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稻妻。
由众多岛屿组成的国家。
列车载满学生,行驶在大海上,去向一个专门度假的小岛。
荧看向窗外,蓝色波浪之间,闪着斑斓日光,又折射进她金色的眼睛。
“小姐这里有人吗?我可以坐吗?”
光是这趟车上荧就被搭讪过好几回了,她渐渐懒得搭理,只摇头示意。
不过,总觉得他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过了会男人又搭话,“你留长发了?很美,很适合你。”
他的语气很轻快,也柔和,尾音勾着笑意,就像炎夏里弯起的一朵浪花,轻快拍在燥热皮肤上,令人舒适之余,又不乏一丝冰凉。
和两年前,死在她面前那个人的声音有七八分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好像会读心——
“对,没错,就是我,托你的福,我还活着。”
活着。
居然…没死?
怎么可能!
荧霎时头皮发麻,几秒钟后机械又不可置信地转过脸,视线定格在他那和窗外大海一样的,蓝色的眼睛上。
这是一双只要见过一次,就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眼睛。
曾经在灯红酒绿中打工数月,荧见识过成百上千的男人,他们的眼睛可以如下归类:
好色的浑浊,贪财的精明,狡谲的狠毒,灌酒的失意。
而落座于对面这个她曾经试图帮助,又弃之不顾的人,他有一双她从未见过的眼睛。
澄澈,却阴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怕日光照得再亮,也永远照不尽底,通透却神秘。
他每一次眨眼,都像一只柔软又沉重的巨鲸在呼吸,吐息之间,动作极缓,却能将蜉蝣悉数吞没,轻而易举。
此刻,这双眼睛在见到荧一脸错愕惊瞠时,漾起了浓浓的笑意。
“抱歉,之前没有机会介绍自己,我是达达利亚。”
◇19
他很自信。
他说「我是达达利亚」,而不是「我叫达达利亚」。
相反,他有多自信,荧就有多慌张——
她在听到这句话时,果断逃跑了,在车厢里不顾一切地狂奔,穿梭,陡然发觉太过引人注目,才跌跌撞撞拐进了洗手间。
列车很快到站,荧却觉得像躲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其他人都下车了,她却迟迟不敢迈出洗手间门,直到列车员催促,并且保证已经没有其他人,荧才犹犹豫豫,畏手畏脚地冒出头出来。随后一路心惊胆颤去到酒店,达达利亚也再没出现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就像突然被回忆找到的心魔,也像一只幽灵,在她失神之际闯进了梦里。
不是那个漫画般美丽的梦。
而是泊泊流血的噩梦。
「0720」
滴的一声刷卡,荧推开酒店房门。
时间还是燥热的下午,屋子里宽阔整洁,阳光照射得空气分外温暖,荧只觉寒冷刺骨。
她回想起在车厢上那一幕,想起达达利亚波澜不惊的自我介绍,后背就一层层冒冷汗。
太冷了,荧寻摸了半天也没找到空调遥控器,给酒店前台打电话,报上房号,电话那头似乎顿了一下,马上又说,“这就派人过去。”
很快外面有动静传来,只是没有按门铃,或者敲门的声音,而是直接刷卡,解锁,开门,然后走了进来。
来的不是别人。
“你怎么有我的房卡?”荧惊惶不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姐,是你走错了吧。”达达利亚扭头看了眼房号,“0720,这就是我的房间。”
荧不做声,拉着行李拔腿就走,与达达利亚擦肩而过时,他猛地拽过箱子的金属扶手,站到她对面,挡住了去路,随后缓缓俯身,高大的身形笼罩住她整个人。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这家酒店,每一间都是我的房间。”
◇20
在列车上时,达达利亚没有冲过来捅她一刀,荧都觉得已是万幸,现在他只是不放自己走,她反倒没那么害怕了。
这样想着,荧目光直直注视达达利亚的胸口,他身体挨着她很近,能看到他逼慑起伏的胸膛。
那是两年前中枪的地方。
达达利亚顺着荧的眼神,大概猜到了她的意图,在她头顶轻声一笑,嗓音有些发闷,“怎么,还不相信是我,要亲自确认一下吗?”
说罢,他撩起自己的纯白色T恤,擒住荧的手腕,用力往自己胸前一扯,她毫无防备,瞬间扑过去,两个人贴得更近,身体与身体的距离仅剩半寸。
荧愣住了,霎时体内所有神经都像被磁铁吸引一样,全部集中于自己的手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咚咚——
咚咚——
达达利亚强而有力的心跳,仿佛是战士在悲壮鸣鼓,震破皮肤,跳动在荧的掌心。
她极力稳住呼吸,装作云淡风轻问,“你还真是大手笔啊,为了报复我对你见死不救,所以买下整个酒店?”
达达利亚先是一愣,好像对她的表现很惊喜,随后挑起眉毛,一字一顿说道,“我还能为你做更多。”
话音刚落,他突然将荧狠狠抵在墙边,她下意识尖叫,可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便被他的大手扼在喉咙。
达达利亚桎梏住荧纤细的脖颈,那条胳膊瞬时布满青筋,手指骨节也泛着白,却没用力狠掐,最前端的指腹,有意无意地撩拨着她粉软的耳垂。
紧跟着凑过来的,还有他炙热滚烫的呼吸。
荧放弃抵抗,任由他火热的温度灼烧自己,她艰难喘息着,却也丝毫不逃避,自下而上注视着达达利亚的眼睛——
她有些沉迷于看他的眼睛。
“见到我激动吗?”荧金灿灿的瞳孔深深凝着他,语调不卑不亢,又带着三分婉转柔情,“这两年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也很想见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有片刻晃了神,转而无怒无喜,“虚张声势?呵…你这是在自找麻烦。”
随后撤走铜墙铁壁般的胸膛,荧这才终于喘过气来,可没几秒的功夫,他已经脱了纯白短袖,也褪掉牛仔裤,她还没从困境中缓过神,就又突然被他强行抱起来,往泳池走了过去。
从房间走到独立泳池,几步路,却滞缓得像按了慢放键。
荧的面庞紧贴达达利亚胸口,她能无比清晰,间隔无阻地看到,他心脏处那块泥泞、扭曲、触目惊心的疤痕。
两年前的深夜,那个芦苇飘荡的江边,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恍然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砰!
