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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扶着窗台踉跄地站起,将绳索牢牢绑在窗棱上,翻身向下攀爬。
每一步都踩着刀尖是什麽样的感受呢?
小时候,妈妈给他讲童话故事时,他曾疑惑地想道。他从不喜欢这些公主王子的传说,可拥有十级少女心的妈妈却不允许他在她讲故事时逃开。
如果妈妈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会不会觉得他像人鱼公主一样呢?每动一步,都踩着灵魂撕扯的疼痛。
他有些佩服人类的耐受力,竟然到了这一步,还有精力玩笑。
但人的耐受总有限度,眼前的场景在炽烈的日光下越发晕眩,溶解着,好似海面漂浮的泡沫。
他实在动不了半分了,只能这样不上不下的吊在半空。他尽力将装着硬件的包裹横在身前,以确保自己坠楼后不会损害到资料完整性。
枪声猝地响起,一个黑影出现在他斜上方的窗台边,举着手枪,正对着工藤新一的方向。
结束了,他想。
他勉力挣扎着,才没让那发子弹射进自己的头骨,而是从肩胛的位置穿了出去。他的手松开了悬命的绳索,像一只碎裂的蝶,直直向地心坠落。
不想死,想要活着。
时空在他的周围飞速逆行,天空旋成一汪搅动的湖水。他的回忆一点点浮出,又一点点消散。
也许是失去重心的感觉太过熟悉,他平静地连自己都诧异。他无数次从高台坠落,却总有人能接住他,所以他从未有过畏惧。
你看,这样的记忆实在过分深刻,终于幻化成临死都不肯放过的执念。
是幻觉吧。
他努力张大那双涣散的蔚蓝眼眸,想要将目光聚焦在这个该死的、装模做样的、临死还要来纠缠他的白色幻影上。
日光为这张熟悉的面容打上镀金的晕轮,他想要伸手抓住这个人的衣领,把那个难看的单片眼镜摔到地上,摘下那个讨厌的,遮盖他视线的白色礼帽,想问他……想告诉他……
可也许他的躯壳对他长久以来的自伤行为过于不满,于是剥夺了他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他无法挪动自己的身体,也无法发出有效的声音。他只是悬浮在半空中,眼前是一张放大的,清俊的脸,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惊惧和恐慌。
是幻影吗?他的眼睑发沉。
幻影会伤心吗?幻影……会流泪吗?
剔透的水珠从单片镜下垂落。
他在哭吗?工藤新一想要擡手,拭去那串令人揪心的泪水。
哭什麽呢?哭起来……不好看了。他撇撇嘴,他还是喜欢看见他洋洋得意又不可一世的样子。
幻影……会说话吗?
他看着他抿成直线的嘴一张、一闭,发出喑哑战栗的声响,可他却完全无法串联起每一个音节的含义。
在说些什麽?他迷茫的拼凑着,眼睛渐渐失去了焦距。
四周的枪炮声轰隆而起,像庆祝末日相爱的礼赞。
你接住我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轻笑,心下一松,昏沉的黑暗霎时侵没了全部的精神图景,世界陷入一片温和的死寂。
你总能接住我。
死讯
再快一点。
黑羽快斗紧攥着汗湿的双手,在心里无力地吶喊着。白色的滑翔翼少见地在白日下无头苍蝇似的来回盘旋,在枪炮横飞的大楼间寻觅着那个让自己魂牵梦挂的身影。
再快一点,求求你。
他不知道在求谁,他知道求谁也无用。
可他实在太过害怕。每一声枪鸣都像打在他的心口,鼓动着耳膜发出晕眩的嗡鸣。
害怕差一点,害怕来不及。
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枪响,他仿佛受到某种心电感召般回头,只一眼变锁定了子弹的目的所在。
只一眼,心神俱裂。
他停掉了所有思考,任凭身体迸发出强大的惯性。他听不到枪声密集地紧追着他的方向,也感受不到滑翔翼在这炮火轰隆中已摇摇欲坠。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前方飘坠的身影。
是枯败的枝叶,是浴血的天使,是折翼的蜂蝶。
是他的情之所钟,欲之所念。
他从未有过如此惊惧和失措。
自他成为怪盗基德,污蔑构陷也好,生死一线也罢,他早已练就一番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镇定。从他穿上这身白衣开始,就将自己的生死摆上博弈的棋局。
为了赢这一局,作了弃子也在所不惜。
他早该知道,这个人和他一样。不,这个人更加疯狂。
为了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他都敢以性命和天意做赌,只为了他口中,公衆的利益。
这个该死的,不知道爱惜自己的笨蛋侦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