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隳星若有所思片刻后,便取出了那枚「明渊玉玦」,让其飘于掌上,道:「玉玦在此。」
圣渊松了一口气,道:「放回去就行了。」
隳星便让玉玦贴合至空缺处。玉玦触及壁面的瞬间,尺寸猛然暴长,果然严丝合缝地嵌进了壁面。两枚玉玦一黑一白,形成类似阴阳图的图形,缓慢旋转起来。
片刻后,两枚玉玦的空隙间绽出一线光明,那是一道门缝。
隳星随即向前走去,圣渊却带着一丝嘲讽,笑道:「明渊与暗渊相生相克,你曾在暗渊塑成魔身,过去那边必有苦头吃。」
隳星充耳不闻,继续向前。圣渊有些诧异,又迟疑地问道:「那个弹琴的道修呢?他为何不亲自把明渊玉玦还我,偏要让你带来?」
这回隳星却顿住了脚步,回头冷冷瞥了他一眼,问道:「你问他做什麽?」
圣渊忽觉毛骨悚然,被打伤过的地方再次隐隐作痛,立刻退缩了,道:「随、随口一问罢了。」
隳星又沉沉地注视了他一会,方转回视线,推门迈入了光明之中。
无明圣渊作为转换魔气与灵气的仙器,实有明暗两面,双身一体。在明渊玉玦丢失之后,它才成了只吞噬魔修的蛊盆,如今玉玦归位,圣渊方重归完整。
这些事,乃是薛千韶在重伤之际亲口告知的,换作其他任何人告诉隳星,他都必然会当笑话来听,这回却由不得他不信。
直到踏入明渊时,隳星仍觉得眼前之景并不真实。
强盛光亮迎面扑来,此地无论是地上的晶透白砂,亦或是空中的烟岚,都仿佛是由纯粹的光明凝成。再往前望去,便可见到蕴含流光的大湖,横无际涯,几乎填满了视野。
除了轻柔潮水声外,明渊中半点声息也无,仿佛自开天辟地以来,此地就是这般静穆,从不曾变过。
隳星失神了片刻,感觉他成魔后苦苦压抑的躁动、噬血、疯狂的一切,都在瞬间被沖散,随即又更强烈地反扑。在二者拉锯之间,那沁入骨髓的痛楚,直要将他一分为二。
他强压下那些叫嚣着的痛意,将薛千韶从须弥珠中抱了出来,带着他一步步浸入湖水中。
随着他们深入湖中,薛千韶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些。然而对隳星而言,潮水的每一下轻拍,都像在火烤过的伤口上猛撒一把盐,刺痛难忍,他不得不在水深过肩时停下脚步,与心髒的绞痛抗衡。
用意志挨过那一阵之后,隳星运起了明渊的力量,注入到薛千韶的经脉中。先前他只知薛千韶气息奄奄,一直不敢仔细探他的伤势,直到这时,他才发觉薛千韶的配剑并不在丹田中。
隳星这才想起薛千韶早就说过,他的本命灵剑在天劫中受损之事,只是当时未能深问,就被薛千韶忽悠过去了。剑修身剑一体,剑身损毁往往意味着道心动摇,并非单纯的外力所致。
而在隳星附上青暝的身,欲亲自动手杀了莫违时,薛千韶却以本命剑阻止了他……恐怕早在那时,薛千韶就已是强弩之末,只是一直死撑着罢了。
──然而,他却还是替自己杀了莫违。
恍惚间,隳星又想起几日前,薛千韶曾问过他:倘若那个代价是我呢?
他明知薛千韶从不开玩笑,当时却为何没能听进去呢?如今回想,恐怕薛千韶是因为算到了结果,才会做出如此探问,可即便如此,薛千韶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陪着他,走向早已知晓的结局。
他究竟是抱持怎样的心情,来度过这一切的?隳星不敢细想。
隳星喃喃道:「不值得,他当然不值得拿你来换……」
如今一一抚过薛千韶的伤,他只觉越来越心惊。杀害莫违的反震伤、修为流逝的经脉枯竭、婴身消散的创痛,以及本命剑毁的沖击,再加上神魂遭他淩迟的损伤……究竟该有多疼?
这些念头反複在隳星的心底浮现,许久之后,薛千韶的伤逐渐开始愈合,却反而轻微挣扎起来。隳星便紧紧拥住他,轻抚着他的背脊,哄孩子一般道:「别怕,不会有事,忍一下就好……」
隳星的嗓音有些发颤,因为他自己同样疼痛难当,经脉如同被细刀寸寸割着。他知道这是魔族的肉身在作祟,另一部份的他,反而十分享受此地纯净的力量,矛盾极了。
然而隳星却觉得,自己此刻再痛,都是该然的。
不知过了多久,在隳星也开始意识迷蒙之际,恍惚听见破苍穹发出了一声剑鸣。
它不但自行现身,还从薛千韶的储物戒中,招出了两样事物,带着它们一齐沉入水底。
隳星的视线模糊不清,只感知到那两样东西,似乎也有着兵器的锋锐,却不知它们确切的形貌。过了不久后,隳星身上也丢失了两样东西,正是从薛千韶那得来的一对破魔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