是他的枪!
他亲手射击在这个胸口,她亲眼看到,亲耳听到。
是钟离…
钟离做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和达达利亚早就相识。
他们有什么过节荧不得而知,她只知道钟离很好,对她百般宠溺,自身难保也要护她周全,所以他的往事,荧从不过问,也从不多想。
可当她亲眼看到这块伤疤时,恐惧与忐忑油然而生,一种撕裂的情感刹那间钻进她脑海。
荧心下一沉。
她预感钟离再次举起那把枪时,对准的会是自己。
◇21
扑通——
池水被阳光暴晒,像绵软的丝绸裹覆住荧全身,水很快淹没了头顶,漫过口鼻,窒息的恐惧中她不得不奋力求生。
荧本能抓住达达利亚的肩膀往上爬,水里湿滑,他的皮肤更加光洁,怎么也攀不上去,还是达达利亚伸手颠了两下,荧两条腿才好不容易跨上了他的腰。
紧紧缠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像打了死结,再也解不开了。
荧深呼吸,语气坚定,“你刚才没掐死我,也没淹死我,我就不欠你的了!”
思索片刻,又柔软下来,“别怪我,当初我也是迫不得已。”
达达利亚饶有兴趣问她,“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荧当然知道,这事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收场——能从钟离枪下死里逃生,两年后又准确找到她,并且买下这家酒店,他的实力,荧大概有数。
“我知道自己斗不过你,你想报复我,我阻止不了,可现在我还在毕业旅行,麻烦你在暴风雨来临前,让我过完最后美好的日子吧。”
这个答复不禁让达达利亚笑出了声,“老实说,我们想法一致。”
荧感到意外。
“不过……你说的美好,就是缠在我身上做这种色情的事吗?”说完,他轻微顶了一下自己胯下的凸起。
荧的制服裙轻飘飘浮在水面上,她的小腹,和他的雄性力量之间,只隔着两层彼此的内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是全部湿透的内裤。
“放、放我下来!”荧红着脸大喊。
达达利亚故作委屈,“不是你先缠上我的吗?”
这话说得荧更急了,不管不顾,更大幅度地狂乱挣扎,像落水鸡崽似的扑腾。
达达利亚扣紧她,滚烫的吐息埋进她湿透的金发,唇浅浅张合,语调轻柔又沉着,“好了好了,别动,我带你上去。”
他的声音好像有魔力。
蛊惑,能安抚人心。
恍惚间,荧已然忘记了反抗,任由达达利亚火热的身躯紧揽自己,她抬起眼眸,偷偷看着这张异域风度的面容。
◇22
这样近距离观察,她才看清达达利亚这张脸有多俊朗,多无可挑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橙色短发挂着一颗颗水珠,坠不住滴落在浓长的睫毛上,他一眨,那颗水珠就滑进深邃的双眼皮折痕中,柔润着白透肌肤,在日光下,像钻石般闪烁。
即使这样神来一笔的眼廓,在深海般瞳孔的比对下也黯然失色。
达达利亚目视前方,他眸中蓝色由浅渐浓,稍不注意就会被诱进旋涡,就像在海边玩耍时,只在浅滩边转转,一不小心,跌落中央那永无尽头的深渊。
那神秘而未知的海域处处凶险,能出现在他的眼睛里,足以证实,他过去有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过往。
荧忽然对他充满好奇。
感受到她细细观察的目光,达达利亚轻薄地笑了,“我那么好看?要不要再看点其他地方?”
话音刚落,他又是暗示性一顶,荧猛然一颤,彻底苏醒过来。
这和想象中不一样,达达利亚没有朝她捅刀子,倒是很会耍流氓!
荧失色奋力扭摆,达达利亚却依旧不紧不慢,带着她往岸边游去,一手游水,一手流涟她的身体,在她腰间游走。
荧的衬衫早已湿透了,透出浅色内衣下紧紧包裹的乳房,两团软肉在水面上起起伏伏,像被布料兜住的水球,衬衫纽扣之间撑开了一个小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一垂眸,便是无尽风光。
荧极不配合,达达利亚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拖上池岸,她头发和制服衣裙都在不停地流水,开了阀的水龙头似的,整个人狼狈得不行。
达达利亚依旧笑而不语,修长而结实的裸臂搭在池边,逆着光,好整以暇望向荧。
她看见他那样子就来气,用脚狠狠往他身上踢水,“到了酒店就要去和老师汇合,你耽误我这么长时间,等下我肯定要被骂惨了!”
达达利亚侧头躲过,“我现在在你面前,你居然还在担心这个?”
荧又是一踢,这回他没有再躲,水花溅在他脸上,肩膀上,又流进高高耸起的锁骨里,洇成一小滩水窝。
荧对着他大喊,“我才不怕你!”
一番折腾,她突然不知怎么,扑哧一声笑了。笑弯的眼角,清澈得快要挤出水来,声音也如银铃般,悦耳动听,不掺杂一丝一毫的忧虑,是只属于这个年纪的天真,单纯又快乐。
达达利亚也笑了。
◇23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荧当然没有挨老师批评。
列车上,大家都看到她狂奔去厕所的情景,只当她是肚子痛,憋不住了。而且出来旅行,学生们也都很兴奋,她的异常没人在意。
“…别跟着我!同学约我去玩沙滩排球。”荧走在海滩上,不耐烦地小声说。
达达利亚在后面紧追不舍,荧不得不加快脚步——他的模样太引人注目了,她实在不想被人知道,自己跟这么个外国男人认识。
“沙滩排球?这么有趣的活动你不带我?”
荧不再理他,小跑几步,和前面几个女生寒暄,同学们见了她,表情有些为难。
“还以为你身体不舒服,不参加了,我们…都分好组了……”
达达利亚钻了空子,“那正好,我和这位落单的小姐一组,如何?”
“这、这不是酒店老板吗?”
同学双眼发亮,解释道,“荧同学,你之前错过了下车时间,可能不知道,这位先生亲自接大家去的酒店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
怪不得下车时没见到他。
不远处,几个本地的毛头小子瞥过来,发现了橙色头发的达达利亚——
不仅是发色,他棱角分明的脸,白到无血色的皮肤,以及健壮修长的四肢,这些异国特征,实打实的惹眼。
“外国人?”
