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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彙集着宋卿这十年所有吃过的,现在已经停了很久的药。
焦虑症的躯体化发作让宋卿无法集中精神,手也不停地发着抖,她随便按下几颗药片,没有就水也没有看名字,就这样吞咽了下去。
跟面粉片子似的药丸黏在喉咙里化开,苦涩的药味和粉状的感受从舌根处蔓延上来,宋卿将散落的药物一股脑又塞回去盖紧,却并没有急着放回去。
视线停留在书柜最深处后的盒子上,那是宋卿保留的十年前的唯一一件旧物。
每次焦虑抑郁情绪爆发到无法承受时,宋卿才会把那个盒子打开。
里面除了一件被折叠得工工整整的校服外,再没有别的了。
手指触碰到衣料,宋卿用了些力气将外套全部抽出来捧在了怀里,这是江宜十年前留下的外套,是她离开前一晚塞在自己抽屉,担心自己冷而留下的遮挡。
宋卿并没有用江宜的外套挡那晚的雨,而是在精神脆弱到极致时小心地捧在怀中,捱过一个一个无眠的夜。
但其实这个外套的使用频率并不高。
上一次是宋卿等待直博成绩那晚,上上次是高考时期,宋卿抱着外套睡了三晚难得的好觉。
最初的外套还残留着江宜的味道,宋卿将外套拥紧假装江宜还睡在自己身侧。就连依赖物品宋卿都是隐忍克制的,她怕因为自己的贪心拥抱导致江宜的味道越来越淡,直到最后彻底消散,就像她当初毫不留情走掉一样。
所以她严格控制着自己的欲念,不到药物失效的程度,宋卿绝不使用外套。
这是宋卿拯救自己于苦难中的最后一丝希望。
可是宋卿能克制自己的欲望,却并不能阻止时间的流逝,她的天真想法落了空,外套上江宜的味道其实已经很早就淡去了,但宋卿却总是欺骗自己。
只要自己沉寂在梦中不肯醒来,江宜就永远都没离开过。
就是这样一日一日的压抑和苦熬,终于在本科毕业那年,宋卿生病了。
她的精神状态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好几次不自觉地登上顶楼徘徊,亦或是随时随地不受控制的落泪,双手抖到无法拿起笔,明明是以前爱吃的菜,强迫自己吞咽下去却全都会完整吐出来。
一个星期的时间内暴瘦了五斤,吓得室友连拖带拽地将人给拉起了医务室。
服药以后宋卿的确好起来了,可同样伴随着常见的副作用,比如健忘。
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再想起过江宜了,又一次淩晨三点宋卿惊坐起来,看着安静的宿舍,舍友的呼吸声匀称而悠扬。
怔怔地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宋卿掉了眼泪,她意识到自己在忘记什麽。
虽然药物可以减缓她的手抖和心慌,但代价是将江宜彻底抹杀在记忆里。
所以宋卿在博二那一年,第一次违背医嘱停了药。
她想好好活下去,可如果代价是彻底遗忘江宜,宋卿又觉得死得早一点也不是什麽坏事。
将未拆封的博尔赫斯挪回原位,药片和外套盒子一起藏起来了。
宋卿抱着外套蜷缩回沙发里,她将脸埋进去,除了时间的味道衣服里的江宜气息还不如宋卿现在身上的多。
可是抱在怀里的实感总能让宋卿安心,只要是拥有着关于江宜的物品,宋卿都很满足,哪怕这只是她的一场自欺欺人的美梦罢了。
药劲慢慢涌上来,宋卿的眼皮越来越重,对着吹的空调有些冷,宋卿捞过沙发上的毛毯将自己和外套紧紧闷起来。
密闭的环境和药物,宋卿慢慢地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声惊叫把宋卿叫醒,她往前迈的脚步稍停,疑惑地回过头。
许久不见的博士室友正站在身后,脸上满是惊恐地叫着:“宋卿,过来。”
看着一开一合的嘴,宋卿听不见声音,于是又茫然地转过了头。
入眼是一扇熟悉的门,门铃声响起,围着围裙的宋雪意举着铲子着急忙慌地往门口走,依稀间还能听见小孩子的声音。
门被打开,一个齐耳短发,穿着牛仔背带裤的女孩子站在门口,不知道说了些什麽,突然望了过来与门缝后的视线对上。
躲在门后面的人一愣,原本只是打开了条缝隙的门被彻底拉开。
“我叫江宜,从京城来,五岁了。”
听见这声自我介绍,宋卿忽而一笑,稍停的脚步继续向前,主动朝着眼前的人走了过去。
一脚踏空,耳边只剩下呼呼风声,宋卿却朝着黑暗跌去。
强烈的失重感让宋卿瞬间惊醒过来,她意识到自己又陷入梦魇的同时也看清了坐在自己面前,正神色凝重地看着自己的江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