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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刃瑕知道,那时的他的眼里一定也是类似的情绪。
只不过攻守之势已异,如今的他再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而是孩童眼中难以战胜的“山匪”。
一刃瑕忽视了那些不擅隐藏的眼神,独自走近定风塔。
守塔的长老久而未动,好像没有看见刚刚被他一鈎甩落的白衣女侠,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唇边淌下的一条血痕。
金鈎上残留着新鲜的血肉,一刃瑕以鈎抵上长老的眉心:“你们输了,让开。”
长老却只瞑目:“你不是且去岛的门生,不得入内。”
四下观战的孩子都压抑着哭腔,他们缩着身体,竭力想要搀扶起被一刃瑕抛之身后的女侠。
就在刚才,这个可怕的男人杀到这里,逼得长老数步而倒。危急时刻,是女侠纵如轻云,出鞭挡下了数鈎。
然而她也没能带来真正的转机,只是一剎那的希望,很快就被男人挥倒在地。
这时他们才听到这个男人的名号。
他是海内青年中的第一,是曲相和最骄傲的首徒……是至今落败不过一掌之数的顶级刺客,一刃瑕。
眼见一刃瑕的金鈎就要剜向长老的眼睛,女人撑起身体,大喝道:“一刃瑕!你如此欺淩弱小,对得起你的‘道’吗?!”
一刃瑕的背影岿然不动,鈎子不偏不倚就要刺下。
女人只得拼死再出一鞭,堪堪挡开一刃瑕的金鈎,却也被他一手攥住,连鞭带人地朝旁一掀。
沉闷的巨响之后,女人如一只残蝶摔出数尺之外。
这一回,几乎五髒六腑都移了位,叫她再也发不出声,只剩一双眼睛满是仇恨地注视着一刃瑕的背影。
一刃瑕的掌心被鞭抽出一道血痕,血水滴滴而落,他也终于抽神转回眼来:“‘道’?什麽是‘道’?”
一衆孩子都怕极了,却还颤抖着挡在奄奄一息的女人周围。
一刃瑕不留情面地走近过来,双手排开他们,冷漠地睥睨着她:“我比你强,我能杀你,这就是我的‘道’。”
“……”
“你要多管閑事,我不管你。但如果你以为我的‘道’是像倾凤曲那样多愁善感、慈悲为怀,那你求错人了。”
一刃瑕蹲下来,掐起她的下巴,冰冷的眼眸多年未变,始终如一都是那样极致的冷酷:“云镜生,你的‘道’我不了解,但你的‘命’要到此为止了。”
一把剑从他的身后袭来,一刃瑕头也不回,反手一鈎,便刺穿了长老羸弱的身体。
髒腑稀稀拉拉涌了出来,鲜血喷流如注,孩子们的啼哭穿彻云霄,云镜生同样睁大了眼:“前辈!”
那把老剑有所残缺,却擦得锃亮如新。
在云镜生赶来之前,耄耋之年的长老一直像一座大山一般,坚定地矗在塔前。
青袍白衣逆风猎猎,好像时光回溯,他还是数十年前正当风华的剑侠。
若是那时、若是那时,他一定能守得更久。
“你以为……你们是且去岛……的劫难吗?”老者呕血而泣,“且去岛……从不败给外敌……从不……!”
一刃瑕充耳不闻,兀自抽回了鈎。
漫天淋漓的血肉犹如暮春花谢,他冷冷地对云镜生道:“该你了。”
第124章 穷途变
比起其余几地的艰难,日月殿中竟然相持无差。
倾五岳身负蛊毒,曲相和也有重伤。二人九年前又有一战,对彼此的招式极为熟悉,你来我往一番试探下来,却是平分秋色、难相伯仲。
那一盅酒彻底撕破了祥和的假面。
倾五岳对海内深藏多年的痛恨和厌恶,现如今终于能够诉个痛快。
有关且去岛的委屈、有关倾九洲的悲恸、有关倾凤曲的身世,那些压得他煎熬不已的东西,唯有曲相和能够成为他洩恨的目标。
而曲相和的仇恨也不比他少。
他天性清高善妒,生父不详,生母是个人人喊打的扶桑女。
扶桑女靠着浣衣乞讨养育儿子,却只撑过三四年就撒手人寰,曲相和因此落到流落街头,又因扶桑人的血统饱受欺淩。
他所遭遇的一切,都被人解释为“扶桑的贱种命该如此”。
偏偏曲相和是个绝不信命的人。
他只做了两三年的乞丐,就想通了一些事:
别人面对富人总是乞求吃穿,曲相和却早早明白,他和富人的差距不在钱也不在出身,而是在于——
掠夺和被掠夺。
只要够强,财富、权势、拥护者,就会纷至沓来。
他欠缺的不是大虞的血统,不是单纯的金银,而是能让所有人对他臣服的力量。
而最简单、最直接的力量,莫过于拳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