几人相互交换过眼神,其中一个抬起手,将排球扔了过去。
本地人都是一副人高马大的模样,皮肤也晒得黝黑油亮,力道很足,球技却不怎么好。
没命中达达利亚,倒是擦了荧的肩膀。
“啊!”
荧猝不及防地被击中,吓得一声惊叫,快要疼出眼泪了,身体不自觉往前倒,一下没站稳,栽进达达利亚的胸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是抱歉,我们打偏了。”虽然打错了人,但他们语气里也没多少抱歉的意思。
达达利亚顺势把荧搂在怀里,“听闻稻妻民风淳朴,其中应该不包括残障人士。”
众人不解,达达利亚继续说,“所以你们是盲人?还是说,想要挑起争端,才故意打偏到这种程度。”
其中一个男孩被说得面子挂不住,猛地上前一步,吼道,“不就是打错人了!就算打你身上又怎么样,你一个外国人,有什么资格在这教训我们!”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一击原是冲着达达利亚来的。
达达利亚听了这话,闪过一丝狠戾又热血沸腾的笑容,缓缓向他逼近,“嫌我是外来人士?好啊…那再给你一次机会,这回看准了,朝我这打。”
他冷着脸,最后几字说得咬牙切齿,双方都拳头紧握,争斗蓄势待发。荧被他箍在怀里,能确切感受到,他身上的肌肉绷得越来越紧。
◇24
周围学生都被他的气场吓到,不敢出声,也有可能,她们都想看这位帅气的酒店老板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只有荧不想把事情闹大,两年来,她一向行事低调,没必要在最后惹事生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尤其达达利亚替她出头,被人议论会很麻烦。
“算了吧,我没事。”荧夹在两波人中间,率先打破僵局,她扯了扯达达利亚的衣袖,“已经不怎么疼了。”
事实上,那几个小子也早被达达利亚震慑住了,挑衅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紧握的拳头却暗自发抖,直到荧发话,才都借坡下驴,不情不愿地道了歉,灰溜溜离去。
好、好帅——
太酷了吧——
人群中,细细的声音不断低语。
达达利亚搂着荧,一直没松手,手掌按住她瘦小的肩膀,那块打中的印子都快被他捂化了。
“真不疼了?”
荧甩开怀抱,小声说,“疼,但是替你挨这一下,我觉得很值。”
说完,站在球网前,双手并拢,做接球姿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荧同学?”
“放心。”荧对着球网另一边的女生摇摇头,“我们开始吧。”
她没想象中那么脆弱,达达利亚漏出些许赏识的目光,站定球场对角线,“别再想那些事了,伙伴!”
荧狐疑扭过头。
“你我一组,我们不就是伙伴吗?”说罢,他用虎口弹出抛过来的排球。
马上又飞过来一球,荧轻盈接下,“那我们扯平了?”
旋即快速走位到他前方,俯下身,手腕扣在膝盖上。
达达利亚低眸,不经意瞄到荧浑圆雪白的屁股,校供泳衣过度贴身,把她的大腿根勒出一道红印,像一条引诱他的蛇,藏在里面的就是待品尝的禁果。
他喉结不自觉地吞咽。
“你肩膀有伤,球技还能这么厉害。”他不太自然地岔开话题,“怎么刚才不和那些人打一场?这么好说话,该不会…经常被人欺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嗵——
荧脚尖跳起,狠狠砸下一记猛击。
“还不是你害的!当年你那个样子,我也很害怕啊,出国躲着,能不低声下气吗!以前我可没这么怂。”
达达利亚听她抱怨,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他向远处最后猛扣一球,赢下对局,休息片刻后,双手叉着腰,逆着温柔的海风叹了口气,“哎…那我真该早点找到你,我最喜欢打架了,很乐意帮你一件一件地解决纷争。”
荧偏过脸,绾起风吹散的金发,“那你可能没这个机会了,我很快就会离开,而且……”
随后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以后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如此决绝冷漠的话语,她的神态里却透出一瞬不舍的情绪。
这种不舍被达达利亚敏感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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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都是学校统一的集体活动,达达利亚没再缠着荧,她和同学吃过晚饭,最后剩了一点,借口说拿去喂猫,随后独自去前台交涉,申请换房间。
学生们的房间都在第七层,她真怕达达利亚会再突然上门。被人看到,传出去,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只能让工作人员瞒着学校,帮忙换到一个隐蔽些的房间。
前台接待先是打电话请示了某人,几句交谈后,点了点头,带荧去坐专用电梯,随后拿了一张新的房卡给她。
是最顶层的最里间,「1231」。
原先的房卡也没有回收,假装荧还住在「0720」号。这样,即使达达利亚不请自来,也不会被其他同学发现了。
恰逢夏日祭,本地居民在酒店后面的海滩上放烟火,惹得学生们纷纷下楼观赏。荧没去凑热闹,懒懒躺在床上,倏而空中一声沉闷巨响,让她不禁一颤——
原来是一团盈满而美丽的花火,绽开在夜幕。
美到她不由自主地侧身坐了起来。
这个楼层,刚好能看到无数灿烂的火光,悉数平行于窗外,像星辰,闪烁在她视线正中央,此起彼伏,把未开灯的房间映得通亮。
下一瞬,一切又归于沉寂,但很快更美丽的一朵又迅速升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美到荧怎么也不能视而不见。
美到这一刻想有人能与之分享。
就在这时,床头的座机响了。
“嘭——”
接通后,左边听筒里传来花火绽放的炸裂声,和她右边耳朵听到的一模一样。
达达利亚缓缓开口,带了几分慵懒的嗓音钻进她耳朵,“我就知道你不会在海边看烟火,因为你很特别。”
荧没出声,嘴角一扯,又躺了回去。
他接着说,“不过,高空的风景的确与众不同。”
“嘁…别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
荧驳斥他,手指却不自觉地绕着电话线,同时下一束烟花忽而绽放,把她的面庞映成了粉红色。
他在电话那头轻笑,“想要猜透你确实很难,不然让我先猜些别的,例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荧看向窗外,依旧带搭不理地听着。
“我猜下一束会是蓝色。”
◇26
他话音刚落,亮橙色光束飞速升起,升到半空,霎那间散开来,倒垂在荧的眼帘。
瀑布般倾流而下,果真是水蓝色。
可惜还没来得及细看,绚烂的景象就稍纵即逝。
荧心跳漏了一拍,“…你做的?”
