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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灵魂好似缓慢从躯壳中脱离出来,被轻风吹过,就无知无觉的消散在云间。
“这是你唯一能够活下去的机会。”神女说。
明瑛感觉好像陷入了漫长的沉眠,在黑暗中漂浮着,不知去往何方。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了,江东的雪像鹅毛一样轻柔软绵;屋里烤着火,七岁的明瑛裹着厚重的貂袍透过雕窗的缝隙往外面张望着。
穿着青色衣服的少年从院里跑进来,肩上还沾着雪块,进屋前将木剑往檐下一扔,就撩开布帘进来,也带进了屋外的寒气。
“小弟。”十三岁的明琂就已足长近八尺,进到屋里就直接将明瑛抱起来。
明珩也跟在明琂后面进来,他们刚从军中回来,看见明琂此举就呵斥他,说回家后要脱了外袍才能抱弟弟。
于是明琂又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明珩就拿出一枚小巧精致的瓷罐给明瑛:“这是商队从楚国带来的蜜果,你尝尝,可甜了。”
小时候的明瑛总是乖巧听话的模样,明珩和明琂都拿他当小孩子,在家时最疼他。
明瑛接过瓷罐打开,瓷罐里盛着晶莹剔透的蜜果,浸泡在透亮的蜜水里,散发着香甜的气味。
“大哥,你果然偷偷给小弟买蜜果。”出去换衣服的明琂跑进来,就气鼓鼓地道。
明瑛拿起蜜果递给他:“二哥也吃,很甜。”
他看见明琂笑着走过来,眼前的画面却骤然变得昏暗,明琂提着滴血的剑,走过来抱住他,压着哭腔说道:“大哥没了,如今只有我们了。阿瑛,你一定要好好的。”
浓重的血腥味在冰冷的风中弥漫开,上一刻还拥抱着他的二哥,却突然将他推开。
他看见二哥满身都是血,在推开他的那一刻,二哥坠入了尚未化开冰雪的云川。
他也毫不犹豫地跳进了云川。
冰冷透骨的冰水涌入口鼻,终于吞没了他的所有意识。
他坠入了万丈深渊,从此再无光亮。
在那具沉入海底死去的躯壳里,连同他的魂灵,一同在冰冷的湖底沉寂腐烂。
如此,也就过了千千万万年。
不知过了多久,才好似感受到一丝温暖。
明瑛艰难的睁开眼,却只能看见模糊不清的影子在晃动着,但就像蒙上了一层白雾。
“阿瑛,你醒了?”这是方蔚筠的声音,一双温暖的手覆盖在他的手上。
他看不清方蔚筠,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动弹,就连想要说话都攒不出力气。
顶着神望着那个影子,好似才稍微清晰了一些。
“方师兄。”他开口,说出的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我是要死了吗?”
方蔚筠握紧了他的手:“别说话,好好歇着。”
明瑛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抓着他的手腕,拼尽全力地问:“我大哥,他怎麽样了?”
方蔚筠明显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没事的,不会有事的。阿瑛,相信我……”
听不清他还在说着什麽,明瑛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
他是快要死了吧?
但是他还有很多话,想要再和师兄说。
大哥走了,还有大嫂,还有二哥和灏儿。
他还牵挂着很多人。
又是昏睡了许久,直到感觉到一股温暖淌入身体;明瑛还在半昏半醒间,从舌尖流淌过的苦涩味道却很清晰。
方蔚筠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吹到能喝下的温热,才缓慢地喂明瑛喝下。
明瑛依然没有醒来。
他仍是无意识的昏睡着,在漫长的昏睡中总是能梦见七岁那年长兄带回来的那罐蜜果。
很甜的蜜果,能抚平所有的苦。
但是每一次的梦境,都是被无休止的杀戮和死亡所打破。
偶尔醒来后,明瑛也只能保持很短暂的清醒。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彻底走到了尽头,如今只不过是艰难地熬过每一日。
只要他醒来时,都能看到方蔚筠在身旁。
他也不知道在昏睡的时候究竟过去多久了。
还有很多很多的不解,都埋葬在漫无尽头的梦里。
直到黑暗被天光撕裂,他终于在长久的黑夜中寻到了一丝天光。
明瑛睁开眼,望见从屋外倾泻进来的亮光,还有坐在不远处正忙碌着的方蔚筠。
“师兄。”明瑛攒着力气缓慢坐起来。
听到动静的方蔚筠连忙走过来,看见明瑛看起来好似好多了,就在床边坐下想要给明瑛把脉。
明瑛很清楚现在自己的身体,连忙将手避到身后:“师兄,别说那些了,我们说说话吧。”
方蔚筠犹豫了一下,便握着明瑛的手:“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好好休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