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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时,陈让喊了他一声,“桃子。”
“嗯?”李桃李回头,眼里氤氲着害羞的水汽,被楼梯间里的凉风一吹,下意识眯起清透的眼睛。
陈让将他仔细看了一遍,正经道:“谢谢你来给我过生日,你真好,你是我二十四岁起,对我最好的人。”
李桃李紧张地吞咽数下,再也不敢随便开口,板着脸道:“神经,走了。”
翌日周一,科室里大部分都过了个温馨浪漫的跨年夜,李桃李昨天不但跨了年,还陪喜欢的人过了生日,高兴得看.片都顺眼了许多。
钟常安昨晚夜班,没跨上,这会儿敲着键盘半死不活地埋头狂写,边写边骂,“又是监狱体检,没完了,监狱怎麽那麽多人,气死我了,豆沙了,沙了!”
“我们昴城人多呗,”李桃李咬着豆浆吸管,眼睛盯着放大过的图片,“还有那麽多外来打工的,犯了罪自然关在昴城的监狱里。”
他圈起某个肝髒上的病竈,扭头小声问钟常安,“这是囊肿吗?”
钟常安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随即尖叫道:“小笨桃,教了你多少遍了,这是转移到肝上的癌细胞!”
李桃李在心里狠狠反驳,“你才是笨蛋,我学生学一遍就会了要你老师有什麽用,不给我发工资还骂我笨,把你沙了!”
面上乖巧道:“嗷,要通知外科吗?”
“通知肝胆外科……为师亲自通知。”
十三楼,刚下手术室的关越迎面撞上同事带着好几个实习生往这边走,关越侧身,面无表情地为几人让路。
同事止住脚步,笑道:“关医生,手术结束了?”
“嗯。”关越简单点了个头。
“要学生不要?”同事说,“几个新同学,都是医大的。”
后面跟着的小朋友们闻言局促地擡起头,嗷嗷待哺的小鸟似的。
关越顿了片刻,淡声拒绝,“不用了,最近手术多,没时间带学生。”
说着,继续拔腿去往休息室。
接了热水,垂眼给自己泡了杯热咖啡,关越端着陶瓷杯站在床边,脑袋里时而分配今天的工作任务,时而回忆着李桃李兇巴巴骂他的样子。
叹了口气,随手将喝空的杯子放在桌子上。
下一秒,休息室大门被打开,科室副主任扬起一抹笑脸,“你真在这儿呀。”
“刘医生,”关越礼貌勾唇,“你找我有事吗?”
“一个肝癌,你手里病人少,要不接一下?”刘医生说。
关越没什麽反应地点头,“可以。”
“呃……”刘医生犹豫一下,还是如实道,“不过他是监狱的。”
闻言,关越缓缓收起脸上的笑,直截了当地反驳道:“监狱的不接。”
“我就知道你不会接监狱的病人,”刘医生叹气,“我们科室没一个人愿意接,算了,让他转院吧。”
“我不但不会给监狱的人治病,”关越冷笑,“我还会盼着他去死。”
刘主任欲言又止,但那件事关越被伤得很深,或者说,全科室都被伤得很深。
他没对关越不合宜的话加以劝诫,複杂地抿唇,关上门离开了。
在电脑桌前坐到十点多,李桃李照例滴眼药水。钟常安最近才知道李桃李眼睛不好,挥手让他出去看绿植放松。
李桃李欣然接受,捧着豆浆杯出门站在二楼大厅的栏杆边。
回字走廊,玻璃扶手边养着翠绿的竹芋,李桃李喝着豆浆,低头看一楼大厅来来往往的行人。
突然,一阵沉重的镣铐声由远及近传过来。李桃李一开始没多注意,直到看见两个全副武装的特警一左一右押解着一个穿着深蓝色监狱服的男人缓步往大门口走过去。
三人像是油锅里的洗洁精,一出现,旁边乱七八糟的油渍倏的就四下逃离开来。
自上而下看过去,犯人只剩一层发茬的头皮被太阳晒得黢黑,两手并在身前被手铐死死铐住,脚下的镣铐边坠着沉重的铁球,走动时会发出骇人的响声。
仿佛是感受到李桃李过于直白的视线,犯人身形一顿,竟然缓缓擡头向二楼看去。
李桃李心口一跳,浑然不觉身上泛起的层层小疙瘩,右手用力握紧,空掉的豆浆杯被猛地捏瘪。
犯人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李桃李,他跟那些兇神恶煞的同类们关在一起几十年,很久没见过这样阳光明媚的人。缓缓的,他挑衅地扬眉,露出一个阴森寒冷的笑。
特警从后推了他一把,“走快点,磨蹭什麽呢?”
犯人踉跄一下,继续无所谓地往前走。
李桃李后脑抽痛,扔掉豆浆杯,转身就要下楼追过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