达达利亚没有给她答案,仍旧自顾自地说,“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是金色。”
荧目光由他引导着,在沉寂中等待,等到黑夜被无数繁星点亮的那刻,他又在电话里笑了,笑声似乎穿透电流,仿佛就在她房间里,就在她身边。
“嗯——我觉得这颗更好看,就像金色的晚星一样,就像…你的眼睛。”
荧视觉和听觉都凝固住,好半天才缓过来。她把话筒拿远了些,暗自深吸一口气,又贴回耳朵上,冷着声音道,“你在楼下做指挥呢?幸亏我没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是这样说,但她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踮着脚,走到阳台,好奇地往下瞧。
撂在枕边的话筒还在孤单地诉说,可内容无需通讯,无需经过电波流转,直接循着夜风,回荡于她的耳畔——
“比起亲自去点燃,我更想与你看同样的风景,所以我一直都在你身旁。”
荧惊惶转过脸,隔壁房间的阳台上,达达利亚高瘦欣长的身影撞进她视野里。
猝不及防。
那间屋子里开着灯,光线打在他身上,他一半身体就映成了暖黄色,另一半和黑夜融在一起,呈现一种亲和又张力尽显的复杂美感。
吸引人靠近。
靠近却失了魂。
他按下挂断键,手臂懒散地搭在栏杆上,唇边勾起浅笑,“不是说好扯平了吗,怎么还躲着我?”
最后一缕烟火燃尽,形成浅灰色的云雾,潮湿微咸的海风里混着淡淡火药味,缭绕在彼此对视的眼前和鼻息里。
飘来,又飘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荧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眨着眼睛,左顾右看,“…别多想,我是为了避嫌。”
他忍不住笑弯了眼角,耐人寻味地问,“我们已经是需要避嫌的关系了?”
“你别瞎说!”
“荧…”
“干嘛?”她没好气地看向他突然正经的脸。
达达利亚沉了沉嗓音,“毕业旅行快乐。”
荧定在原地。
这样的达达利亚,跟她想象中不一样,很不一样。
当年她见死不救,就是错了,如今要受皮肉之苦也好,精神摧残也罢,只要他能消仇,心里能舒服点,怎么折磨她都不为过。这些,早在列车上相遇那一刻,她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但是,哪有这样报复人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太犯规了。
◇27
僵滞几秒后,荧像忽然被人解了穴,后退两步,猛地返回房间里。她迅速锁住阳台玻璃门,又掩上窗帘,没有片刻犹豫,快步跑去扣上了大门的保险链,陆续搬来椅子、桌子、花盆……
把一切能阻碍他进来的东西,都堵在门前。
就这样折腾了好一阵才停下,荧把自己隔绝在封闭的空间里,蒙上被子,可心跳怎么也稳定不了。
刚刚她那慌张失措的模样,达达利亚一定以为她还在怕他,怕他会深夜闯门。可他怎么想,怎么做,对荧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事情早已不是抵触他进门那么简单。
不仅是房门,更是心门。
也不只是怕他会强行进来。
荧更怕的,是自己会主动打开,甚至会神志不清,跑到他房间里,这才闭门塞户,把自己心里闯出来的疯狂死死堵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刚才,她差点就要去找他了。
那真是太可怕了。
是理智先行为一步,她才没犯下这个错误的。可她不知道,理智还能帮自己多久,也不敢去想,理智荡然无存之后,她的错误决定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荧不得不重新评估他这个人——帮她出头,为她放夏日烟火,达达利亚的手段并不高明,却轻易攻心。
只是温声说一句,祝她旅行快乐,她就险些为他敞开心门。
可这一句,也像针尖扎在太阳穴上提醒着荧,是谁送她出国上学,谁让她能来这么美丽的地方旅行的。
想到这,荧即刻镇定下心神,深吸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必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和达达利亚做个了断了。
◇28
接下来几天,达达利亚总是换着花样和荧接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例如学校安排的活动他每次都跟着出席,需要花钱的地方,他也十分慷慨,很快,就和学生们打成一片,收获了数不尽的少女心。
荧不想招惹他,只要见着他就到处躲,好好的几天假期,被他搞得身心俱疲。
毕业旅行都快接近尾声了,她都没玩尽兴。
最后那天下午,荧一个人百无聊赖蹲在海边,用沙子堆城堡。
“伙伴,要不要一起去坐船?”达达利亚走过来,用一贯轻快的语气问。
荧向四周看了看,确保没什么人,也懒得抬头看他,回答道,“不去,我怕你拿我喂鲨鱼。”
“呃…一起吃顿晚餐?”
“不吃,你会在菜里下毒。”
“那你不想和我告别?”
“不想,不…我确实有事找你来着,还有!谁要跟你告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就快来吧,再磨蹭一会儿,海风都停啦!”
说完,他伸出双手,把蹲在地上的一小团荧直接端走,她瞬间腾空,吓出长长一声尖叫。
达达利亚真是多才多艺。
不仅能和荧的同学们一起唱歌跳舞,而且还会开游艇。
呜呼——
他兴致勃勃,开得极快,不像是臭屁男孩在泡妞耍帅,而是真的很亢奋,酣畅淋漓。
“别叫了!像猴子!”
荧大声吐槽,可声音淹没在嗡嗡巨响的发动机,和浪涛疯狂的翻滚之下。
达达利亚侧过头,看着坐在身旁白眼快翻上天的女孩子——虽然听不清,但他知道,她一定是在呵斥自己,却也依旧爽朗地笑。
到了远离海岸的地方,他从游艇房间里拿出两套钓鱼设备,和荧背对背坐着,各持一杆,等鱼上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记得,学生表上,你的名字是…钟荧?”达达利亚倏而开口,打破了沉寂。
“你父亲姓钟?还是荧小姐已经结婚了,随了丈夫的姓?”
荧知道瞒不过,早晚都会被问起这件事,难以自控地怼了几句,“有话直说才是你的风格吧,何必绕这种弯子,钟先生还不是为了保护我,你——”
还未说完,达达利亚就从中打断,“他可不是钟先生。”
◇29
荧没听懂他话里的玄机,以为在故意调侃自己护起主来了,在为钟离忿忿不平呢。
想到这,她觉得又羞又尴尬,如芒刺背,一时哑口无言,思虑片刻后,还是回过身,试探性地小声问了问。
“你对我,到底了解多少?”
