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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珉,原来阴曹地府也有春天啊。”
「……」
阿珉还没有答複,倒是喧闹的对话声渐渐近了:“这年轻人干嘛躺地上?是昏了还是睡着了?”
另一人道:“哎哟,看这身上髒得……不会是叫花子吧?”
“长得倒是很俊。”
“说不定是勾搭哪家小姐,被护院打出来,躺地上耍泼赖呢。”
凤曲:“……”
凤曲:“阿珉,他们不会在说我吧?”
阿珉答:「你睁眼。」
凤曲心下委屈,又自觉理亏,而且着实好奇这“阴曹地府”是个什麽模样,于是做了一番心理準备,终于深吸一口气,试探着眯开一只眼。
这一眯,就正对上一张正从高往低打量他的脸庞,那是一位留着长长胡须的老者。
见他睁眼,老者吓得后退几步:“活的?!”
凤曲也吓得睁了一双眼:“活的?!”
阿珉多半是嫌他太过丢人,沉默着不予理会。
凤曲才注意到,除了老者,周围还有十来个人都面带惊奇地看他。
他们带着些口音,但已很接近官话,发现凤曲转醒,便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其中一个面善的妇人上前半步,主动招呼:“看打扮,是来明城游历的少侠麽?你是哪门哪派,怎麽孤单一人躺街上呢?”
凤曲臊得面红耳赤,忙不叠从地上爬起:“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是……”
他左右张望,却没看到什麽熟悉的标志性建筑。
还是先前被他吓得不轻的老者摸着胡须道:“蠢小子,连自己身处何地都不知道,这里是明城。”
“明、明城?”凤曲大惊,“我没死吗?这里不是地府吗?”
老者重重一哼,胡须直抖:“看来你是昨晚宿醉,还没睡醒吶!”
人们善意地笑成一片,妇人掩面笑说:“这儿是明城令和县,你从哪里来呀?”
凤曲懵懵地想了一阵:“我从不正山过来?”
“不正山?那一块儿在宣州和明城之间,你是去那儿游猎的吗?”
“我去……抓蛇妖?”
一群人嗡嗡议论一会儿,那妇人果然热心,把他拉到路边:“蛇妖?宣州什麽时候闹蛇妖了?你是不是被什麽说书先生糊弄了?”
老者道:“就是个没睡醒的伢子,你理他作甚!”
凤曲连忙解释:“是‘摇光’大人叫我们去的,我也不知道怎麽会到明城来,按理说他们是不放行的。”
然而下一刻,更加让他无法理解的事出现了。
当“摇光”二字出口,人们的表情变得更为茫然。
老者捋着胡须,上下扫视着他:“编谎都编不圆,宣州‘摇光’已经空悬五年之久,是谁冒充‘摇光’哄你骗你?连这都不清楚,难道你是第一次下山的小屁孩吗?”
凤曲骇然一惊——空悬五年,“摇光”就是“摇光”,整个大虞都知道宣州“摇光”的威名,怎麽可能在明城还有人不知道“摇光”?
阿珉出言点拨:「问问年号。」
凤曲忙问:“那个,请问如今的年号是……?”
路人面面相觑,妇人好心道:“正是明德年间,三十一年。”
明德三十一年?!
饶是凤曲这样不问世事的海外人也知道,这是先帝在位的年号,距离新帝登基还有足足九年。
难怪他们不知道“摇光”,现任“摇光”是在新帝登基祭祖之后才上位。
此时的他,本该也才六岁而已。
但凤曲低眼看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双脚,都和此前无异。
若非所有人都一本正经,毫无戏色,凤曲都怀疑自己是被人捉弄。
“怎麽会是明德年呢……”凤曲喃喃说着,正举头不知去处,却听见街尾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有人高声喊着“走水了”,立即引开了所有围观凤曲的路人。
人们都向街尾的方向看去,只见浓烈的黑烟沖天而起,几乎弥布了一角天空。
凤曲心下一震,身边妇人锁起双眉,忧心忡忡:“这麽严重,还能留下活口吗?”
“哎呀,坏了啊,好多人都住西坊,这一出事可怎麽办吶!”
凤曲想也不想,拔腿就朝那个方向奔去。
且不论此地是迷阵还是噩梦,总不能见死不救。
阿珉静静地没有阻拦,凤曲知道,他也默许了自己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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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赶过去,途中免不得和逃奔出来的居民偶遇。
有人拉他一把,劝他抓紧逃跑,也有人咬着牙兜头一盆冷水,比凤曲还先一步扎进火里。
凤曲脚下生风,跑得比常人快上数倍,越跑越轻,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真是光溜溜一条人,除了衣物,连剑也不在身上。 ', ' ')