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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曹欲仁如今不在。”李希胤本是平静,却说得语气愈发沉闷,“他新任曹家主,本该来落芳山探查有关人祭坑事宜,为自己立威……可惜,他不在。我既然还有閑,替他来这一趟,也是极好的。”
“李二公子……”萧秋总觉着李希胤似有何事无法释怀,不忍地关切道。
“可惜,北岭依旧大雪纷飞。”
正说着,茶楼一楼处,不知什麽时候,台上说书人已说书许久。
萧秋觉着此情此景熟悉,便探头朝那儿望去……
——“北岭绵延千里,横断西北,往南即为无边无际之浩瀚大漠。若以凡人之躯,本不可能穿越这片死寂之地……”
但多年前,李希胤在漫天黄沙中与一人相识。
那人不由分说,递手而来,护他逃离尘暴……
“李二公子,久仰。”
“你认识我?”
深邃眼眸之后,那人只是一字一句道——
“李二公子,你深恶痛绝之徒仍茍活于世,千刀万剐处之,不必留情……”
“你若厌弃暗流下争权夺利,何不置身事外,护自己周全?”
言语间,已然知晓他的一切。
“你到底是谁?”李希胤问道。
那人转身欲去,留下的话语轻轻飘散于风中:
“公子游于湖海山川之时,莫要再回头了。身后,是死局。”
曾几何时,正是那人劝李希胤漱石枕流,远离乱局。
……
“后来,他们于京城寻春楼重逢时,李二公子才知那人是曹氏大公子。”说书人继续道,“曹氏虽是李氏的死对头,但李二公子与李氏情分不深,自是不会因此疏远曹欲仁……”
他说着,倏然话锋一转:“——可,曹欲仁就不一定了。”
“曹欲仁又一次在世家大会上败给李二公子,气急败坏,回京后再不与他往来。”
台下,有看客打岔道:“他不是被戏子骗了,真心错付吗?”
“他是利益熏心……”说书人辩道,“曹欲仁趁李二公子为‘血湖案’事务奔走时潜入长洲,在李二公子即将功成身退时,忽而现身穹坞山巅,以言辞相逼——迫使他出面涉局。”
曹欲仁当初于黄沙之中,是如何说的?
二人再见于穹坞山时,又是如何做的?
楼内看客自是明晰。
“李二公子渴求独善其身,当然不会应允,可对方步步紧逼,加之李氏衆人‘围堵’,他必须表态……”
于是那时,李希胤举剑直劈曹栎。
“就如同世家大会交锋那般,二人若能打得有来有回,至山底时,也还可体面些收场——孰料,李二公子这次竟不再心软,毫不犹豫下了死手,险些叫曹欲仁命丧当场……”
“曹欲仁负伤,久久未愈,而后在朝廷的授意下出关清剿鬼族……”
“但如今,他被困北岭暴雪中,生死未蔔。”
说书人说完,似是惋惜与庆幸交织,难以捉摸情绪。
台下,不少看客窃窃私语起来……
“看来真是李二公子把曹欲仁打得个半死不活,叫他如今命丧关外……”
“我怎麽听闻李二公子是不慎劈歪了?……”
“李二公子怎麽会失手呢?他可是‘天下第一’啊!”
“是啊,就算他再也不要这个名头了,这天下,一时也无人担得住……”
阁楼上,李希胤静默听着,神色依旧。
萧秋看向他时,只见他从容饮下又一杯茶。
周遭归静,窗扇忽而嗡嗡作响,自外席卷而来的寒风呼呼吹动,欲沖入暖阁。
李希胤将铜钱置于桌上,站起身时轻掸氅衣,缓缓对萧秋道:“禾清,那我便上山了……”
萧秋却毫不犹豫道:“李二公子,我同您一道。”
-
落芳山。
“清州海宴”本应办于夜色之下,此次却赶于日暮前匆匆开宴。
清州是徐氏的地盘,徐家主宴请江南各家,也算极尽豪奢。
为连年办好此宴,落芳山中所有房顶皆覆有琉璃瓦,时常璀璨夺目,连山下城中百姓都可窥见。
而今宴上,亦是珍馐美味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本该是其乐融融,各家间相互吹嘘之盛会。
今日却莫名生出些诡异气息……
蔺家主为处置白洲城内事务,无暇前来,故由其长女蔺挽代为赴宴。
她方才落座之时,就谨慎些打量四方。
环视一周下来,果然,今日宴会并无李氏……
她内心不由得焦躁起来……
李氏如何说,都是两大世家之一,是“江南八府”之首。
怎会在“清州海宴”盛办之时,无一人前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