达达利亚没答复,也转过来,深深凝视她,蓝色眼瞳里诉说着万语千言。看得荧喉间像哽了块石头,又干又涩,“……都知道了呀。”
在这冗长的缄默中,她已心领神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关于自己的往事,他肯定都知道了。
近到被钟离包养,远到童年时颠沛流离,他应该都一清二楚了。
可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怜悯、挖苦,哪怕是嘲笑。
都没有。
她甚至能从他眼神里看出些许赞赏,剩下的,就只有无止境的期待。
这让荧觉得恐慌。
她正了正神,轻描淡写地套话,“这不公平,我对你一无所知。”
达达利亚把鱼竿搁在一边,平躺下来,利落硬朗的五官被阳光照得柔和了不少,海风吹过,拂起他橙色的刘海,漏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我来自至冬国,曾是一名军人,之前去璃月执行任务了一段时间,我奉命办事,钟离却不容我,想必你也知道原因。”
荧握着鱼竿的手紧了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交流数次,这还是达达利亚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提起钟离的名字。
她顺着他继续说,“每个璃月人都知道,他是一位好局长,你做了什么,逼得他亲手朝你开枪?”
他没有回答,停顿了几秒,“哎…在这钓鱼可真没意思。”
达达利亚转移话题,荧便知道这部分就是机密了,对她无可奉告。
“在我们至冬,钓鱼都是冰钓,把结成冰的水凿开一个小洞,再把杆子垂进去,之后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等待就行。”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抬起头就能看见奇妙的极光,那是至冬国最美丽的景色。”
“不仅如此,这段时间里,看似只是坐在平静的冰面上,实则冰下暗流涌动,鱼群之间为了争夺饵食,就会相互厮杀。”
“所以最终钓上来的鱼,一定最大,也最凶猛。”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这艘船直接开到至冬去,带你看看老家的风景。”
荧垂下眼眸,俯视他,“我懂了,你是想把我活活冻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达达利亚眯起眼睛,开怀大笑。
他可真是一个奇特的人。
初印象和此刻,给荧的感觉完全不同,他本人更阳光,更开朗,看不出城府,却感受得到深度。相处几天下来,她也没那么抗拒了,和他交流的感觉更像朋友,朋友之中又加一点点喜欢。
就一点点。
可这一点点,也足够值得一吻了。
◇30
“再见了,达达利亚。”
荧俯下身,主动亲吻了他,嘴唇在他的嘴唇上轻轻触碰,蜻蜓点水似的纯情,“今晚我就要回学校,准备毕业的事情了。”
达达利亚对这个吻并没有太诧异,他始终躺着,眼角弯弯的,一眨不眨看着她,听她说话。
“和你在一起本是件美好的事情,可一开始,却是最糟糕的相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达达利亚略带深意地说,“那我要好好感谢钟离先生了。”
他抬起手臂,拇指摩挲着荧柔软的唇瓣,“不然,我永远也不能与你相遇。”
海天相接的地方,半颗粉紫色夕阳与水中倒影相互对称,形成一个完整的圆,两个人的脸都被照得亮盈盈的。
达达利亚和荧,他们就这样一高一低,互相注视着对方,像舍不得分离的伴侣一样。
后来,太阳全部落进海里,他开船回去,荧在快接近海滩的地方直接跳下,没有与他道别,独自游上了岸。
她的身躯那么瘦小,在海中游泳时的姿态,像一只误入迷途的金鱼。
金鱼向浅滩游去,还以为那是栖身之所,殊不知自己已身在搁浅的边缘。
海水很咸、很刺激,起码可以苟活。
但奔向那干涸的大地,等待金鱼的只有死路一条。
达达利亚远眺着她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喃喃细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见了,荧。再见时,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
——不然,他布局的功夫可就白费了。
◇31
设下陷阱的前奏确实很长,光是蛰伏期就足足六百个日夜,可真正行动起来,也不过就这三五天。
这三五天和荧在一起,简直是达达利亚人生中最畅快、最成功的时光了。
是的,他成功了。
他想要荧对他动感情,想要她在钟离和自己之间的泥潭里挣扎,想要她在钟离面前甜蜜的时候,脑袋里都是他。
他成功让荧对他心动了。
可他又怎知,荧是故意跳进这个陷阱的。
在酒店泳池里,在排球场上,在相隔半米的阳台,在这几日的暧昧不明之中,包括她这情不自禁的最后一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次又一次试探下,她早已摸清了达达利亚的意图。
达达利亚想要让她疯狂,任他摆布,为他所用,她为何不能反客为主,暗诱他对自己留一份情欲呢。
荧非常清楚,连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的身世背景都调查得如此透彻,足以证明,他绝不会就此停手——
早在钟离击中他心脏之时,抑或更早,命运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转动。
而自己,只是一颗无辜卡在齿轮凹槽下的螺丝钉,被他们带动着,去向扑朔迷离的未来。
可荧没有时间自怜自艾,眼下,既已入局,就无法静观其变。
不为别的,就为以后他们二人真爆发了什么,自己跟着遭殃时,也不至于太过惨痛。
希望那一天,她在达达利亚心里埋下的这一份情欲能发挥作用,他能看在这一吻的面子上,对她手下留情。
不过,她更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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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生活平淡,这两年过得实在太快了,入学、考试、毕业,都像是指顾间发生的,瞬息即逝。
荧都不记得有过什么趣事,唯一难以忘怀的,似乎只剩和那个男人的邂逅了。
该死!这部分恰恰是她最该忘记的。
为了把他赶出脑海,荧不得不开始行动——
这身制服和他泡在一起过,扔掉。
长发他夸奖过,剪掉。
行李箱他拉过,再去买新的。
做完这些,荧望向镜子前改头换面的自己,和达达利亚唯一有关的,似乎只剩这张主动和他接吻过的嘴唇了……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从车上的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嘴唇已咬出了深深的齿痕。
耳边,钟离缥缈又切实的声音,字字句句浮现——
“阿荧,两年前,你不该救他。”
“没…”
魈开离了市区很远,车轮下似乎有许多碎石,很快又是一颠,荧触电般缓过神,才发觉自己已经不小心说漏了嘴。
她迅速捂住嘴巴,惊恐回过头,看见钟离正一脸严肃地盯着她。
那是极尽旁观与透彻的眼神,荧霎时心惊胆颤。
暴露得太过突然,再继续瞒下去会有什么后果她实在不敢想,索性全盘托出,一字一顿说道,“钟离,我没有救他,他那时候就应该死了。”
可达达利亚死里逃生,完全归咎于她那通电话。
就像蝴蝶效应,翅膀振乱了钟离的计策,还爆出致命丑闻,连荧自己都被波及,躲到了国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年间,钟离如何东山再起她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钟离要与自己秋后算账了。
荧只得照实了坦白,“那是意外,我没有跟踪你,你了解我的,我从不问你的事…当时只是想去江边走走,没想到看见你在——”
杀人。
她硬生生把这两个字噎了回去。
“…然后他叫我打电话,我没打!我太害怕了,就跑了。”
以前荧从不对他有所隐瞒,但现在不利的部分也只能说谎,毫无保留,只会更糟。
钟离耐心听她解释,没再追问,却忽而讲起另外一件事,“通常海钓要看好时辰,阿荧,那天你们钓到鱼了吗,你们…都做什么了?”
