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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曲的右手按上了剑,却只是一瞬,又默默地挪开。
他将眼神移走,不去看偃师玦狼狈癫狂的模样。耳边能听到他一次又一次扑袭失利,肉/体撞上陈旧的房屋,房梁和门窗都被撞得摇摇晃晃,好像下一刻就要坍塌成墟。
却又只是摇晃,直撞到偃师玦头破血流、皮开肉绽,眼泪和污血混在一起,斑驳虬结成一块块不堪入目的污垢。
仿佛一只永生不得沖破囚笼的鸟。
最后,偃师玦已被啃破了的指甲抓上紧闭的房门,一道道白痕和着血痕蜿蜒而下,犹如血泪:
“他——凭什麽说我是‘恶种’?他和我,能有什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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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究竟有什麽不同?
难道真是鬼神之说,弟弟生来就必然是个“恶种”?
“阿珉,你认为,他对他的哥哥到底是什麽心情?”
「……嫉妒吧。」
“嫉妒?”
阿珉也是突然被他提问,答得有些仓促。
沉默了几息,阿珉才微带迟疑地道:「嫉妒哥哥光明磊落,自己却不为人知?」
他只是信口猜的,但凤曲不知为何沉默了许久。
久到阿珉以为他又在走神,这个话题已经可以宣布结束。
却听到凤曲轻轻地反问:“那你呢?阿珉。”
“——你也会嫉妒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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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珉回答之前,五十弦的惨叫先声夺人:“Boss——!”
她从客栈外飞奔而来,一路连窜带跃,速度快得惊人。但在五十弦的身后还紧紧缀着一道玄黑的影,穿堂风般扫进客栈,不等凤曲回神,五十弦已经窜到他的背后,单刀一收,用手指向门外:“Boss!他们想绑架我!!”
“什麽……”凤曲望了过去,只见房门大开,一道劲瘦的黑影长身而立。
似乎早就料到五十弦会找凤曲求助,来人手里金鈎飞旋,仿佛割开长夜的流星。一刃瑕霍霍转着金鈎,眉间红痕刺目,面冷如水:“让开。”
五十弦呜呜咽咽地缩好:“Boss,我打不过大师兄。”
凤曲:“……”
难道他就打得过吗?
不过眼前的一刃瑕明显不是全盛状态。
他的肤色一片苍白,缁黑的眼眸也不如往日神采。虽然黑衣隐藏了身体上的伤疤,但看他执鈎的力道,凤曲也能猜到一刃瑕果然受过重创。
“那个,都是同门,有什麽矛盾坐下来好好沟通……”
“没有矛盾。”一刃瑕说,“五师妹武艺不精,我要带她回‘鸦’继续修行。”
五十弦大声反驳:“我还不精?这一辈除了你谁能打过我啊!有本事你等我积分再多些……我就不该跟秦鹿求情!”
凤曲愣了愣:“跟秦鹿求情?”
一刃瑕的脸色遽然涨红,金鈎再不顾及同门情谊,直沖五十弦飞掠而来。
凤曲看得心惊,一脚撩起木凳,堪堪挡开了那道索命的金光。来不及松口气,一刃瑕的压迫感倾然而至,似乎随着“秦鹿”二字入耳,他的情绪也变得躁动起来。
这场恶战恐怕躲无可躲。
凤曲将五十弦往桌下一塞,自己翻身纵上窗台,引剑挡下一记金鈎:“要怎麽做,你才肯放她一马?”
“除非她能胜过我。”
“这未免强人所难,阁下毕竟是大名鼎鼎的第一刺客……”
一刃瑕的目中一派阴冷,听着凤曲的恭维,忽然杀心大炽:“碎嘴,我就杀了你再带师妹回家!”
说罢,他也跃去窗台,借半截垂萝一蕩,金鈎化如斜阳万缕,又如焚风迫面,直逼凤曲而去。凤曲早有预料,身法一轻挂去树梢,花枝竞相为他掩蔽。
金光便在花间肆虐,纷纷扬扬,挡了一刃瑕的眼睛。一剑错成九星,反从暗中刺来,剑影之后,正是凤曲凝神郑重的脸庞。
二人很快缠战在一起,掠如双燕,振得落花无数、蝉鸣骤哑。
电光石火间已是数百回合,铿锵激鸣不绝于耳,五十弦趴在窗边看得咋舌,浑然不知房中又走进了三人。
一手猛地拍上她的肩膀:“这又是唱的哪出好戏?”
话里颇有些夹枪带棒、咬牙切齿的意味,五十弦一抖,尴尬地瞟过去:“哎呀,阿露姐——他们、他们英雄相惜,切磋切磋。”
三更雪在旁大笑:“妙极妙极!能和大师兄有来有回的英杰也是难得一见啊!”
商吹玉的脸色则比秦鹿还要难看:“五十弦,你不知道老师身上有伤吗?万一伤到根骨……”
三更雪嗤声打断:“那有什麽要紧,大师兄一样有伤,不是一样平分秋色?行走江湖岂有毫发无损的道理,我们‘鸦’向来都是伤得体无完肤才能有所进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