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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糕,你怎麽了?”
“哦……没有……”熊花糕回过神来,捏紧花卷扶着椅子坐正身体。她对陈洛清没有任何偏见,在吃人家一顿饭后甚觉卢陈二人都是见识广博直率洒脱的江湖儿女,是发自内心以朋友相待。此时既然心事藏不住,便如实相告。“最近长安总是很晚回来,身上还有很重的酒气……”
“酒气?”陈洛清也是永安城里正儿八经打工人了,心想正常範围内的白工夜工都不该身上带有酒气。她隐约觉得不妥,理解熊花糕的不安。
“嗯……回来总是倒头就睡。我问她是不是喝酒了,她只叫我不要担心。还说下次有琴大夫来永安时,她一定能凑齐看病的钱。哎……我不知道要拖累她到什麽时候。有时我想也许有琴大夫说我的病不用再治治也没用时,对她才真是解脱……”
陈洛清闻言,心中惊跳。熊花糕自责下迸发的消颓,让她猛然想起那年雨夜的张爱野。
皆是死意。
“这麽想不失为一个方向,但大概不是文长安想要的……”陈洛清脱口而出,倒不是劝解,只是把心事如实相告。“我家也有伤员。虽然卢瑛的断腿不像你的病那麽艰难,我也不如文长安辛苦,但是心意是相通的。让自己珍视的人养好腿治好病,是目的。工作干活赚钱养伤治病是为达目的的必要付出。我们不是为了感动自己或是感动你们,我们只是想达到目的而已。所以一切付出都是心甘情愿,谈不上拖累。你以为一死了之对文长安是解脱,殊不知那也许才是她最惧怕的事情。实不必把精神耗在无谓的自责中。你看卢瑛,踏踏实实地养膘,才不乱想。”
熊花糕苦笑,终于把花卷送进嘴里,边嚼边说:“卢瑛姐的腿总有一天会养好的。而我的病……要是长安辛苦这麽多年都达不到目的,最后我还是不治,那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嗯,这个花卷好香!”
卢瑛的手艺比陈洛清的话还管用,重新点燃了熊花糕眼中亮光,驱散了颓然。陈洛清见她开始认真吃花卷,放心下来。
“如果事事都能达到目标,只要付出都能如愿,那这世间就要容易许多了。失败才是常态。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要什麽,患得患失举棋不定才是痛苦的根源。知道自己要什麽,为之尽力了,失败也不遗憾。失败不可怕,后悔才可怕。”
“那这麽说,我死了不可怕……”
“不,你死了对文长安来说最可怕。”
“噗!那你刚刚说的那些好像有点矛盾……”
“说起来,你到底是什麽病?不好说便罢。我无意刺探私隐,你可以当我多嘴。”
“倒也没有什麽不好说。”既然说开了心里话,熊花糕自觉没什麽好隐瞒的,索性告诉陈洛清自己体弱的缘由。“我其实不是得病,而是中毒。”
“啊?!”
啪!
扇骨一拍,书接上回。前师叔伯跳脚叫得响,倒没来打擂台。经上次与前同门当街斗殴那麽一闹,覃半云的名声更是响亮,来听说书的人多了两大圈。
“上回书说到卢岳骁将军父子正要疏散周围百姓,缉拿隋阳间谍,忽见漫天桃花飞舞。照理说,风起花飞,不奇怪。问题是,好好地几条街,方圆十里内都没有一棵桃树。这岂不怪哉!再说这夜市,卢老将军熟悉的很,自然明白不该有桃花出现。桃花随风而动,忽地滞住,又忽地卷起,遮天盖月!卢老将军突觉五感模糊,如坠梦境,眼前像隔了大雾一样,看不见近在咫尺的敌人。他心中大叫不好,断定那隋阳女贼使出什麽妖法,再云雾迷蒙地看见对面的儿子,见他也是眼神飘忽,执刀的手慢慢垂下。就在此危急关头,卢老将军想起传说中隋阳有种幻术,能让人五感迟钝,如幻如梦,这莫不是就是招这道了!他当机立断,对儿子大喊道:此乃幻术,莫被她蛊惑,疼痛可破!话音刚落,父子两立即抽刀,只听唰地一声清啸,鲜血溅空,两人左手掌心已然被划破了。疼痛才从伤口泛开,空中飞舞的桃花瓣登时消失,隋阳女贼又出现在眼前。可惜为时已晚……剧毒的暗器像天漏暴雨射向周围摊贩百姓……只听嗖!嗖!嗖……”
嗖!
新鲜的清灵草洗净花瓣,被甩到陈洛清面前的石桌上,点滴水珠跳到她额角眉间,把她出神的思绪唤了回来。
“你这个手啊,跟着你也是遭罪。”卢瑛坐到陈洛清身旁,细细把清灵草捣碎,一边心疼地唠叨:“你种地太卖力了吧,看把手磨的,通红!疼吗……”
“没事……既然要种,就要努力。”虽然失败是常态,但陈洛清但凡迈出第一步,向来是奔着成功去的。既然要种地,为了丰收这个目的,手磨红便是必要的代价,在所不惜。她走神不是因为手掌的疼痛,而是熊花糕分享的隐私,让她想起一件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