◇33
她心下又是一惊,全身皮肤都起了密密麻麻一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以为天高皇帝远,钟离再厉害,手也伸不了稻妻那么长,可那边居然有他的眼线,不然他怎么会连这件事都知道。
荧恍然觉得自己太天真,太低估钟离了。
那天下午,她和达达利亚单独出海了几个小时,具体发生过什么应该无人知晓。就算摊牌,只是两个人嘴巴碰在一起,也实在无法令他信服。
况且,她也不清楚钟离想得到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是清白的身躯,还是赤诚的忠心。
或者二者都有。
于是荧干脆将一切否认。
“什么也没做!真的!”
她飞快把毕业旅行的每一天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人前不算,钟离忌讳的是她和达达利亚私下接触,否则也不会单单提起出海那一件,估计是被有心人留意,告了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除此之外,应该没其他纰漏。
“他报复我当初见死不救,要把我扔海里喂鲨鱼,我分散他注意力,好不容易才游出来的。”
荧说得分外真切,惊恐的神情不像假的。
钟离却笑了,鼻息轻轻一哼,显然是不信。
路况很差,她的辩白全被颤抖和颠簸打得粉碎——
“请你…相信我!除了那次,我没有和他再接触过,你可以…可以问学校,学校有全部行程。”
她紧抓钟离手臂,把他的西装揪出褶皱。
他看着荧信誓旦旦的模样,看了半晌,随后缓缓启唇,叫她阿荧。
他说,人在做,天在看。
六个字,像六把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刀刀剜心口,每一下都是凌迟。
车打马而过,驶在荒芜人烟的山间,周遭万籁俱寂,他噪音恍若时钟,暗示她世间的哪一角落都逃不开上头的注视,荧瞬间泄了力气,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继续强行辩解只会走进死路,她不得不适可而止,蹙眉撇过脸,眼角和鼻尖瞬间泛起红,“…我们要去哪里?”
另外二人皆是一声不吭,荧望见前方几米外的一块路牌逐渐清晰。
目的地是多年前就废弃的一个矿场。
◇34
这块标牌吓得荧嗓子发干,她佝偻着身子,哆嗦着朝驾驶位钻过去,“魈!魈…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吗?”
钟离那边行不通,她只能试图通过魈来寻找另外的出口。
可这才后知后觉,路程似乎一直在下行。
坡面不算陡,但明显能感受到身体在朝前坠着,天色愈来愈暗,矿区大块黑灰色的岩石裸露在外,从挡风玻璃望出去,就像在通往深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哧!
陡然魈刹车一踩,荧瞬时惯性往前趴了过去,金发散乱在脸上,姿态狼狈不堪,但她没空在意这些,急切乞求地眼神紧凝着他。
她再也扯不出什么谎来,不断摇头,泪珠一颗接一颗砸下,像沸腾的开水,灼热着魈放在挡位上的手背。
他眉间紧皱,脸上的情绪太复杂。
慌乱中荧根本看不出他的神色意味着什么,或是暗示了什么,只能眼睁睁看他停了车,解开安全带,打开前门,然后是后门。
最终把她拖了出来。
荧已然濒临崩溃了。
她的头低垂到胸口,任由自己被拖拉到矿场荒芜的空地上,尘土飞扬,她绝望得涕泪横流。
等到再颤栗着抬起头时,视线中,只有那把熟悉又陌生的、令人胆寒的枪。
这一幕,终是到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快了。
之前荧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的,但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钟离的枪还是对准了她。
一如当年对准达达利亚一样。
纯黑色,漆面,枪口镶嵌铂金,明明有着使用过很久的痕迹,却依然精致且完美——
这是钟离握着这把枪抵在荧眉心时,她得出的结论。
然而下一秒,也就是他扣下扳机的时刻,荧屏息,万念俱灰,刹那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死寂的江边,她仍是在一个旁观的角度,看着钟离和达达利亚对峙。
只是达达利亚的面孔变成了她自己的脸,她看到自己的神情里,写满了懊悔与不甘。
不知是缺氧,惊恐过度,还是绝望,她先钟离一步,眼前发黑,直接晕了过去。
晕倒前最后一瞬,那噩梦中的枪声再一次真正地响彻她耳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砰!
◇35
死亡其实很快。
没有痛苦,手脚和大脑都像被麻醉了,似乎只剩无穷无尽的失重感。很快连对未知的恐惧都消失了,只觉得落得越来越深,身体似乎也越来越暖。
最终全身都由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可与在达达利亚的酒店游泳池又不同,那里是缓解燥热的舒爽,而这是极寒走向温热。
确切地说,像躺在浴缸里那样。
再次醒来时,荧发现自己就赤裸着躺在一个温热的浴缸之中,身旁是钟离在用毛巾为她擦手,不紧不慢,每只手指都他都仔细擦拭。指甲缝里有在矿场时扣进去的泥土,他也极其细微地清理着。
不会痛,只像蚂蚁在爬。
看着雾气朦胧中,钟离温润谦和的面庞,她还以为自己上了天堂。
荧手指动了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醒了吗?阿荧。”
他沉厚的声线在浴室里响起,混了水雾,更像神来之音了。可荧心里无比清楚,他并不只是纯粹的死神。
也许是钟离的怜悯,也许是钟离的筹谋,无论哪种,她的命,她的快乐、痛苦、她的一切,都已经捏在了他的手上。
荧试着感受自己的身体,那一枪似乎是麻醉针,四肢百骸都还残存着丝丝酸麻,但她仍是哗啦一下站起来,连滚带爬地出了浴缸。
骨头磕在瓷釉上邦邦响,荧却不觉得痛,直接跪倒在钟离面前。
“感谢局长不杀之恩!从今以后,我一定给您当牛做马!”
