没注意言灵木偶这一举动,她面无表情盯着突然出现的女人,镜片后的眼微眯。
孟秋白——?
这就是系统说……
系统急忙:‘不是!宿主我可以确定她不是那位大人!’
薛悬铃:‘哦?’
系统:‘她身上没有那位大人的气息,我也感知不到系统存在,她要么是副本的高级npc要么是审判者大人。后者可能性较小,因为我在剧情介绍中发现有个叫孟秋白的角色,那位大人没有取代她,她是以独立个体存在的。’
薛悬铃冷笑:‘两个长着同一张脸的审判者?主系统还真是喜欢这张脸啊?’
系统既不敢推测主系统大人的喜好,也不敢说这张脸的不好,更不敢否认宿主直接认定‘孟秋白’是审判者的猜测,怂怂地没讲话。
“你没有权限伤害中级木偶。”女人神情淡漠,“这次只是个教训。”
“……”
【言灵木偶不该这个时候出来吧??主播有点冤】
【怎么没见过的npc说话我们都听不到啊?!看个屁的直播还】
【别的直播间似乎没有这种情况……好奇主播跟管理员的关系】
【我更好奇她的脚烂成什么样儿了?哪位大佬用积分发布一个任务啊~】
任务栏仍停留在用户11发布的三个一千积分任务上,代表用户11并未离开直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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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地上人忍痛去看那张脸,光是这个抬头的动作,唇瓣都要被她自己咬烂了。
“……的确,是个难忘的教训。”她重重喘.息着,字音含糊进满嘴鲜血中,但女人听得很清楚。
原剧情中,楚纤以恶劣手段逼迫女友跟自己分手,之后居然贪得无厌还敢接受前女友的资源馈赠,参加这个节目的拍摄。
前女友的名字叫孟秋白。
理所当然,审判者孟秋白的现身让楚纤认为她取代了剧情中孟秋白的身份——她忽略了一点。
审判者是游离剧情之外、只审判任务者的角色,并不需要成为npc。
直播间观众将孟秋白当成npc,是因他们也是剧情中的npc,根本不知道系统局和任务者的存在而已。
毫无疑问,前女友孟秋白一定会报复楚纤,报复方式就是这个节目。她一定与节目组达成某种协议,或者节目组就是她安排好的一环。
可背景设定是节目变成真正的现场直播,普通木偶变成邪灵,连观众都换成不明星球的未知观众——
所以,‘孟秋白’究竟本身就不是正常人,还是随节目一起异化了?
楚纤偏向第一个猜测。因为孟秋白这两句话有点像是站在‘审判者’立场说出口的,但楚纤不认为主系统会找两个一模一样、还都叫孟秋白的人担任审判者,她极有可能是另一方势力。
若是顺着这个猜测想下去,她的处境有些危险。
——本身就不是人类的孟秋白好不容易在人类世界站稳脚跟并拥有爱人,也许为此付出了某种代价,或压抑了某种天性。
却被爱人背叛伤害,连分手都不敢以正常方式说出口,要用这种卑劣手段逼迫。
她投资了这个节目,想让爱人身败名裂,却……
楚纤睫羽一颤。
等等。
如果木偶岛异化就是因孟秋白导致呢?如果孟秋白压抑的就是控制邪灵的天性呢?如果……
合理了。
之所以孟秋白能以这种口吻提点她没资格伤害中级木偶,是因为孟秋白就是木偶岛异化的真相,是这里的主人。主人当然有权限要求客人。
参加节目的艺人不止楚纤一个,楚纤先前就想过沉其他艺人应该也由任务者扮演,薛悬铃的出现印证这点。
所以,她拿到‘楚纤’——木偶岛主人的报复对象这个身份牌,存亡可能性几l乎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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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秋白并不知道自己只是说了两句话就被楚纤猜出真实身份,她低眸看着曾经的爱人,身侧虚握的手神经质颤了颤。
这是刚刚攥住她腕制止她伤害木偶的手,也是过了这么久第一次与她接触的手。
回想她被发现与其他女性
躺在一张床上、这人难以置信且悲痛的表情,再看如今倒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愤怒与惧怕都深深隐藏的人,报复的快意充斥她全身,令她浑身都止不住颤抖。
——如果你没那么贪婪,如果你拒绝节目组的邀约,如果你对我哪怕有丁点忌惮。
你都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啊。
沉浸在情绪中的女人极其突然地抬头看向薛悬铃的方向。她的目光残存杀意,令薛悬铃后背发凉。
“妈妈……妈妈……”
地上散了好几l个部件的小木偶挣扎着朝楚纤爬来,在快要碰到妈妈无力瘫软在地毯上的手时嘴角翘起——
下一秒就被女人的鞋底毫不留情踩碎了木头手指。
木偶不会痛,她只为有人打断她跟妈妈而愤怒。
“……她不是木偶岛的木偶,是你带来的。”对上楚纤的眼眸,尽管她什么也没说,女人莫名有种被嘲讽的感觉,冷冷道。
可惜地上的人没来得及开口就晕过去了。
从头到尾,除了几l声耐不住的喘.息以外,她没哼出一声,连刚刚的回话都努力克制着语调,不让痛苦的尖叫横插进去。
若非女人说话时盯着她的脸,她这种无声无息的晕法怎可能被人觉察。
薛悬铃以为女人惩罚结束就会离开,她盘算着身上的治疗药水,又回忆着系统给的古堡地图,确认一间相对安全的房间,想等会带楚纤过去。
她没想到孟秋白用脚尖踢了踢地上人的腕确保昏迷后,竟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小木偶亦是发出凄厉尖叫,伸手怎么去够那只坠下来的手都够不到。
…
【这是个色.情主播吧?一被npc抱就黑屏?你倒是开个付费通道啊啊!】
【我真服了,这次要等多久啊??】
【11哥有渠道么?】
【主播的腿受伤了,肯定是跑不了的吧……玩强.制?越说越想看了】
【不是,之前那个漂亮npc呢?干嘛不出来打一场?主播要被抱走了诶?】
【npc也有占有欲吗?】
【别的npc不知道,这个直播间的不一定】
…
若楚纤醒着她就能注意到,直播间观众的视角与她不一样,她眼中的两个孟秋白长得完全相同,而直播间观众却能准确无误分辨出是‘不同的npc’。
-
这是一间无法被定位的房间,也是古堡中的秘密空间。
黑暗中,清脆的锁链声响起,又平静,渐渐亮起的灯光照亮床上一躺一坐的身影。
女人静静凝视着指尖——曾险些扭断她的腕、为她戴上镣铐、为她整理衣领、为她褪下鞋袜的指尖。
它很好表明了她的心绪,她既不希望她死,又不希望她活得很好。如果要用一句话概述,那就是她希望她在她身边痛苦地活着。
她不需要做额外的事,她很清楚感情耗尽后呆在一间房都是折磨——她的爱人没有那样好的心理素质,性格暴躁、重色重利、喜欢自由。她与她做不成普通朋友,也没办法在她任由木偶伤害她之后再心平气和躺在一张床上。
她一点也不悲伤,一点也不气恼,甚至无比期待床上人的苏醒,想看她在黑暗里惊慌失措又崩溃愤怒的模样。
越想尽情宣泄,越会被锁链束缚。越想要抛下她去找别的人,越只能困在这一张属于她的床上。
女人唇角勾起,轻轻揉着床上人的脚腕。上面没有腐肉,没有血洞,在浑浊灯光下泛着一圈纯洁无瑕的光晕。
太久没碰她了,手揉着揉着,就忍不住顺着这截纤细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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