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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句话在耳边轰然炸开,花无缺瞬间冻结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几乎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什麽叫无药可解?”
陆玄道:“已尽人事,但听天命。”
世上再没什麽比希望破灭更残忍的。花无缺握着小鱼儿的手,泪水一滴一滴砸在他手背上,悔意在此刻积蓄到顶峰。
有人说过:“他要报複一个人,就会毁掉对方最在乎的东西。”
是他执意前往无双城,又未曾理会陆宇蓉和陆玄的劝告,但凡他犹豫一次、但凡他及时回头,他们也不会陷入穷境。
小鱼儿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花无缺……你怎麽哭了?”
他少有清醒的时候,花无缺立时应声,问他感觉如何。
“我好多了。”小鱼儿眼睛微转,瞧见陆玄,“你怎麽在这儿?是你把解药带来的?”
转念又觉得不对,如果有解药,就是好事,花无缺何必要哭。
他忽然有了力气,反握住花无缺,“……回光返照?”
轻轻的几个字立时更刺痛花无缺的心,反反複複只有“不会的,别乱说”,既是宽慰他,又是在欺骗自己。
他们才相认一年多,还未同对方说清楚自己的心意,答应他的闯蕩江湖,也才刚刚开始,一切却如掌中流沙,转眼即逝。
“绣玉谷很美,但我不是移花宫门下,我死之后,不要把我葬在这里。”
花无缺柔声道:“你想回恶人谷吗?”
小鱼儿格外平静地安排自己的后事,“恶人谷……也不太好,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离你太远。还有燕伯伯那边,你要缓着点说。”
花无缺沉默无言,只能默默垂泪。
陆玄亦不忍目睹这哀戚一幕,示意花无缺到外厅说话。窗外,八月秋海棠开得更盛,却无人欣赏。
“我可以用药减轻他的痛苦,让他清醒的时间多一些。”
花无缺道:“他还有多久?”
陆玄早前查过他们的身世经历,以为坎坷过后便是坦途,谁知一夕之间,竟又要面临生离死别,以己度人想起亡妻,不免悲从中来,“最多五日。”
“知道是什麽毒,为何没有解药?”
听到这个期限,花无缺没有太大反应,望着他冷静到漠然的神情,陆玄一时竟看不透他在想什麽。
“没有就是没有,不是每一个问题都有答案。”
花无缺拱手道:“有劳陆兄,我明白了。”
陆玄面对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到底于心不忍,徐徐说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他们在偏厅说话时,小鱼儿想坐起身照照镜子,结果身上没有力气,只好看自己的手臂。
瘦了很多,皮肉都松了。
他不在意外表,却也想走得体体面面的,花无缺替他入殓的时候也不会太难看。
只是告别的时刻来得太快,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以前嫌移花宫太冷硬,不是看书就是习武,或者帮着看顾那些花花草草,宫女们都不茍言笑,了无生趣。其实在移花宫出事以前,他们在外行走也无甚大事可做,小鱼儿几乎想不起那些风光各异的景色,只记得同花无缺倚窗听雨,记得雨打芭蕉,记得那天的雨声中清幽的仙子香味。
无论跌宕还是平淡,能这样待在一起,就已足够。
花无缺撩开帘子缓步入内,身后珠帘微微摇晃,碰撞声清脆悦耳。
小鱼儿眨眨眼睛,对他笑了一下,“你们聊什麽了?”
“聊解毒的办法,”花无缺倚床而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小鱼儿,你有救了。”
小鱼儿愣愣道:“真的?”
花无缺“嗯”了一声,变得有些担忧:“但是从来没有人试过这个法子,只有五成把握。”
小鱼儿道:“五成,已经很高了。最差的结果就是死,我还怕什麽呢?”
花无缺笑起来:“那我陪你赌。”
“什麽时候开始?”
“陆玄说,他需要三天时间配药。”
小鱼儿微微点头,唯恐自己的心思无意中透露了一星半点,有些紧张地问:“我昏迷的时候,没说奇怪的话吧?”
花无缺认真回忆一番,告诉他:“你喊过我,喊过燕伯伯、万大叔,还有几个我没听过的名字。”
小鱼儿不好意思道:“是吗?也许我在做梦……我记不清了。”
“饿不饿?我让他们拿些吃的。”
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今天小鱼儿精神好了许多,喝了两碗粥,又和花无缺说了会儿话,才终于撑不住睡过去。
勉强支撑了三日,小鱼儿自睡梦中被唤醒,陆玄端来一碗墨黑的汤药,泛着奇异的腥苦味,闻一下就令人作呕。小鱼儿捏着鼻子喝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陆玄突然用力捂住他的嘴,带着兇狠的气势,“想活下去就忍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