再沉稳的钟离也被她这一举动略微惊到,转身扯过浴袍,包裹住荧水淋淋的全身。
“对不起,阿荧,你一定是吓坏了。”
他擦干荧脸上的泪痕,神情流露出歉疚之色,“怪我,你本不该承受这些的,可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很多法则,连我也无法违抗。”
深沉的口吻,坚定,却又隐约带着规避,不必多说,荧自然懂他指的是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该道歉的是我。”她止不住抽泣,“那些事我应该主动跟你说的,只是怕给你添麻烦,没想到,反而闯了这么大的祸。”
“先起来,这样你会着凉。”
荧听话站起身,这才想到自己还赤身裸体呢,脑筋一转,褪下遮掩,一丝不挂地抱住了钟离。
“这是做什么?”钟离没给她回应,手就垂在身体两边。
“验身!”荧急切说。
钟离眼里噙着笑,“还太早了。”
听到这话,荧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他能这么说,想来还是信任她的。
之前的事,像一道坎,他依旧相信荧,相信她不会因为达达利亚而背叛他,这道坎,就算是过了。
她放心地靠在钟离肩膀上撒娇,鼻尖在他颈窝里来回蹭了蹭,娇软地嗫喏,“早就是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急,还是等你十八岁生日之后再……”
荧最不爱听他念叨年纪的事了,赶紧岔开话题,噘着嘴装可怜,“好冷,带我去床上好不好?”
钟离照做。
只是给她掖好被角后,就转身欲离,他缓声说,“旅程奔波了一天,你辛苦了,早些休息。”
“不…”
荧伸出光洁纤细的手臂,拉住他衣角。
“钟离,别走。”
◇36
立秋后,白日越来越短,天色暗得很快,浓墨一般抹在窗户上,连星闪的微光也没有。
钟离入睡还是那么快,相反荧依旧惊心动魄得睡不着,即使再累,闭上眼睛也不觉安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与她人生不和谐的音符也越来越诡谲怪诞。
猛然闯入生活的达达利亚,高深莫测却身不由己的钟离,还有一言不发,工具一般,只按命令行事的……
不对。
她忽然想到,明明魈早在机场就提醒过她的。
按钟离说的做,不会有事。
她全然给忘了,不过也正是没当回事,这场戏才演得那么真实。
但魈为何要提醒自己呢?
这算不算弓箭对羔羊有了私心,故意射偏了分毫?
荧无法确认,钟离身为这弓箭的持有者对此是否也知情。
可她不敢再对钟离有半分逾越的猜测,只知道,这是继初见之后,自己又一次和他躺在了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这次不再是二人各睡一边了——
她紧拥着钟离,脑袋枕在他臂弯里,嗅到他睡衣上洗衣液残留的味道,是极特殊的月桂花香。
闻着这个味道,荧抬起眼眸,悄悄凝望钟离侧脸的轮廓,好像时间又回到两年前了。
同样的卧室,同样的床,同样她一丝不挂。
同样是这栋别墅,这个称之为家的地方。
两个人似乎还是没变,今夜荧磨了他好一阵,却也是照旧,什么都没发生。后来太晚了,也就作罢,一天折腾下来,荧很疲惫,钟离也不见得好到哪去。
要演这样一出不可说、不得已、不言而喻的戏码,又费尽了几番操作,才将她保下,其中艰难,荧了然于心。
哪怕是局长大人尚且如此,自己这般沙尘,当下也只能死死抱紧钟离这棵大树,就像此刻,紧紧拥他同眠一样——
做他老实本分,乖巧懂事的金丝雀。
此外,再无其他出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些事,一刻不停地重复在荧心里,她连连叹气,夜不能寐。
◇37
上午,钟离是被荧压醒的。
荧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两团丰满压得他胸口透不过气。他一睁眼,面前就是少女白皙透粉的脸庞,一双金瞳闪耀发光,在看到他醒来之后,长睫簌簌眨动。
他把被子往上一拉,包住她毛茸茸的金色脑袋。
“早上好,阿荧,你休息好了吗?”
荧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钟离明白她想做什么,可仍是不为所动,他自然地翻过身,把荧抱在身侧,又重新闭上眼睛。
“那再让我多睡一会吧。”
荧伸出双手,拉过他的大手,按向自己光滑柔嫩的心窝,软绵绵问,“局长大人,您这也睡得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钟离呼吸均匀,看不出是否真又睡过去了,再也没出过声,他的手掌也跟块铁板似的,不与她皮肤贴合。
荧又一次碰了壁。
她嘴巴一瘪,卡在这不上不下的,不知该怎么进行下去。
忽而空气里飘来好闻的气味,荧仔细嗅了嗅,闻出是她最爱吃的小椰糕,楼下阿姨刚做出锅的,香味都飘到楼上来了。
咕——
她像一个安错了工序的洋娃娃,他碰的地方是胸口,结果肚子先叫了。
“阿荧,先去吃早餐吧,我一会就去陪你。”
钟离突然开口说话了,虽是一贯的平静语调,但荧就是觉得他在憋着笑!但他给了台阶下,自己也不好再僵持,她被子一掀,穿衣服下楼,脸上气得通红。
别墅外观是西式,室内装修却是偏中式的,大体设计中规中矩,可细节处处考究。
餐厅的梨木圆桌不大不小,能坐七八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描金鸾边儿的盘子里,盛着飘热气的椰奶软糕,旁边的玻璃杯牛奶被荧捧着,咕噜咕噜,猛灌了好几口。
她对面位上,摆了一盘澄黄剔透的桂花圆子,阿姨沏好一壶金骏眉,先拿了块湿帕子铺在桌上,再把茶壶再放上去,壶嘴慢悠悠地吐着丝圈——这便是钟离的早餐了。
“阿姨早。”荧咬下一口糕点,“钟离平时也睡这么久?”
