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晏如面带恍惚,自嘲地笑了笑,“说来也不怕您耻笑,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想了却人间事后,就去同父母相聚,若非后来的变故,我恐怕早已……”
神医砸吧着口中的酒味,“谢无争尚未醒来,你现在不就有了未完之事吗?”
沈晏如轻摇着头,嗓音沉闷,“我和兄长之间,终究是有缘无分,总是在阴差阳错…… ”
神医打断了她,“世俗的眼光真就那麽重要吗?人就这麽一生,错过了也没有下辈子了。”
见沈晏如抿唇不语,神医少有的面露怅然,“江湖人虽称我为神医,但我却治不好真儿娘亲的病。那时她身患绝症,命不久矣,为了不让我伤心,她躲了我足有半载,但到了最后关头我找到了她,留在了她身边。她说那是她这辈子最好的光景,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
沈晏如回过头看着谢让所在的卧房,茫茫雪色里,一切痕迹都掩得朦胧不清。
十年后,百年后,又有谁会记得这里的事?
她是该自私一些,任性一些,不顾他人的眼光。
忽闻安舒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晏如晏如!”
那鞋履踩着软雪的窸窸窣窣动静移近,沈晏如擡眼瞧着那鹅黄色的软糯团子从远处雀跃而来,那发髻上的珠翠叮叮当当叩在一起,极为清脆。
沈晏如起身下了亭台,“安舒怎麽来了?”
安舒拽着沈晏如的胳膊便要往梅园外走,“皇兄已安置好了宫里的事,便派我来找你啦。”
沈晏如奇道:“找我?”
她这些日留在梅园,也听闻了嘉宁落败后,皇宫中发生的事。处理了嘉宁一衆党羽后,太子顺利登基,成了新帝,因其尚是年少,太后辅佐于侧。
沈晏如不禁想到那日先皇猝然崩逝,太医言之是突发急症,可依着谢让此前同她说的朝局大况,先皇当真是病逝的吗?还有皇后在那日嘱咐太子莫要离宫,像是早就知悉了一样。
嘉宁以皇后谋害皇帝为由头逼宫,这缘由应当不是空穴来风。
只是这朝局之事,她向来不沾染,如今尘埃落定,她也无心去在意。
出神之时,安舒在旁说道:“皇兄记挂着你立下的大功,一直想要赏你。”
沈晏如摇摇头,“我只是为了给自己报仇……”
话音方落,安舒已牵着她的手来到梅园门前,只见乌泱泱的内官杵在此处,纷纷踏过厚厚的雪泥,为首的太监正高举着圣旨。
太监高喝道:“沈氏接旨——”
沈晏如当即跪下,“臣女在。”
太监展开圣旨,照句一一读着,“沈氏蕙心纨质,淑质英才,其虽身为女子,却救朕于狂澜,挽大厦于危难,朕心甚慰。太后得先皇托梦,亦深赏其才,欲将沈氏收为养女,往后当以长公主之尊,赐号,安晏。”
诧异间,沈晏如叩首接过了圣旨,“晏如……领旨。”
太监悉心叮嘱着,“安晏长公主,您的府邸太后也在为您挑选了,应有的份例也是一样不少的。您需挑个好日子入宫面见太后娘娘,然后再去内务府领赏。”
“没关系,皇宫我熟,届时我来带晏如去就行,”安舒不等太监说完,紧忙搀扶起沈晏如,高扬的语调满是兴奋,“晏如,以后你就是我的姐姐了!”
沈晏如握着手心里圣旨的纹路,一时觉着不真实起来。她遥想起自己与安舒第一次见面时,安舒那时便抱着她的胳膊,吵着同皇后说要她做姐姐。
如今,竟是一语成谶。
安舒续说着话,“皇兄还说了,等谢少卿醒了也要一并封赏,届时皇兄和母后为你亲自操持大婚。”
沈晏如折身回园的动作一顿,“大婚?”
安舒打趣道:“怎麽?皇兄赐婚你也不要?这可是抗旨。”
沈晏如尚未从这接连的赏赐回过神,安舒已蹦着步子朝里走去,嘀嘀咕咕着话茬,“哎呀,以后谢少卿就是我姐夫了,这下我可以随时去谢府串门了。”
沈晏如随在其后头,大抵明了皇室的做法。
一来,她救太子有功,她自是无意谋个一官半职,且再多的金银珠宝也无法体现皇室的诚意;二来,她若是有了长公主的身份,再由皇室赐婚,断然无人再置喙她与谢让的婚事。
此次赏赐,正合她所需。
不多时,安舒拉着她閑聊了半晌便离开了梅园,眼见暮色将合,夜雪又至,骤然如柳絮翩飞,沈晏如擡头望着飘落的密雪,正欲回屋歇息。
她挼搓着发冷的指节,如常携来庭中放置的竹伞撑开,徐徐缓缓地踏入雪地里。
却是此时,身后传来一不疾不徐的足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