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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长发热水唤起了卢瑛一直羞于回想的那场记忆。两人还不那麽熟的时候,陈洛清帮她洗过头,没想到世事无常,自己腿还没养好就急急地还了回去。
也算还了她一点情……卢瑛想到这,心情莫名轻松几分。胸中焦躁随着水流渐渐褪去,带走了发丝中的雨水灰尘。卢瑛把长发抓在掌心,两手相拧,尽力把水拧走,然后把炉火挪近,梳开湿发仔细地缕缕烘干。
“卢瑛,我有点困……”
听她说困,卢瑛心中一紧,担心炭气太重。她赶忙看向窗户,见窗户好好开着缝才放下心来。“你累了嘛,头发马上就干了,你先睡一会。我马上做饭去,有你爱吃。”
“嗯……”
听她答应得含含糊糊。卢瑛知道她是发动了眨眼就睡的技能,也不多想,确认头发烘干了就把她挪上枕头。折腾这麽久,她都有点饿了,更别说干一天活淋了雨的陈洛清。她把炉火推远了一点,敞着门以防炭气。準备妥当后,她撑起拐杖洗手进厨房,终于可以上锅蒸甜糕了。蒸好了直接钻被窝,就在床上吃。虽然不成体统,但是过节嘛,放纵就放纵一晚了。
暖暖和和过一个甜甜的姊姜节。
卢瑛抱着这麽个小愿望蒸好甜发糕,还特意在盘子上把甜糕摆成一圈,看起来圆满香甜。
“可惜没有枣……算了,下次再放吧。”带着不能更甜的遗憾,卢瑛左手端盘,右手撑拐,满心欢喜地进屋,準备叫陈洛清起来过节。
“吃饭啦。”
陈洛清安安静静睡着,没有反应。
“喂,吃饭了。”卢瑛又唤了一声,回应她的只有窗外的雨声。卢瑛这才猛然意识到,既没有听到陈洛清的呼声,又唤不醒她。卢瑛赶紧放下手中盘子,点杖旋坐上床沿,伸手去摸陈洛清的额头。
“喂……啊!洛……知情!陈知情!”
指腹所触之处,烫得吓人。
卢瑛心里大叫糟糕,面上还强作镇定,伸手去翻陈洛清的肩膀,让她转身躺平。虽然房内烛火昏暗,卢瑛还是能一眼看出陈洛清的异样。脸颊暗红,双唇微张,一吸一吐比平常明显急促。
卢瑛最担心的事发生了。陈洛清果然被这场大雨激病了。干活之后一身热汗,被秋寒的暴雨一打,太容易生病。卢瑛曾行走江湖,看过夏日里有干力气活的壮小伙淋过一场大雨就再起不来了,何况是本就是咬着牙硬抗这种靠出力生活的金枝玉叶?!她之所以忧心焦急,也是怕陈洛清病倒,才忍不住嗔怪。此刻见她真的开始发热,卢瑛反而冷静下来,瞬间下了决心。
她武功高强,她身体硬棒,她不怕淋雨。
没有斗篷,没有伞,没有任何挡雨之物,卢瑛只有一个拐杖,一条伤腿,除此之外还有一腔热血,足以驱使她拄起拐杖大雨夜行,去找医馆找郎中问诊,开药。
翻出上次吵架她打翻又捡回的铜板揣进怀里,卢瑛拿过烛台,仔细端详陈洛清的病容,记在心里。她们住得太偏,就算找到郎中人家也不可能冒着大雨跟着她来出诊。她必须替郎中望闻问切。望够了,她伸手进被子,摸到陈洛清滚烫的手腕,把脉片刻。待记住了脉搏跳动的节奏,卢瑛抽手出被,转身就要走。
忽地被人捏住了手心。
烫乎,绵软,坚定。
“你要去哪?”
声音发紧,气息虚弱,确是病像。
卢瑛站住,也不转身,轻巧又笃定地说道:“你有点发热,我去找大夫开点药。”
“胡扯……”陈洛清觉得说话间脸颊都烧烫了,明白卢瑛所说不错,自己发热生病无疑。从被窝里伸出的右臂右手,像是插进了寒冷的空无,虚软模糊,稍微用力眼前就晃开了金花。可她不肯松手,要趁还没烧迷糊,赶紧拦下卢瑛的乱来。“外面……暴雨倾盆……我回来的时候路就泥泞不堪更何况现在……你的腿……夜深雨重……怎麽可能……”
“我不怕。我武功好。不要用你那三脚猫功夫来揣度我。”卢瑛想狠狠心甩开陈洛清的手,好一头扎进院外不听她啰嗦,可是被拉住的手臂像是牵着自己心里最软的脉络,稍微动一动就心疼得不得了。
“……你就算是能走到街市,你也找不到郎中……这个时辰,全城坐馆值夜的郎中只有一两位……早就被人请走……”陈洛清给药馆做了两天跑腿,见缝插针地学习、打听,本想为卢瑛治腿方便,没想到自己先病了。
“就算不能找到郎中,我也能给你抓药。抓退烧健气的药总是没错。放手,不要再耽搁了!”
“不要去……我没事,从基本理智而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