“局长每日公务繁忙,且睡呢。”阿姨笑盈盈回答完,收了她隔壁位的空盘子。
“魈早上来过了?”
荧眼尖,扫到空盘上残留了一点白色的乳块,她记得,这是魈以前常吃的杏仁豆腐。
阿姨边整理边说,“魈队长昨晚就睡在客房,吃过早饭就离开了。”
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阿姨有他联系方式吗?叫他有空回来吃饭,就说…感谢他接机。”
末了,又补一句,“我亲自下厨。”
“荧小姐要学做饭?做些什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做这个呀,呃…我先尝尝……”
荧抬抬下巴,然后从椅子上站起身,伸长胳膊,用手指将魈盘子里剩的那丁点儿白乳抹了出来,含进嘴里。
“嗯——好吃好吃!就学这个!”
阿姨看着她这俏皮的模样,皱纹里堆满笑意。
这个家好像又活了,终于不再沉闷,单调。
◇38
想做一个合格的小情人,就必须在自己身上下功夫。
钟离一直不拘束荧什么穿衣打扮,走清纯路线,还是性感小野猫风格,好像他都欣赏得来。
因此,荧始终没能摸清他的喜好。
客厅茶几是同样的梨木,矮方桌,但是上面放了个不和谐的塑料箱,里面摆满各色指甲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荧盯着这一堆五彩缤纷,实在选不出涂在脚上适合什么颜色好,恰巧钟离从二楼书房下来,一侧身,便看到她窝在沙发里,托腮犯愁。
“需要我帮忙吗?”
他从楼梯走下来,臂弯里夹着当天的报纸。
荧眼珠转了转,发觉这是能多了解钟离的好机会,果断把小盒子推给他,让他亲自选。
钟离挑了一阵,取出一只浅粉色小瓶,轻轻旋开,捏着小刷子在瓶口蹭了蹭,缓缓对她说,“阿荧,踩在我膝盖上就好。”
她哪里敢!
只是让他帮忙选颜色,可没让他亲自来涂,但荧还没来得及婉拒,他便用空闲的另一只手,将她的脚抓了过来。
她根本不敢全力踩下去,只得用自己腿部肌肉强撑着,他又涂得极慢,一枚指甲下来,她整条腿都酸得不行。
荧看着单膝跪在自己身下的钟离,心脏无序乱跳,里面像是藏了一头小鹿在冲撞——
还没有男人给她涂过指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不是一个男人给她涂指甲就令她怦然心动,问题这个对象是钟离,是局长。
他是无需做这种事来讨好她的上位者。
可他做了,对她来说,就是意义非凡。
她蓦地明白,为何这一刻自己会对钟离心动了。
情人和金主之间,本是钱权与美色的交易,相互利诱,各取所需,然而,他们之间似乎完全变了样。钟离没有碰她,荧也没有拿到钱,偶尔他用了权威,做的却都是一些微乎其微的小事。
捞人、送吊坠、改名字、涂指甲。
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
钟离送她好多名牌包,但那些牌子她一个也记不住,可这些小事,荧却深深记在心里,像雾气,悄悄渗透了一颗名为情愫的种子,无声无息。
咔哒——
种子发了芽,微微掀动枪支击碎的废墟、瓦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它蔓延生长,打了一粒新生的骨朵。
就这样看了钟离好一会,荧的脚心试探性放松,搭在他腿上,没有发觉他深棕色的发丝下,那认真的表情中,又添了细微的笑容。
刚好这时有门铃声响起,阿姨去开门,他秘书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位局里的下属。
“你们先谈……”荧识相回避,刚想从钟离手里抽回脚,他却猝然抓得更紧。
“无妨。”钟离的小刷子继续在下一颗脚趾进行。
玄关处的几人见到这场景也有些发懵,站在原地,不知道眼睛该看哪里好。
只有秘书还算镇定,清了清嗓子,“钟局,两年前代理局长的项目,大会已经按您的需求,重新启动了,这里有全部候选人的资料,还请您过目。”
◇39
代理局长?两年前?
能当着她面谈的工作,应该是可以听的。荧反复回味这几个字,恍然大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怪头一回见钟离时,就觉得他一副太世祖的模样,原来是干完那票,他就打算正式退休了。
“好,放下吧。”钟离把刷头移到瓶内,不紧不慢,沾了点粉浆,“张主任,交代你的事有进展了吗?”
“钟局放心,一切安好,只是近日港口那边来了新人,没查到什么有效的信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没等下属细说,钟离便平静打断他,“到我书房详谈。”
得了吩咐,几人不声不响上了楼。
等听到关门声,没有外人在,荧才谨慎地问,“钟离,你…不做局长了?”
他一时没有答复,在她最后一枚小脚趾上涂匀了粉色,随后把刷头插回去,拧上,又规规矩矩放入盒中,最后才仰起头。
他端详着荧小心翼翼的神色,漏出淡然静谧的笑容。
指甲涂好了,晶莹灵动,可他没有起身,依旧俯在她面前。他温热的掌心,覆上荧有些发凉的脚背,随后款款叙述道——
“许是忙碌了太久,我一直想去璃月的山水间,走走,看看,或者找一处田园停泊,当然…那山野间如果有你的话,我便余生都在路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到这,一线夕阳从窗外洒进来,将钟离金褐相间的眼眸折射出神往之色。
“或是寻常市井小巷,也不错,只不过我个人需求繁多,吃穿住行,不喜简陋,四处游历也好,赏识古迹也罢,多少要讲究些。”
“抱歉,我可能比较老派,但年轻人的去处,比如音乐节,游乐园,我也很想去尝试…只是独自一人,总有些格格不入。”
钟离话音刚落的瞬间,那束光柱愈发强烈。
强烈到他的眉宇,瞳孔,都映衬出无与伦比的真切与诚挚,连空气里那些凌乱的尘埃都为他闪耀,熠熠生辉。
然而下一秒,一切都静止了。
只有他那神明雕刻般的嘴唇浅浅张合。
他说:
“阿荧,我不做局长了,这样闲逸自在的生活,你愿意同我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