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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流一还是没有回应。陆惜就当她暖和了,睡回自己的被子。她还没有呼吸匀自己的气息,再次改变心意。她掀开了归流一的被子,把颤抖的钦犯拉入自己怀里。
多年军旅生活,让陆惜熟知寒不同于冷,一时间不是多加被子和衣服能够压住。足够衣被下再加另一个人源源不断的体温,才是最好的御寒手段。大战之前的行军夜宿中,陆惜已记不清多少次和同袍相互依偎取暖,熬过冰冻的寒夜。此时生活经验教她抱住归流一,好驱走重伤后冬夜的寒意。
但是归流一没有这种生活经验。
“陆惜……”
“别乱动,很快能暖合起来。快睡。睡醒就没这麽难熬了。”
“嗯……”归流一无力挣扎,也不必挣扎,任自己被陆惜抱紧,贴在她胸口坠入混沌的睡梦。
直到一觉醒来,陆惜诚不欺她,真的清醒了很多。窗外还是黑的,看来不到太阳初升的时辰。蜡烛仍在燃烧,笼出间或摇晃的光圈。光线昏暗,但是归流一发现自己和陆惜挨得是那样近,近到仅凭微光就能看清她长翘的睫毛,听得见她平稳的呼吸。
为什麽……会睡着陆惜怀里?!
归流一目瞪口呆,竭力从断片的记忆中搜寻这个问题的答案。好在她还是找到了,没有做实变态之名。
确实是暖和了……
归流一只觉得和陆惜挨在一起,周身暖洋洋的,连伤口的疼痛都减轻几分。她见人家还在熟睡,不敢乱动,目光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一阵飘忽后,落在了陆惜睡袍领口。
那里,好像有什麽奇怪的东西……
归流一不知是好奇还是紧张,竟小心翼翼拔出手,向陆惜胸前的奇怪之处伸去。
啪!
“啊!”归流一吃痛轻叫,手腕已被三指死死钳住。
“我看你是不冷了。还能乱动了。”
第一百零五章
冷冰冰的语气,把怀里的温暖瞬间降温。归流一手腕上擦伤的红痕在陆惜虎口的钳制下生生作痛。看见归流一吃痛,陆惜松开手,目光却没有放开,锐利地盯着归流一。
沙场淬炼出来的忠勇伯如此近距离地逼视,没几个人能不心怯退却。可归流一居然没有缩回被抓过一次的手,而是继续向陆惜胸口伸去。陆惜微眯双眼,警惕中疑惑渐浓,似乎是好奇起来归流一到底意欲何为,竟不再阻拦,任由她的手落在自己睡衣的领口。
身为钦犯的归流一破罐破摔地胆大妄为。她坚定地注视那奇怪之处,极其胆大又有分寸地将陆惜的领口拉开一角。
“这?!”
那块奇怪的东西露出本来面目,是胸口上一道斜长又狰狞的疤痕。梨园乐坊的姑娘,从小见过的、自己挨过的打数不胜数。连挨打挨成了天下名角的归流一都没见过这麽可怕的伤疤。
“这是剑伤的疤。”
归流一还沉浸在伤疤带来的刺激中,被突如其来的解释吓了一跳,猛然擡头迎上陆惜归于平静的眼神。
“剑伤……”
陆惜稍扯衣领,把疤痕重新遮住,淡然诉说曾经的伤痛:“当年和隋阳大战。我是先锋。那仗敌多我少的遭遇战,不拼命只能全军覆没。我的箭射穿了隋阳先锋的喉咙。我也被他的副将当胸一剑,斜扎进来刺破了甲衣,差一点点就扎到心髒。”
归流一蹙起眉头,眼中满是震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军医竭尽全力救我,大殿下不眠不休地照顾,我早就死在那了。”
“真厉害……”归流一惊佩地凝望陆惜,不由地感叹。
“什麽厉害,是被人在心口扎了个窟窿厉害,还是躺在床上十几天不能动弹厉害?”
“为国负伤真厉害!你们是英雄!”
“是吗?”归流一发自肺腑,陆惜却冷眼相看:“如果朝廷把我们当英雄,那麽厉焕锋就不会得势,你也不会成为钦犯,和我睡在一张床上。”
“不管别人怎麽看,我以前就觉得为国而战是英雄,现在亲眼看见你的伤更是这麽想。”
陆惜看着归流一,忽地心生遗憾:“你这个人有血性,敢下手,其实蛮适合做个军人,可惜当了舞姬。”
归流一微低头,不禁苦笑,转眼又扬首,目光明亮:“我喜欢跳舞,但我不喜欢以舞取悦那些鬼一样的男人。来生,我愿做军人。握着刀,背着弓,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陆惜默然片刻,然后点头:“好。”
今生须臾将逝,来生望你如愿。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说。”
“陆惜,你长得这麽漂亮……说句冒犯的话,比大乐坊里当家舞姬歌姬都毫不逊色,上了战场,能让人害怕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