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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曲半信半疑地审视他,没有做声。
康戟这身孝服多半是为了空山老祖,这几人都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身份的存在,甚至对父母的过往内幕也似了如指掌——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凤曲还是更想躲开他们。
但现在,已经没有逃避的余地了。
“你和慕容麟见过了吧?那小子一听到你的名字就会方寸大乱,我们都怕他误事,所以隐瞒了不少细节。不过,你现在至少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有什麽感想吗?”
凤曲默然许久,如实答:“没有。”
“居然?”康戟出乎意料地皱了皱眉头,“那我换个问法,你记起你父王的结局了吗?”
提及梦里那个陌生而熟悉的男人,凤曲的沉默变得更久。
他很努力地不去回想,记忆里的许多细节都已在岁月更叠中消磨殆尽,除却那个残酷的噩梦,他不敢再去深挖更多。
但康戟问得直白,凤曲不甘不愿地呼一口气,还是承认:“‘螣蛇’发作了。”
康戟面容微滞,一抹苦笑爬上他的唇角。
凤曲因而留意到,他那蜜色的脸庞也已爬满细纹。康戟已经不再年轻,只是平日里生龙活虎,让人时常忽视了他真实的沧桑。
康戟微微颔首:“是啊。‘螣蛇’发作,葬身火海。他死前有留下什麽话吗?”
“……您问我?”
“我当然是在问你。”康戟说,“灵毕世子,你是那场‘赐死’的唯一见证人。”
“………”
那场噩梦果然就是现实。
断肢残尸、血流遍野。雷鸣电掣、烈火焦竹。
金碧辉煌的宫殿崩于一旦,数十条性命无声消殒。茫茫火海里只有稚童无措的啼哭,哭到天昏地陷、哭到意识全无。
凤曲答:“我忘了。”
康戟点点头:“那也难怪。你当时还太小了,都不到五岁。后来我们许多次尝试救你,可惜在你身边高手环护,你娘那会儿身中奇毒,自身难保,呈秋又卷进了明城的案子,我实在是忙得焦头烂额……你受苦了,干爹要和你道歉。”
“那些事我都忘记了,您别在意。”
康戟收敛笑色,沉吟一会儿,开口道:“其实你应该也有猜测了。淮致的死绝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的陷害。你是他唯一的儿子,有权知道过去的一切,你现在应该也不会再想着息事宁人、掩耳盗铃了吧?”
终于还是来了。
凤曲的眸中也笼上一层沉重的阴翳。
“……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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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致是先帝的胞弟,自幼受尽荣宠,个性也单纯得很。他哥继承了帝位,也继承了‘神恩’母蛊——‘太常’。他们兄弟感情极好,淮致自愿受种‘螣蛇’,承诺毕生忠于他的兄长。
“后来他以王爷之尊游历江湖,一方面是出于自己的爱好,实际也是希望帮先帝搜罗子蛊,尽快将一切隐患拢压朝廷。
“呈秋就是他找到的‘直符’。而我麽,恰好受雇帮幽州一所宗派护持‘太阴’,就和淮致有了缘分。”
“一切又要说回到大虞建朝之初。前朝余孽曾携两枚子蛊潜逃扶桑,此后数年两岸相持。但自从武宗登基,便大兴兵事,连年征伐,扶桑一度称臣献降,接连两朝都派质子入宫。”
“然而,到了先帝这一代,忽然有了变数。
“质子有栖川鹤受押时,与先帝颇有志趣,先帝本是至情至性之人,登基之后便赦免有栖川鹤,许他归去扶桑,甚至免了扶桑再派质子的使命。
“……于是,扶桑改派了一位公主过来。
“那是有栖川鹤的胞妹,也是后来赊月帝姬的生母,更是所有悲剧的根源——有栖川梨。”
说到这里,康戟的眼中明显迸出一丝愤恨。
他磨了磨后槽牙,才继续道:“衆所周知,前朝余孽精通炼蛊之道。这些年龟缩扶桑,他们非但没有迷途知返,反而越发猖獗,竟然炼出了一种名为‘多情种’的怪虫。
“有栖川梨以自身血肉供养着那条蛊虫,自降生以来,她就以狐媚惑君为己任。来到海内,立即使尽浑身解数,先帝受其陷害,日益昏聩。淮致回到宫中时察觉了异样,决定查明原委,却因此成了有栖川梨的眼中钉、肉中刺。”
凤曲静静听着,后续的故事也随之了然于胸。
往后,有栖川梨便蛊惑君王下令赐死,襄王濒死之际,“螣蛇”发动,成就了末路英雄的绝唱。
而彼时唯一幸存的自己,也在那里成为了“螣蛇”新的宿主。
沈呈秋、康戟和倾九洲大概都恨透了先帝和有栖川梨。
沈呈秋后来执着于明城一案,说不定也有为襄王平反的意图。毕竟有栖川神宫的势力已经渗透如此之深,盘根错节,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成为契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